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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脆骨症女孩叫半夏(1 / 1)

天岐买好布料出来,站在绸缎铺前望了望远处,想要舒缓一下挑得眼花的眼睛,眨了眨眼放松的时候却感觉眼前有一道身影一晃而过。

是躲在暗处的勇常胜躲了回去。

天岐平静地注视着眼前,街上的人来来往往,男女老少都按着原先的步伐走动着,未有步调紊乱者。

可她刚才明明觉察到,有人乱了这步调。

天岐往各处小巷中看去,除了原本就摆放在小巷内的杂物也看不清人,或许是她一时眼花了,找不到人也就只能作罢。

她走下台阶,向着成衣铺走去。

还得去找刘轩云,看看他挑衣服挑得如何了。

门内,刘轩云已经选好了衣服正在给钱,天岐不想进门便停在门前的一个小摊旁,站定后四处看着,等刘轩云买好出来。

身旁的小贩是卖首饰的,见了女子定要趁机为自己拉生意。

“姑娘,要看看首饰吗?”

天岐低头看去,是一些簪子,手镯,想着阿凤做了香囊是人手一个,可今日又毕竟是阿凤姑娘的生辰,还是送些礼物为好,毕竟这小摊上的首饰并不贵重,阿凤姑娘应该也会乐意接受。

“那就这个吧。”

天岐看了一会就挑下一个,刚想掏出银子,刘轩云正好出来,见她拿着一根簪子便问:“天岐大人,这是要买给阿凤姑娘的?”

天岐点头。

刘轩云不紧不慢地走到天岐身边,往小摊上看了一圈,伸出手拿起另外一个簪子摆在眼前来回翻看,信心满满道:“我觉得我手里的这个更适合阿凤姑娘,上面就雕了一朵花,简单不失优雅。”

不说倒也不觉得。

天岐看向他手中的簪子,再和自己手中的簪子对比着,轻笑着放下了手里的,去拿刘轩云手里的簪子时意识到了什么便及时收回,干脆道:“那就买你手里这个。”

刘轩云笑笑:“我先替天岐大人拿着。”

天岐一边给钱一边问:“我给你的银子,用完了吗?”

刘轩云立刻摊开抱着衣服的那手,递到天岐面前,坦诚道:“没呢,还剩这么多,再买几件也是足够的。”

天岐看了一眼,道:“那就留着,下回有需要你就自己先买好。”

刘轩云迟疑了一下,收回手:“也好。”

小贩收好银子又问:“姑娘,要不要再看看手镯。”

刘轩云笑着回道:“不必了,出门在外,戴这些多有不便,下回有机会再来你这里买。”

小贩听了也有些开心:“那以后有需要了,记得还来我这买,我给你们便宜些。”

刘轩云还想说些什么,天岐已经走开了,他只好对着那小贩赔笑一声,道了一声:“再会。”立刻去追天岐。

天岐看了眼跟上的人,没有多说,只是简单交代了一下等会要做的事:“去找白凌。”

刘轩云隐隐明白天岐是嫌弃他和那小贩多说了几句,偷笑着回道:“好。”

两人动身后。

勇常胜也继续跟着,疑惑他们两人要去找白凌做什么。

是谁生病了?

是天岐?

细细看过去,天岐走路的姿势是有些和以往不同,他不过一天没盯着,她就这么不小心把自己弄伤了,以后可得盯紧了。

但他也只是这么想着,跟踪这事,头回做还是有些心虚,便只是远远跟着,眼睛炯炯有神,牢牢盯着眼前挨得如此相近的两人,越看便越气。

大夏天还离这么近。

天岐真得去找白凌看看,她的脑子八成是被这天给热糊涂了,不然怎么就忽然习惯了别人离她这么近。

殊不知是他自己面红耳赤,头脑发热。

天岐走了一段路,疲惫的双眼就已经恢复,思绪被一个迎面走来的女孩牵绊住。

那个女孩身材矮小略微驼背,不施粉黛,也不戴首饰,头发中长,随意地披在身后,头发的末端很整齐,是刚休整过的模样。

在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

别人是平城的寻常百姓,而她更像是一个穿得稍稍干净一些的小乞丐。

“天岐大人,你盯着小乞丐看干嘛。”刘轩云见天岐在看那小女孩便也看去,视线落在女孩的手上郑重道,“她的手好像都受伤了。”

