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王信下马,长身一揖道:“大将军别来无恙,臣和你一样都是汉的诸侯王,今天败在你手里,臣真是愧和大将军同姓也同名信,我无话可说,只是想再进一言后受搏,大将军可否?”韩信在马上颔首不答,韩王信道:“大将军此行,胜,危险;不胜,也危险,因为大将军有可保全百万军之长,也有不能保全自己一身之短,此命也,不如远汉天子见面,现在和臣一起归胡,全身而退!”韩王信一番话触动了韩信心结,他仰天长叹一声,拨开马头和将士们一起让开大道,只是不答话,韩王信顿时醒悟,便一揖登马,率军飞奔和驰援来的冒顿会师一处。冒顿号令不战韩信,全军退避出一条大道,肃立警戒,韩信一见情势不好,急引军一边警戒,一边往南走平城去了。这汉匈平城一战,白登山风雪之困到此结束,正是小可有诗云,
阴山单于匈奴种,
黄尘快马嘶西风。
白登围汉七日雪,
留报三代折胡弓。
刘邦脱困白登之围,回师一路南行到了平城,忽然对群臣道:“匈奴鏖兵,征战之地在马邑、平城等赵代之地,代地藩王韩王信对朕早就怀有二心,所以隐瞒实情不报,这就不稀奇了。但是,赵地也临边塞,却没有一点关于匈奴侵略的信息报与朕知道,这个张敖做赵王到底是干什么吃的?他一天天的总喜欢呆在后方,是在素餐尸位吗?让御史大夫通知他立刻赴国履职。接下来朕决定改变南下路线,东去赵地巡守。”于是,刘邦下令大军往东南去,深入赵地,他要亲自看看赵地的边防情况,部署备战匈奴的细节。于是,等韩信之军到齐之后,折而向东直奔邯郸郡去了。
汉军往东南班师,到了曲逆(今河北顺平),刘邦下令驻跸,巨鹿守陈豨等闻信来谒见皇帝,眼见得天时还早,刘邦率群臣登上城头谯楼,俯瞰其城,只见得曲逆城城垣巍峨,屋宇轩昂,不由得惊叹道:“壮哉此县,朕行天下,所见的大地方不少,说起来这地方上的豪华郡县,朕以为洛阳和此地可以算是一个。”便问身边的御史张苍:“这个曲逆县的户口有多少?”张苍奏对道:“秦时三万户,现在战乱四起,烟户多数逃亡,还有五千户左右。”于是,刘邦坐堂召集文武群臣,令张苍宣读诏令:“白登山之战都尉陈平建有奇功,除去以前所封的户牖侯爵位,现在更改陈平为曲逆候,所有曲逆之地尽封与陈平为食邑。”刘邦此言一发,陈平赶紧上前叩谢,其他人也是惊骇不已,但是,大家也开始有了期待,毕竟,冒风雪战于平城这场战斗功大家也有吧,但是没有下文。
韩信私见陈豨,抱怨起来道:“陈平不能阻止白登山之围,而徒持宵小计谋亡命而逃,功封第一,而我在代谷野战,出皇上阻困,竟然无封赏,皇上太有私心了。”说到这儿,陈豨上前,执手韩信,冷笑不语。
刘邦在曲逆,忽然想起一桩心事,急道:“快快回广武,朕突然想起来了,还有一个大功臣娄敬,现在正蒙冤屈在狱中呢。”于是,拔营离开了曲逆,辞别了陈豨等赵地官吏,昼夜兼程,往广武赶去。刘邦率军回到广武,第一件事儿即令夏侯婴去狱中提出娄敬,他要当众赦免他,并为他平反。刘邦召见群臣,在广武行宫升殿议事,亲自下殿接住娄敬,一把抚摸娄敬臂膀,看见他蓬头垢面的样子,愧疚道:“朕不听公的良言,以至于困于平城,白登之围几乎走上了绝路,朕今天要斩所有以前说匈奴羸弱可战者以谢公。”平国公候敞此时一听,心中有数了,这个人不就是自己吗?立即出班瘫倒在地,高叫:“臣有罪,请皇上赐死······”刘邦铁面一板,怒道:“念你关内侯旧功,将功折罪,改为关外侯一班人系列,贬你去代地马邑戍边,辅佐阳夏侯陈豨备胡。”候敞谢恩,即行被谒者牵下。
