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火曜宫的路程是平静无波的,但云雁等人心底却波澜重重。
梭摩为与修罗王联合之事,惴惴不安;徐泽龙为金灵儿的反应,文艺忧伤,长吁短叹;南宫雅尔莫名其妙被点名,向来无惧的她自然不推辞,但却微蹙秀眉,低头沉思;云雁则烦恼着所有他们烦恼的事。
唯独那位舍脂小公主,旋转着裙摆,轻盈走在前方。她不时回头为大家介绍火曜宫的景致,与好玩去处,开心得像只百灵鸟。岚蓝等修罗众也冒了出来,不过这次他们手里没有盾牌和刀枪。而是手捧着鲜花香料,鞍前马后,扫道出迎。
因为有修罗王的命令,在火曜王宫里,众人畅行无阻。除了会碰见来往忙碌的宫人侍者,突然在道路两旁跪下施礼,有些步履停顿。靠近利刃天的时候,已经到了星光密布苍穹的时间。
利刃天是各族的王休憩的地盘。它分为八个部分,难以见到实体,据说是像硕大蜂巢那样的形态。它隐没在云层高空,鸟瞰妖族领地,八部宫殿都与它相连。
前往妖族之王们居住的利刃天,往往需要通过特殊禁制,比如像日曜宫的赤榉林。如果没有亲近的皇族血脉气息,或是王本人气息的引领,闯入禁制之地的人,将一直在里面乱撞,难以脱身。
火曜宫利刃天前的禁制,是一座刀山似的荆棘高峰。此地名为非天崖,里面危机四伏,时而传来猛禽狂兽的吼叫,令人寒毛直竖。但在舍脂掌心里,亮起一团暗红光芒后,这些动静立刻哑然下去,不再发出。
“见了母上之后,阿苏二你先陪我练剑,阿苏三你要陪我去空雾山逛逛,那里可漂亮啦。”舍脂一副小主人模样,对云雁与徐泽龙下达了陪玩指令,十分得意洋洋。
被她指派的两人则面黑如锅底,闷头行走,不拒绝也不应和。
舍脂闹了个好大的无趣,转身对岚蓝等人道:“利刃天的规矩是,没有大事你们也不能进去,所以现在就退下吧。”
岚蓝一直警惕地扫视着众人,颇为犹豫道:“公主殿下……你要阿苏二两人单独陪驾?”
“那是当然,难道会怕他们伤我?”舍脂满不在乎地说:“这里可是火、曜、宫,他们既然肯进来就不会那么笨。”
见岚蓝等人还是不肯撤离,她皱了下眉头:“对了,明日在帝释天放出话去,说阿苏二和阿苏三不再是奴隶,是我火曜舍脂尊贵的客卿。我刚才答应了他们,不让他们做奴隶了。”
“是。”修罗众齐齐低头答话,又转向云雁两人,极不情愿地行了一礼,道:“见过两位客卿大人。”
“公主殿下……”一名修罗族女兵上前一步,指着云雁小声道:“此人剑法优秀性子凶狠,我们曾听她说过要让火曜宫见血……您……您要小心!别被她骗了或伤了!”
“阿苏二还说过这样的话?”舍脂吃了一惊后,转为满面笑容拍拍云雁的肩膀:“呐呐!我很欣赏你,剑法好胆子又大。我们修罗族啊,自古以来就有妖族战神的名号,凶狠点才有意思嘛!”
岚蓝听得满头黑线,伸手拦下那位女兵,以右手掌横拍向左胸:“那么,属下先行告退。”
“快走快走!”舍脂有些不耐地挥着手:“你们一天到晚像尾巴一样跟在我身后,早烦死了。母上将他们请上来,就是陪我玩的,没有我的命令,你们不许再跟着了!”
岚蓝等修罗众齐齐点头,犹豫片刻终于转身,朝非天崖外走去。走的时候众人一步一回头,像第一次远离巢穴的小兽,显得十分不舍,情绪淡淡哀伤。
梭摩见此情形,微微点头道:“修罗族对敌人凶残暴戾,对族人却一向关切至深。舍脂殿下,容我多嘴一句,岚蓝大人他们,是非常忠心善待您的啊。”
“我知道……”舍脂带路走在前方,幽幽回答:“可是那种忠心善待,从小就像是个无形牢笼。我觉得经常被捆住,连气也喘不了。”
“我如果是个平民有多好……”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被淹没进风中:“不用学习礼仪,不用学习治理部族,随便疯玩也没人管……母亲也不是什么王……她不会冷冷瞪着我,老是严肃地数落我……”
舍脂的背影在星光里,散发出柔淡光晕,看得身后众人有些发怔。她的喃喃自语,却逃不脱剑修敏锐的感官,云雁几人都清晰地听在耳朵里。原本十分不愉的心情,突然像被撕开了一个小口子。
徐泽龙悄悄说道:“她看起来很寂寞。”
云雁点点头:“整天胡闹的顽皮公主,其实也有心事的。”
南宫雅尔则补充:“不管怎么说,以她的年龄在妖族,还是个小孩子呢。”
……
……
登上非天崖顶,在幽蓝天光的尽头,伫立着一个椭圆传送阵。这个普通人难以紧近半分的领地,在舍脂带领下,众人像闲庭信步般跨入进去,周身荡起微微凉意,能觉察到妖气在体内的窥探。
还来不及试探回去,众人就站到了一个大广场上,前方百米处的高空,开始隐隐出现轮廓。一个巨大八面蜂巢样式的圆球体,缓缓转动着从虚空里现身。
似乎受到某种牵引,其中刻有修罗雕像的一面,在广场前停滞下来。那圆球体散发出晶莹剔透的光彩,像一双锐利眼睛,紧紧审视着广场上的人。须臾,修罗雕像活动起来,一左一右升起了男女两位高大修罗的幻象,威风凛凛站立在高空。
那修罗男性手持狼牙棒,青面獠牙面容狰狞,衣带随风飞舞对众人怒目圆睁:“来者何人?此地是利刃天修罗王的寝宫!”
舍脂皱起眉头,手掌中的妖气劈头盖脸朝他砸去:“是我。这些人都是母上邀请的客人,快点放行吧,真是的!每次都要磨蹭!”
被妖气触碰之下,两个幻影瞬间缩小到常人身形,落在广场躬身行礼。
那女修罗形态柔美面容靓丽,她屈膝捻着纱裙披覆在地面,低眉轻声道:“原来是公主殿下,请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