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得知了晏蓁的心意,晏莞整日诚惶诚恐惊疑不定。
纪嬷嬷觉着她口不择言,三番叮嘱了不准和母亲胡说,是以十分委屈,每每见到堂妹有丁点示好的动作,立即避如蛇蝎。
归府之后,晏莞就现不仅是娘亲受五妹俘虏,连煦哥儿也很喜欢她,于是越小心眼,逢面就冷言冷语,甚至到最后索性不见了。
纪氏私下说她,但晏莞性子倔,一副有她没我的架势,声称只要晏蓁在上房,她就不过去。
如是过了几日,纪氏果真着急,只好带着儿子去东次间陪闺女。
晏莞也聪慧,心知不能真把至亲往外推,否则就便宜了外人。她固执的用自己的办法逼迫娘亲去疏远晏蓁,因此母子女间相处的时候更加用心,可待堂妹进来就又不说话了,亦不顾时辰只推说困倦就往内室躺。
入夜二老爷回房,纪氏就同丈夫说道:“老爷,莞莞这个性情怎么好?过去她是最粘我的,若非出府多半都在我跟前,这阵子蓁姐儿过来,她便连个人影都不见,您说她们姐妹间出什么事了?”
“能有什么事?莞姐儿小孩子脾气,过阵子就好了。你作为母亲,多与她说说道理。”二老爷并未当回事。
纪氏仍愁眉不展:“道理我都讲过,那日在纪府我对她说的话重了些,莞莞听后倒是没有再说蓁姐儿的不是,也不吵不闹了。但她总这么闷在屋里,还食欲不振,人都没以前开朗了,我担心出事。”
二老爷皱眉,想起这个操心的闺女也是一叹,顷刻起身往门口走,“我瞧瞧她去。”
晏莞还没有睡,宽了衣裳裹着被子坐在床上,边啃着让降香偷偷出去买的一品居乳鸽,边翻了本《妖神传说》看鬼怪离奇故事,正津津有味时突然听到外边婢子的声音。
“老爷您来啦?奴婢给老爷请安。”
她听见父亲在问自己睡没睡,立马手忙脚乱的将剩下的半只乳鸽连带啃下的碎骨用锡箔纸包了往床与墙壁间的缝隙里一塞,抄起帕子抹了手和嘴同传记一道藏到枕下,随后抖起被子直挺挺躺好。
二老爷只当是辗转翻身的动静,入内后见女儿没精打采的盯着帐顶呆,本精灵顽气的眸瞳里没了往日溢彩,甚是惹人心疼。
说实在,女儿最近很乖,没闯祸没闹性子,安静的反常。二老爷连日回府都听不到闺女折腾的笑语,此刻坐于床沿,格外温柔和蔼的探了探闺女额头,语气特别慈祥:“阿莞是不是不舒服,你娘说你最近都没什么胃口,想吃什么明天爹爹给你买回来。”
晏莞讷讷的望着他,摇摇头,声音很轻很细:“什么都不用。”
二老爷忧色更浓,替她掩了掩被子,试探的问道:“阿莞心情不好,是不是因着蓁姐儿?”
晏莞的小脸果然有了几分变化,下意识的抿住唇,却还是摇头。
若是在以前,女儿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必定是早同自己和妻子告状撒泼了,不闹得她顺心是不可能的。
二老爷深知闺女藏不住心事,可见其如此遮遮掩掩唯唯诺诺的模样心中更紧,扶着对方的胳膊让她坐起来直视自己。
晏莞原就枕得不舒服,依势起身后突然往前一扑,直搂住父亲的胳膊,可怜巴巴道:“爹爹,娘是不是不要我了?”
“这话从何说起?”二老爷震惊,睁大了眼,又感觉到怀中的人儿在轻颤,边拍着她后背边回道:“你娘那么疼你,怎么会不要你?阿莞你这是杞人忧天了。”
“可是她更喜欢五妹妹。”晏莞无辜的抬头望向父亲双眼,“娘以前从来不凶我的,之前还把我送到舅舅家去,也不去看我。爹,是不是我再说五妹妹的不好,她还要把我送走?”