刘邦诏令道:“除去娄敬奉春君爵号,迁升为关内侯系列班内,号建信侯,封食邑两千户,娄敬之姓娄者,在楚声读来,同音刘也,特赐国姓刘,此后就名刘敬,以彰显朕有功必赏,有过必罚之心,对有大功者无上尊荣之意。”娄敬赶紧叩谢恩宠,从此,齐虏戍卒娄敬,光宗耀祖,位列列侯,化身刘敬。这时候,刘邦早将缉捕来的,报道匈奴可击的使者数十人,牵入法场,斩讫报来,刘邦、吕后这才率大军回到了京城洛阳。
数日后,刘邦在洛阳北宫上朝,召集群臣问计,他对群臣道:“如今代地藩王韩王信已反,叛归匈奴,边地不可无藩王充填,朕将用王兄刘仲为代王,诸位以为如何?”事关国家大计,此时的刘邦实在也是放低姿态问计于群臣,想得到一个妥当的人选,可是,事关帝族,大家一下子也就不好说话了。
这时候,谁也没想到的是韩信站了出来,回道:“皇上,代地,是兵地,风雪白登山之围,几乎成了大汉之殇,封疆大吏不可轻忽,上兄刘仲只懂得务稼穑,做个贸易还是可以胜任的。皇上,你因亲情用之守边,那就是遗留祸患了。”刘邦一听,心中不悦,只是没在脸上流露,一边的陈平赶紧进言道:“皇上用至亲守边,大公小私,人心立,臣以为可!”刘邦一听,心里寻思道:“韩信说的有道理,但是,放在任何人说,朕或许听,就你韩信不行,朕要是听你的话,那不是还要帮你飞啊,真是个不知进退的痴汉,便发话道:“曲逆侯言之有理,就这么办吧。”现场册封自己哥哥刘仲做了代王。紧接着又道:“汉匈平城之战,虽有白登山之围,但是,也夺取了晋阳、离石、铜鞮、马邑、娄烦诸城,特封赏樊哙、周勃、夏侯婴、灌婴、张苍、季布、王陵、丁复、虫达、周灶、任敖、陈婴、戎赐、王翳、吕胜······”
韩信听得如同掉进冰窟窿里了,所有的人都封赏完了,没有自己不说,连自己麾下的高邑、元顷等一并连累,统统连提一句都没有提及,他的绝望,让他完全就不知所以了。就在这时,听得刘邦叫住了自己道:“韩信,你且拿出虎符出来合符。”听到这儿,韩信心头一暖,寻思,我说皇帝不至于这么薄情吧,果然封到自己名下了,看来这世上都是,凡是什么重大的事儿,都是留住压台的,这一下总算是有公道了。
韩信上前奉上虎符,刘邦拿在手中,将韩信的一半和自己的一半合符,竟然无法契合,便道:“韩信,虎符不能合兵符而擅自调兵,依照汉律,罪不可赦,不过这和你没关系,这都是妇人干政,皇后所为之过也。这次代谷之战,你也曾出力,朕心里有数,只是公昔日已经定封淮阴侯了,再有封赏也不妥当,现在没有兵事,此事儿就不再重提了,你就留在京城休养好了。”韩信听到这儿,心中怅恨,心在淌血,但也没有办法,只有谢恩退下。用幽怨的眼神看了一眼身边的张良,张良低声劝慰道:“臣共淮阴侯退而自保,休要强争那份无得有失,其实也挺好的。”
这时候,陈平出班奏道:“边庭军报,冒顿退出代谷之后,近日,匈奴兵突然又对代、赵、燕地边郡发动袭扰,公然洗劫城池,抢掠人口财物。”刘邦顿足叹道:“这大战才打了几天啊,匈奴又来了,这可如何是好?现在是战还是和?”听到皇帝问计,朝廷上立刻就分化成战和两派,各执一词,“嗡嗡”地争论过不休。这时候,刘敬站出朝班,上前对策道:“臣有一计,定能安定边关局面。”刘邦点头,挥手示意他请讲,刘敬又道:“天下初定,士卒疲于征战,不能再用武力去征服匈奴了。臣曾做过冒顿的师父,深知他的为人,冒顿杀父代立,占群庶母为妻,以蛮力为武威,是不能用仁义去说动他的。除去文武两方面,我们只能走一条非常规的路,这条路一旦行通了,对我们汉来说,就可以有久远的后恵,能让匈奴的子孙变成汉的臣子,就怕陛下不能去做到。”刘邦回道:“只要能让国家安定,对朕来说,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建信侯只管说来。”
