邱氏很是不解,她的女儿乃是李家的嫡长孙女,祖父是门下侍中,父亲亦是大理寺卿,这样显赫的家世,本来就理当入宫。若不入宫,也是该入王府,可卫王已经娶妻,只恨她的女儿年龄小了些,若是早两年,哪里还轮得到钱家的人做卫王妃。
如今女儿做不了卫王妃,自然要进宫做皇妃。
“妍儿心性单纯,不适合入宫。”李随安一锤定音,李应半点反驳不得。只得领着妻子辞了父母回去了。
“瞧着应儿是没什么,只是应儿媳妇不大高兴。”齐氏皱了皱眉。这大儿媳妇不是她给长子挑的,当年长子执意娶家世微末的邱氏,她是不大乐意的。倒不是为着邱氏的出身,而是她的性情,实在做不得一家之母。
李随安倒不很在意,“有应儿在,她总不能翻了天去。”这也是当初他为什么最终允准了这门亲事。娶妻娶贤,邱氏虽算不得贤惠,但至少听长子的话,大方向上不会出了错,这便够了。
夫君都这样说了,齐氏自然没有异议,只是她有些为难,“之前夫君不还准备着要将妍儿入宫?这些年妍儿的教养可是按着宫里的规矩来的。如今骤然说不让妍儿入宫了,我怕妍儿会失落。”
这一点,李随安也有些后悔。
他重重叹了口气,“若是妍儿入宫有把握得宠,我倒想着叫她去搏一搏,可如今淑妃大权在握,又诞下了宁朔郡王,萧柟更是步步高升成了吏部尚书,妍儿入宫哪里还能有好的出路,倒不如嫁个勋贵官宦人家来得实在些。”
陛下未立皇后,宫中妃嫔家世都不算太高,谁不打量着想叫自个儿家里的女子入宫,日后好成后族。
可万万没料到淑妃竟如此受宠,比之当初在东宫更甚。若是淑妃张扬肆意,他倒还踏实些,可淑妃谨守规矩,便连太后都赞赏。叫她有时竟有太后当年的模样,李随安是越看越心惊,只想叫自家孙女早日抽身。
“勋贵人家?”齐氏想了想,如今的勋贵人家里头,尤以为娶妻的吴王为佳,可吴王的生母只是一位充媛罢了,这还是陛下仁慈给封的,太充媛与太后关系也不如何,吴王婚后还得离京去封地,实在又算不得好。
若不算勋贵,官宦中便是如今京城里头炙手可热的淑妃嫡亲兄长萧柟,这萧柟好是好,就是比起年岁大了些……齐氏不禁哀叹,若是萧柟再年轻几岁就好了。
“开国县公裘必的嫡长孙与礼部尚书白冧山嫡长子皆是一表人才,又同是上届的新科进士,才思聪颖,都是可造之才。裘家与白家都是极好的人家,妍儿嫁过去了,必然过得幸福安康。”李随安之前想着孙女要入宫,对她很是苛刻,如今心中终究有些难言的愧疚,这两人是他打量了许久,千挑万选出来的。
齐氏一听,有些沉默。这二人虽都是极匹配妍儿的,但……裘家虽是世袭的开国县公,可县公爵位终究不算高,至于白家,不上不下的,朝中虽有高官,但比起李家来,是差了许多的。不过若论起家宅来,这两家确确是京中极佳的好几人家,男儿们敬重嫡妻,极少会纳妾室,孙女若真嫁过去,也会当真被捧在手心里疼的。
“倒都是好的。”齐氏颔首。这样也好。
正院里头消停了,可李应那儿却为难了。
“夫君,妍儿辛苦准备多年,如今就因父亲一句话,便要妍儿不入宫了吗?”方才在正院邱氏不敢声张,如今回了自个儿院子,便忍不住责怪了。
李应也很是痛苦,“我何尝不希望妍儿入宫,可你也要知晓,宫里是什么样的地方?如今淑妃独揽大权,妍儿才这般年纪,入了宫如何斗得过。”
邱氏默了默,淑妃娘娘的大名她也是知晓的。
可她始终有些不甘心,看了看夫君那副愁苦的模样,她皱了皱眉,转而询问,“父亲既不打算叫妍儿入宫,而今妍儿已经及笄,又要匹配哪家公子呢?”
李应见她没再追着责问,心下松了口气,想了想道:“父亲很是看好开国县公的嫡长孙,以及礼部尚书的嫡子。”
听到前面邱氏皱了皱眉,已是不悦,听了后面这个,不由瞪大了眼,很是难以相信,“父亲找的便是这二人?!”开国县公便罢了,好歹人家有个世袭的爵位,可礼部尚书的嫡子算什么?只不过是个新科进士,高不成低不就,她的妍儿怎能嫁到这种人家受苦。
“父亲真是糊涂!”邱氏口不择言,李应皱紧了眉头,呵斥道:“慎言!父亲如何做自然有父亲的想法,你一个妇道人家懂得什么!”
李应极少这样对着邱氏疾言厉色,邱氏虽心中知晓自个儿失言,面对丈夫这般言语,却也有些气不过,“怎么?如今这般说道,终究是嫌弃我出身低了吗?”一说起这个,邱氏便情绪转为了悲伤,“当初娶亲之时说待我一辈子好,如今女儿要成家了,你便这般待我了。”邱氏悲从中来,泪如雨下,“若早知如此,我何至于要嫁给你。”
李应顿时头大如斗,他哪里是这个意思,可无论他怎样解释,邱氏就是不听,整个屋子里只有邱氏凄凄楚楚的哭声,还有李应无奈的叹息声。
屋子外头来给父母请安的李妍然眼神很是黯淡。
她扶着门框,指尖绷得发白。
她不能入宫了……
什么选秀,什么宫中规矩,宫中礼仪全都白学了……
这么些年的辛苦付出,时时刻刻矜着的规矩全都成了笑话!
她咬紧牙关,眸子里是前所未有的失神。
自打太子妃病逝,她便开始学习各种礼仪,上到宫务,下到各种宫妃礼仪,琴棋书画,更是没有一样落下。所有人都跟她说,未来她是要做陛下后妃的人。母亲甚至说,她会是未来的国母……
可这一切,就这样没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