二老爷哪里晓得女儿居然会有这种心思,简直难以置信,搂着闺女一个劲的拍着,声音越轻柔:“怎么会,之前是因为你的病,所以才送你去纪府,这不已经回来了吗?”
“但娘亲还是每天陪着五妹妹,煦哥儿也喜欢她。”
晏莞说着突然觉得喉间被腻着了,就咳了两声,再说话语气就有些别扭,“爹,我以后再也不闯祸了,我乖乖的,我不说五妹妹的不好,您和娘不要丢了我。”
二老爷听成了哽咽,面色大慌。
他不知道女儿家的心思如此敏感,以往妻子时时纵溺自己难免就疏怠了些,没想到竟能生出这么多想法,刻意提了声道:“胡说,你是爹和娘的孩子,她蓁姐儿又不是,哪有父母不要自己女儿去疼别人家孩子的?”
“但娘以前也是那样喜欢我的,她现在就让五妹妹陪着了,难道不是因为不喜欢我了吗?”晏莞忽闪着一双大眼睛看他,童稚纯粹。
“那是对侄女的疼爱,胜不过你。”二老爷说着,见她还是将信将疑的,竟不知该如何详细解释,只好换了个问法:“莞莞告诉爹,你为什么不喜欢五堂妹。”
“我看到她就不舒服,之前和娘亲说她还不信我,又把我赶了出去。而且五妹妹那么会讨人喜欢,整个府里都疼她,为什么还要来和我抢爹娘,难道四叔和四婶母就不会陪她吗?”晏莞委屈的嘟了嘟嘴。
是啊,蓁姐儿有四弟四弟妹疼着护着,为何每日有这么多闲时来阆仙苑?
二老爷见不得见女儿敛笑收颜,又让她好好躺下盖上被子,语似承诺道:“阿莞别乱想,爹和娘永远都不会不要你的,你若真不想见蓁姐儿,我让她以后别总过来,好不好?”
晏莞一手拽着被子,一手又去揪父亲衣袖,开口时小心翼翼的:“那娘会不会生气?”
看来真是被吓到了,还吓得不轻,见惯了闺女自信满满、张扬得意的模样,二老爷心中很不是滋味,握着她的手塞回被中,摇头回道:“不会,娘最疼莞姐儿了。”说完,见屋中烛光大亮,又言道:“好了,该就寝了,爹去灭掉几盏灯,在这守着你睡了再走,可好?”
不好,她乳鸽还只啃了一半。
因为要表现得食欲寡淡,晏莞晚饭没怎么吃,就盼着这顿加菜,自然舍不得就这样睡去。
她唤住起身往烛台边走的父亲,“爹爹,您别熄,我这几日都做噩梦睡不稳,留着吧。再者,有您这些话女儿安心多了,爹爹在外劳累了一天,就不要再陪着女儿了,只要您和娘还喜欢莞儿莞儿就放心了,您早点回去休息,明日还要上衙门的。”
几句话说得二老爷浑身轻飘飘的,颇有些受宠若惊,闺女都懂事知道心疼自己了,又听她说夜里寐不安寝,就过去说了翻怜爱的言语。
等他出去,晏莞就跳起来了,她每日都午睡这会子精神正好呢,又取出传记摊开,挖出乳鸽吃起来。
二老爷带着满心愧疚和心疼回了主屋,看到妻子就道:“你注意着点,别老是亲近蓁姐儿,她重要还是阿莞要紧?没个亲疏远近的,女儿不喜欢你就别总让她难受。”
纪氏被责怪的莫名其妙,细细问后得知女儿竟然有以为自己要舍弃她的想法,亦是吓了一跳,拍着额头“哎哟”道:“那个傻孩子,蓁姐儿哪里好了,她哪就看出来我要蓁姐儿不要她的?胡思乱想,明日我就不让蓁姐儿进这个门,害得我们莞莞连心里话都不敢跟我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