刘敬肃然奏对:“既然如此,微臣就斗胆直言了,那就是请陛下以公主嫁与匈奴单于冒顿为妻,再用厚礼陪嫁。臣十分了解冒顿,他向来就仰慕中原人物,陛下诚能以公主嫁与匈奴单于冒顿为妻,必然立为阏氏,那样一来,公主所生的儿子就是匈奴太子,将来就能继承冒顿单于之位。如此一来,冒顿在,他固然就是汉的子婿,他要是死了,则外孙做单于,哪有外孙敢于和大父抗礼的事儿?再加上他们又会贪图汉的重币,陛下就可以用我们汉的多余,他们的不足来年年打发他们一点,再用辨士教谕他们中原的风化,那样一来,即使不用兵,匈奴也会渐渐地成为汉的臣子。
但是,陛下不能把长公主嫁给他,而用宗族及后宫女子诈称公主,冒顿迟早就会知道,那样一来毫无裨益也,白白浪费时间和人力不说,还会招来第二次、第三次或更多次不得干休的白登山之战,请陛下慎之。”刘邦听了,大惊大喜,道:“好,这主意不错,为了国家利益,朕就将长公主嫁给单于!”
刘邦定下此计,为了避免吕后妇人心性,舍不得自己的女儿,从中作梗,于是便不见她,只是下诏让刘敬和夏侯婴去安排。但吕后在退朝之后,立刻就知道了这件事儿,顿时,如同轰雷掣电,如飞就去见皇帝,谁知道一到洛阳宫前,就吃了一个闭门羹,御史大夫周昌就恭候在宫门前了,见了吕后,道:“皇帝有口谕,天子以国为家,公主当委身国家,岂能同乡墟小儿女一样只嫁毗邻,请皇后以大义为重,不要再见皇帝饶舌。”吕后听了,心里早就急糊涂了,就要往里闯。周昌劝道:“皇后还是回去吧,你就是进了宫,皇上也不会见你的,现在边关匈奴又在兴兵,形势十分危急,再也没有退路了。”早有廷尉虎贲交戟禁入,吕后一见皇帝动了真格的,无奈一路嚎哭出了宫门。
吕后自此日夜啼泣,去见刘敬哭诉道:“你这娄家的老货,这事儿都是你出的好主意,你是要害死本后还是咋的啊?本宫求你了行不?你去转达皇上,妾只有太子一子,公主一女,女儿他早就许亲了赵王张敖,问他怎么能反悔张敖,忍心将女儿遗弃给匈奴人?”刘敬听了,顿时惶恐窘迫,谢罪道:“都是臣该死,该死······”吕后道:“你为国事考虑,是没有罪的。本后只求你拖延一时,我自有完全的办法来解决。”刘敬赶紧喏喏,吕后这才去了。
这时候,刘邦召见刘敬和周昌,问起皇后情形,周昌道:“皇后只是悲啼不已······”刘敬道:“皇后托臣转达皇上,她说妾只有太子一子,公主一女,女儿他爹早就许亲了赵王张敖,问他怎么能反悔张敖,忍心将女儿遗弃给匈奴人?”刘邦听了怒道:“朕就刘乐一个女儿,难道朕不爱惜她吗?但是此事关乎国家大计,妇人能懂什么?不舍牺牲,哪能安匈奴?不要理她,只是她提醒我了,朕是将公主许配给赵王张敖了,现在事情有变,朕就要将公主的婚事改变,她是朕的女儿。张敖这一关是不好说,他不是现在还呆在洛阳吗?这就好办事儿了,朕就让他知难而退,断了皇后的私心,夏侯婴,立刻随朕去见张敖,朕要让他自动放弃公主亲事儿。”即和夏侯婴一起去赵王府邸去了。
刘邦突然现身赵王府,一下子将赵王张敖吓懵了,刘邦在中堂上一屁股坐下,一双找茬的双眼在逡巡着,正眼也不看他一眼,道:“朕要在你这儿住下,你去安排一下,我要好好教训你。”张敖听了,急急退下,退下锦绣王袍,换上袒露的布衣麻褐,以子婿的礼节亲自给皇帝敬献酒食,跪请皇帝享用,哪知道这刘邦可不领情,岔开腿箕踞不说,一挥手将张敖所献的酒食全部打翻,还不停地吐上几口口水,俨然又做回了本色的无赖恶人,把他当成奴才一样开骂道:“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了国婿,你配吗?