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幼安比兰道要矮和瘦一点,加上她这些天蹲守在别墅外,吃不饱穿不暖,其实已经到了很狼狈的地步,但就凭着对兰道的恨,她硬是地将疯狂求生的兰道压制得毫无反抗之力。
她看着兰道的脸色从白到红到青到紫,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攥紧的草绳也没有放松一点,哪怕自己的手心都被勒出血也不肯放。
三分钟?
五分钟?
十分钟?
忘了多久,这里没有时间,只有越来越沉郁的夜色,好似黎明前最黑暗那段时间……兰道终于没有再挣扎,李幼安还是没有放开手,几乎把她的脖子绞断。
深冬的树林万物蛰伏,连虫鸣鸟叫都听不见,半人高的灌木丛发出簌簌的声音,知道有什么从中爬过?
李幼安放开了手,手心的血沿着指尖滴落在地上,借着皎月的残光,她看清了兰道最后死不瞑目的样子,突兀地笑了起来。
是那种笑到跌坐在地上的大笑。
只是让人感觉不出她一点高兴。
她揪住兰道的衣领,将她上半身拽起来:“我是蠢货……但你没想过会死在我这个蠢货的手里吧?”
“我说了我会杀你,我就一定会杀了你。”
她终于替自己报了仇。
精疲力竭,李幼安瘫倒在地上,望着被树叶遮蔽的天空,眼角滑下泪水。
可是,报仇了又怎么样?她回不去,李大龙也活不过来。
李大龙啊……
她又想起那天在游轮上的事情。
这都不知道是她两天以来,第几次想起那惊心动魄的五分钟。
她生平第一次被枪指着,以为这次一定要死了,瞳孔地震,完全没有看清李大龙的动作,就见他赤手去夺男人的枪!
男人迅速扣动扳机,李大龙抓住他的手臂朝天,那颗子弹打进天花板。
“砰——”
她吓得尖叫一声:“啊!”
李大龙警校毕业,正儿八经的特警,三下五除将男人按在地上,夺过他的枪,用枪屁股往他的脑袋一甩,直接将人打晕。
但是这边的枪声一响,追兵都会过来,李大龙没有迟疑,拉了李幼安就跑。
游轮的地板是空心的,跑起来有咚咚的脚步声,四面八方犹如擂鼓,李幼安那时候整个脑子都是乱的,耳朵只听得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李大龙忽然停下,随手打开一间房将她塞了进去。
“我去把他们引开,你不要乱跑,就躲在这里,警察就快来了,他们来了你就安全了。”
他快速把话说完,就要将门关上,李幼安一把挡住门。
她颤抖着嘴唇看着他,很想要说什么,可是那一瞬间,他好像失去了自己的声带,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只能紧盯着他,盯着他……
李大龙以为她还想跟着他,咽了口水,一字一字地说:“我们不能在一起,目标太大,太显眼了。”
李幼安终于撕开自己的喉咙吐出一句话:“……你、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
李大龙皱眉,只觉得她的问题奇怪:“我是警察,保护群众是我应该做的事。”
他是为了找李幼安才上这艘船,但如果失踪的是王幼安刘幼安,他也会竭尽全力不顾一切哪怕是冒险。
没有为什么,非要说理由,他的身份就是理由。
“……”
李幼安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看多了众生百态,却第一次见到这样,这样……她甚至想不出形容词形容他。
“活着吧,很多人想要活下来都活不下来,能活着,就活着吧。”
李大龙把门关上前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让她活着吧,李幼安想起来,他们第二次见面,在医院,他离开前也对她说了一句好好活着。
暗房里,李幼安蜷缩成一团,咬着自己的手臂,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响,她想,等离开这里,她就好好活着,把过去一切都放下,重新开始生活。
她听到好几声枪响,害怕地抱住自己的脑袋,将头埋在膝盖里。
再之后,门被打开,身穿制服的警察告诉她已经安全了,她被人扶着出来,越过警察的肩头,看到走廊尽头倒在血泊里的李大龙。
他再也不能活着了。
她这根刚刚重燃的蜡烛,又熄灭了。
李幼安从地上起来,幽魂似的飘走,在树林里漫无目的地游荡着,她想去警局自首,承认自己杀了兰道。
要坐牢,还是要怎么样,都随便了。
她双眼毫无焦距,天际渐渐亮起天光,一夜过去了。
李幼安停下来,想晒一下阳光暖一暖,突然,脚步声由远至近,紧跟着一道黑影跳过灌木丛,蓦地出现!
男人的神情可怖至极:“是你把她杀了?”
李幼安脸色一白,往后退,男人逼近,她退一步,男人进一步,直到她的后背撞上大树,再无可退。
像有一台摄像机对准李幼安的脸直拍,镜头不断地推近,近到能看清她脸上的惊恐,近到能看清她瞳孔里男人的身影,以及男人手里那把刀——
“汪汪!”两声狗叫,警犬闻到了什么?
鸢也和麦金利对视了一眼,跟着警犬跑起来——鸢也原本是来“送”她母亲大人入狱的,她俩斗了这么久,这种时刻不亲眼看看不合适。
兰道会跑,在他们的意料之外,好在他们带了不少人,兵分几路,马上追起来,他们从兰道床上的余温判断她没跑多久,最有可能是跑进小树林,于是就放出警犬了搜寻。
警犬撒开蹄子狂奔,到兰道的尸体面前才停下来转圈,鸢也委实惊讶,怎么都没想到她会死在这里。
麦金利捡起地上稻草绳:“应该是逃跑路上被人勒死,是谁勒死了她?”
鸢也皱眉摇头,她也想不出来,但是看到地上有凌乱的脚印,还有被踩扁的野草,跟着脚印走下去。
走着走着,她看到一个倒在地上抽搐的人,先是一愣,旋即快步跑过去:“李幼安!”
怎么会是李幼安?!
李幼安双手捂着脖子,十指都被血染红,她张着嘴巴“啊啊”地叫,眼神涣散,但好像认出了鸢也,空出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李幼安,李幼安!”鸢也捂住她的脖子,温热的血很快将她的手也染红,回头大喊,“叫医生过来!”
然而割喉,就是一刀毙命,李幼安没能撑多久,最后抽搐两下,手从鸢也的手腕上松开,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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