天岐应了声,继续看着那女孩。

她的双手都很瘦弱,裤腿宽大,露出的那一截脚踝明显凸出,衬得那双腿更加纤细,比起阿凤姑娘的腿还要细上一圈。

“什么狗屁医师,害我回去又要接骨头。”女孩嘴里骂骂咧咧的,眼睛低头看路,走得摇摇晃晃,来到天岐身旁时贴着衣服擦身而过。

天岐停下,回头继续盯着那女孩,脑中思索着女孩刚才的那话。

医师。

说的是白凌?

“不知道看路吗?”

女孩猛地回头,抬了抬右手,想去碰左手,发觉抬不起来便把怨气发到天岐身上,她的眼睛黝黑有神,满是怒气。

刘轩云想出声,天岐低声道:“算了。”

女孩也就瞪了天岐一眼,往远处走了。

刘轩云心里埋怨的时候,躲在暗处的勇常胜已经替他骂出了声:“到底是谁没长眼不看路啊,撞了天岐还这样一副凶狠狠的模样。”

要不是得继续跟着天岐,他非得出去好好教训教训这样的小姑娘。

至少要让她开口道歉。

“她来的地方是白凌那边,而且,她刚才还提到了医师,去问问白凌或许能清楚。”天岐虽然有些担忧,还是没有去多管闲事。

只是有些想起曾经的自己。

“该不会是白凌一不小心,把人家小姑娘给治残了?”刘轩云半开玩笑道。

天岐一脸严肃:“不会,那女孩那么瘦弱,先前就患着病,我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病,不过,她手上的伤像是骨折,不是白凌,别人也能治好。”

“那就好。”刘轩云笑道。

天岐平静道:“走吧。”

来到药铺门前,白凌还站在原地,天岐便料定是那女孩来过这里了,难道真的是很严重的病,让白凌的神情都如此凝重。

她对着发愣的白凌喊道:“白凌,我来是想要些不要钱的药。”望向门内,“你方便吗?。”

白凌看了眼天岐,轻笑:“是天岐啊。”又看向刘轩云,问,“为他准备的?”

天岐走近摇头:“只是以备不时之需,再说,他懂这些,我随身带一些,要用的时候也省了再去买的工夫。”

话虽如此。

“可这药用错了,后果更严重。”白凌故意拿出阿凤的事来说教,“你就不怕,会成为第二个阿凤姑娘?”

刘轩云不满:“这有何可怕。”盯着白凌别有所指道,“反正你都能医治不是吗?你若医不好,那她就死定了。”

这可是他先前就说过的话。

白凌看刘轩云逼问的模样,已明白几分,如实道:“刚才那女孩,你们也见到了,她患的是脆骨症,我刚才无意碰到她的手臂,清楚她这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很容易就会骨折,是一种很受煎熬的病。”

到底有多煎熬,有多痛苦,他无法感同身受,只是看那女孩如此要强,他的心里很难受,今日恐怕也无心再去看那些小病小痛的了。

白凌脸上还是有光,目光却黯淡下来。

天岐皱眉,好奇问:“那她的手,是你弄的?”

白凌愧疚点头。

天岐又问:“两只?”

白凌把头低得更下:“我急着想替她医治受伤的那手,她却急着要走,一不小心又把手给伸出去了。”

刘轩云实在是想偷笑,为了不让天岐生气便竭力忍着,等着天岐去教训这个看轻他医术的人,对症下药,他自然懂得。

怎会让天岐,成为第二个阿凤姑娘。

“白凌。”天岐出声,眼里满是嘲讽,“什么时候改改你这臭毛病,惹出祸了吧。”等白凌抬头,看到他脸上的懊悔也放软了语气,“不过,你就眼睁睁地看着她走掉?”

