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暮晨僵硬着身体。对面那个将腿架在桌上坐的吊儿郎当的齐国太子似乎是终于察觉到了他的异样,施施然的坐正了身体。他身体前倾,左手支在大腿上托着下巴,向着自己挤出一个坏坏的笑:“吓到了你吗小弟弟?那还真是不好意思啊。”
“才没有!”许暮晨梗着脖子呛声。
贺知秋失笑:“阿晨你脸红了。”
许暮晨答不上来了,默默垂下了头:“”
穆拂风摇了摇头,他上前一步,拇指和食指轻巧的捏住了那道没入木质扶手大半部分的刀片,将它取了出来。
听见动静的许暮晨扭过头瞪大眼睛看向穆拂风,仿佛在看着一个怪物。那个刀片入木何止三分?可这位穿着打扮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节都在散发着“我很贵”的贵公子就这么近乎轻松写意的把它拔了出来,而自己的指腹却没有受到半分伤害,就像他刚刚只是喝了口水一般自然。
想要把一件已经没入木头的刀片给拔出来,可远比把它插进难的多。因为插进去只需要用力,拔出来除了加倍的力,还需要更强的控制力,才能不伤害到自己。
“要是陆大公子现在在这里,齐安你要是还敢大刺刺的将腿架在桌子上而且还乱丢刀片,我穆三就任你指使三个月。”穆拂风将刀片丢到桌案上,又坐回了座位。他拿起桌上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嘁。”生的十分漂亮的齐安懒洋洋的翻了个白眼:“我不敢,那又怎么样?我还小嘛,等我长大了继承了皇位,我要让他给我剥葡萄皮!”
不知道为什么,齐安说完这番话之后,她看见穆拂风的眼神微妙。
齐安:“?”
“咳咳,”穆拂风轻咳了两声,转移话题转移的很刻意:“先不说这个了,我们先把离开风扬城的路线给规划好吧。许家的小孩,你真的知道路吗?”
另一边,北秦国都,东齐使馆。
此时的北秦已经有些冷了。深秋的树“哗哗”的落叶,风一吹就在空中大片的扬起。喜欢的人觉的壮丽,不喜欢的人觉的杂乱。
云弈和陆之潋正在下象棋。
五局三胜制,陆之潋已经胜了两场。现在是最后一场,如果陆之潋再胜,游戏就结束了。
不过这一局的局势似乎是陆之潋终于要结束他的连胜。双方棋子的角力已近尾声,大部分棋子都已经退场,陆之潋只剩下一炮,一个马,一个士和一个帅。而云弈两马一车两象一士都还在场,还有三个无足轻重的小兵。
而且云弈的两马一车已经开始围堵陆之潋的“将”的后路。无论是懂不懂象棋的人来看这个残局,都会觉得——胜负已分。
“还不投降吗?陆尚书?”再一次围堵失败,云弈清清浅浅的抬睫,看向对面黑袍广袖、玉冠腰银的青年。
面前这人送走齐安后,他的着装风格就自然而然的变了。不,或者应该说,只有在齐安面前,陆之潋才会穿上白衣。没有任何证据,可云弈莫名便有这样的直觉。
因为玄色是如此适合他。他的深不可测与神秘感在深邃而包容的黑色中得到了放大,相比之下,白色就像是在一个深不见的洞穴外糊上的一层脆弱不堪的纸,用来遮掩危险的存在。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着装风格,而只有处于自己的着装风格下才会令自己最为舒服。而从一个人的着装风格多多少少能看出他的性格。
“投降?”陆之潋很温和的笑了:“真的还是个小孩子。你知道为什么前两局哪怕我明明已将你将死,也总是要坚持走完最后一步吗?”
是的,众人皆知,陆大公子下象棋有一个怪癖。象棋规则,当一方将另一方逼得无路可走之时,便已分出胜负。但陆大公子总喜欢多走一步。
他不肯承认将死,一定要亲自吃掉对方的“将”才肯停止。
“因为只要一件事还未发生,那么变数就永远存在。而我这个人不太喜欢变数。”
陆之潋唇角微弯,笑的优雅又从容。在云弈稍显怔然的目光下,炮越过小兵横跨大半个版图,吃掉了云弈的“象”。
此时炮借位“士”可直抵“帅”,但是挪开原来用来堵马角的“士”,马便可直接将军。
局势逆转。
“云家小二。”陆之潋看着云弈怔然的样子,伸出手,摸了摸云弈的头:“比起当年你的哥哥,你已经好很多了。只是,还是有很多东西要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