朕来问你,匈奴入寇晋阳,你们赵国也是镇边的藩国,你怎么就一点也不知道?你有一个信息给朕了吗?你干什么吃的?朕就是栓一条狗在那儿,它也会为朕看家?你就是连狗都不如的东西,还好意思叫人吗?看你们这一窝,上上下下尽是鼠辈!”张敖哪敢说话,低了头让刘邦痛骂,刘邦越骂越来气,吼道:“朕当年想是吃多了撑的,要拿公主许你?你这滥忠厚废物?你还有什么才德娶了汉家公主。”张敖惶恐道:“不才不配公主······”刘邦指定又骂:“你知道就好,一天天呆在洛阳,你有什么用,滚下去,朕现在不想看到你。”张敖俯首折腰退下,
张敖回到后堂,一时六神无主,气息咻咻,拂了头上的一把冷汗,沮丧得要一头撞死在墙上了。这时候,赵相贯高怒道:“我王真是一个懦弱的孱头王,我活了六十几岁了,没见过你这样的人。刘邦当初不过是我们家里的门客,先主张耳要是不收留他,早就冻饥在大梁城做了饿殍,还做什么皇帝,神气什么?我总有一天让你知道我们的厉害。”张敖听了大惊失色,赶忙环顾左右,看到没有外人,这才放下心来,忙问道:“相国你这是何意啊?”贯高说服张敖道:“天下豪杰并起,本来起自一样的布衣阶层,只是能者先立,所以我们没有二话说,尽力事君。现在你对刘邦超越了儿臣之礼,极尽恭谨卑微如家奴一样,而他却这么无礼,而且最过分的是要逼你和公主退婚,试问他一个女儿要许亲许几家?臣请为王杀了他。”张敖顿时面无人色,用手捂住嘴巴,将手指都咬出血来,责问道:“你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以前先人被陈余亡了封国,全靠皇帝帮我们复国,这大大小小的事儿都靠皇帝,至于我和公主的姻亲,我比公主年龄大,又有侧室,本来就不配,皇帝责备那是理所当然的,你们千万不要再说了。”
这时候,除了贯高之外,部将赵午、孟舒都进来了,眼睛红得兔眼一样,眼白掉个不认人了,群情激奋道:“都是我们的不对,大王你是厚道仁德的人,不肯违背德行,但是,我们都是血性真男子,不肯受辱。现在刘邦无缘无故的来逼你和公主退婚,侮辱我们的主公,所以,我们要杀了他,这不会玷污大王的为人,事成之后有功归主,事情不成我们独身坐之。”张敖听了急得拔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要挟道:“你们还要再说,我就自杀在你们面前,如有虚言,天打雷劈!”贯高等慌了,慌忙抱住张敖,夺下剑来,道:“大王自重,臣等再也不敢了。”
张敖即去见刘邦,拜倒在堂上,哭泣道:“臣无才德,不忍误了公主锦绣前程,特恳求退亲,择日去见皇后,然后在朝堂上正式呈请,请皇帝恩准,另外,臣恳求戍边,出了京师,移国都邯郸。”刘邦听了,脸色冰冷,道:“你知道就好,朕就走了。”说完招呼夏侯婴率那一队谒者宦官,甩手就走,张敖折腰俯首送出,刘邦也不管他,更不拿正眼看他,大喇喇就走了。
刘邦的赵王府之行,逼得张敖退了公主的亲事儿,眼见得对匈奴和亲的事儿已经是万事俱备,刘邦便特使刘敬出雁门关去匈奴提亲,急嫁公主刘乐,并议定公主名号鲁元。与此同时,皇后吕雉可是一刻也没闲下来,以她的心性,她哪会甘心自己的女儿远嫁匈奴,可能一生再也不得见面的残酷事实。终于,吕后使出了一招惊天辣手,改变了和亲格局,同时顺手震慑宫中异己,彰显一把裙钗压台的铁腕魄力,这又到底是什么情况呢?欲知后事如何,敬请阅读第十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