知道他有自己的打算,还是想提早知晓。

白凌愣了愣,很平淡地露出笑:“我知道,她还会再来的,这个女孩和天岐你有几分相似,虽然脾气不好,但是十八年都未治好的病,她却依旧没有认命,便不会轻易屈服。”

不向命运低头。

那命运,和白凌相比,如何?

“的确如此。”天岐释然,知道白凌最在乎的是病人的安危,又道,“要不要,我帮你?要是她不愿屈服你,去找了别人医治,治好,没治好,你都不会好过。”

一语中的。

白凌还是摇头:“不必,你尽快帮我把雪莲找来就行,这东西我本想留着,没想到这么快便能派上用场。”

雪莲能治这病?

那也太凑巧了。

“那今晚,你会过来吗?”天岐问。

白凌想了想,回绝了:“阿凤姑娘我明日再去看她也行,这个女孩双手都骨折,若是没有旁人帮她,那她自己是接不回去的,晚上人少的时候,她可能会过来,我要等她。”

就像以前,白风手受伤,他就等着天岐独自来找他。

那次是无可奈何,这回却有转机。

“那好。”天岐信心很足,“我会找来的,至于那女孩的去处,反正在平城,要找不是难事,你可以去找三泉帮忙。”

“好。”白凌转身:“里面人多,我进去拿些常用的药材,你们在这等一会。”

天岐应下:“不用着急。”

白凌笑了笑,重新回到人满为患的药铺内,脸上顿时无光。

女孩也回到了她的“家”。

城里一处破败的小土屋,是父母留给她的,在她七岁那年,多次寻医未果,他们给她留下了衣物还有很少的一些银子,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她进到屋内。

屋内很暗,进屋就能感到一阵凉气,桌上摆着蜡烛,但为了省些银子,她也时常不去点,哪怕心里很慌很怕,也只会闭着眼窝在床上。

如果是冬天,那整天就只能躲在被子里。

因为土房子,夏天很凉快,而冬天,风从四面八方而来,即便关上了门窗,还是会有风在耳边呼啸的声音,冻得她心里瑟瑟发抖。

或许不是身子冷,而是心冷透了。

父母也是在冬天离开她的。

寒冬的清晨,醒来便只剩了她一人。

顾不上穿鞋,她光着脚在屋内四处寻常,可屋子就那么点大,找遍了也找不到父母,想出门却被冻得走不了一步。

她只能躲回到被子里哭泣。

承受着早已知晓的事实,父亲早就劝过母亲抛下她不要再管,可她相信,不管父亲怎么说,至少母亲会愿意陪着她。

她也就一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可母亲还是跟着父亲一起走了。

自那以后,她每天醒来的第一件事都是哭,一边哭一边去埋怨抛下她不管的父母,但不知从何时起,大概是她能不靠邻居的接济独自活下去的那一刻,她醒来后会深吸一口气,想起往事也坦然了,她不会去怪父母了,只是看谁都不顺眼。

反正身上的病看不好,多了心病也没关系。

其实,也是怪她。

女孩淡然坐在桌边,盯着自己的手臂,传来的痛意已经让她习惯,让她麻木。

她忽然笑出声来。

谁让她生下来就有病呢。

她七岁那年,母亲不过刚满二十,比起如今的她也不过长了两岁,如果独自抚养她这个累赘,她们都活不下去。

而父亲曾偷偷和母亲说过,如果还继续要她这个累赘,那他就不会管母亲,母亲很害怕,尽管做过挣扎,最后还是听从了父亲的话。

而女孩,不会再怕屋内的阴冷。

她肆无忌惮地大笑,坚韧的眼神下是一直强忍的苦涩。

父亲对母亲说:“半夏没了,我们还可以再生一个,你要是跟我走,我会给你一个更好的家。”

可半夏,就没有家了。

她望着受伤的手臂,滴下一滴泪。

“该死,都受伤了,就接不回去了。”她又低声咒骂起那个胡乱动手的医师,“臭医师,要是晚上你不能把我的手接回去,第二天早上,我让你门前多一具尸体,看看以后谁还去你那看病。”

可他们居然不收钱。

“该死,该死。”半夏骂得更急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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