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李延庆来到了西尚书省的左政楼,这里已经成为军监所的临时官衙,只是目前还比较冷清,军队还没有到来,人员编制也不齐,甚至官廨杂费也没有拨付下来,军监所基本上还是一座空衙。
不过官房却已经定好,左政楼占地面积很大,上下共三层,四周还有上百间配房,三楼是知军监事范致虚和主簿的官房,二楼是御史司和枢密院司的官房,一楼则是议事堂和兵部的官房。
御史司的官房在二楼,他们和枢密院一家一半,即使一半也有六间大房,李延庆的官房至少占地一百五十个平方,异常宽敞,房间里空空荡荡,只有御史台送来的几件家具和物品,包括一张大桌子,两个橱柜,一个用了至少几十年火盆和一只生锈的香炉。
李延庆在自己坐位前坐下,桌案也很老旧了,不过却很宽大,比御史中丞那张大桌案还要大一圈,就像一张小议事桌。
宽大的桌案和空荡宽敞的房间让他一时有点难以适应,关键是书橱里没有任何卷宗,抽屉也空无一物,桌上甚至连趣÷阁墨纸砚都没有。
这时,门开了,一个茶童端着一杯热腾腾的茶盏走了进来,李延庆一怔,“应哥儿,怎么是你?”
这名茶童正是他在御史台的小茶童应哥儿,着实让他没有想到,应哥儿将茶盏放在桌上,恭恭敬敬行一礼道:“刘主薄把我调过来的,他说这边也需要我做事情。”
李延庆点点头,“那你就留下来吧!”
应哥儿俸禄非常微薄,全靠打赏有点收入,李延庆也知道他家里比较困难,便摸了一块二两的银子递给应哥儿,“这个赏给你!”
“啊!太多了,我不能要!”应哥儿连连摆手。
“先收下吧!以后我给你开一份固定的料钱,每月八贯钱,就不用给你打赏了。”
应哥儿又是激动又是感激,连连躬身感谢,“小人谢谢李御史!”
“这锭银子先收下吧!”李延庆把银子塞给了他。
应哥儿感动地捧过了银子,又行一礼对李延庆道:“这边什么都没有,茶具和茶饼还是我从御史台拿过来的,刘主薄吩咐了,如果官人还需要什么物品,我去御史台拿!”
李延庆笑道:“那就辛苦你跑一趟,给我拿点趣÷阁墨纸砚来,另外还再领几块香。”
“小人明白了,还要再拿一些炭来!”应哥儿指了指空空荡荡的火盆。
李延庆寒暑不侵,倒不需要烤火,不过他隔壁两个副使可能需要,他便笑道:“好吧!你去问问隔壁两位副使还需要什么,一并去取来。”
“我这就去!”
应哥儿跑到隔壁去了,就在他刚走,秦桧却从外面走了进来,抱拳行一礼歉然道:“李御史,很抱歉了,现在暂时还没有官廨钱,很多物品都无法购置,不过范相公已经保证,最迟后天,钱款就会拨付下来,望李御史这两天暂时克服一下。”
李延庆笑了笑,“物品无所谓,不过我倒想知道一千军队什么时候能派下来?”
“这个....军队之事,范相公还在和枢密院交涉,应该不会那么快,而且军队如果过来,房舍、给养怎么解决,这些都是大问题,我估计也要到明年去了。”
李延庆心中有些无奈,难怪邓雍说把自己调来军监所是一种贬黜,现在看来,这个军监所就是一座空衙,什么时候能运转起来还是一个未知数,说是监督军队后勤,可有哪支军队愿意被监督?
宋朝的很多事情就是这样,皇帝一时兴起决定办一件事,文官们虽然不敢反对,却会用拖的办法,最后皇帝的兴致没了,事情也就不了了之,天知道军监所会不会也是这样。
“秦官人在太学不是很好吗?为什么想到调到这里来。”李延庆又笑问道。
秦桧苦笑一声说:“其实我和李御史一样,李御史在朝会上说了不该说的话,我呢,没有管好太学,太学生大规模游行反对削除辟雍,虽然朝廷妥协了,但最后追究责任的板子却打在我身上,王相公要把我赶去地方州学,还是张相公替我说情,说军监所可能需要人,便把我推荐给了范相公。”
李延庆半晌无语,原来这个军监所还真是一个流放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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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延庆无所事事地度过了一个上午,中午时分,他来到清风茶楼小憩片刻,刚喝了一盏茶,便看见杨光站着楼梯四处张望。
李延庆起身走了过去,“什么事情?”
“喜鹊请官人赶紧回府一趟,好像扈姑娘出了什么事?”
李延庆一怔,连忙结了帐下楼去,在茶楼外又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具体我不太清楚,喜鹊只是让我通知官人赶紧回府!”
李延庆翻身上马,催马向府宅奔去,不多时来到府宅大门前,他翻身下马,喜鹊便从府内跑了出去,拿着一张纸条递给李延庆,“这是青儿早上留下的纸条。”
李延庆打开纸条,里面只有一句话,‘父仇不共戴天,青儿死而无怨!’
李延庆心中奇怪,青儿来这里已经几个月了,伤痕已渐渐平复,怎么突然又有了报仇之念?这不应该啊!
“有去找她吗?”
“张虎他们都出去寻找了,现在还没有消息。”
李延庆走进大门,迎面遇到思思出来,“夫郎,应该是昨天有人找过青儿!”
“是谁?”
“我也不清楚,昨天上午青儿出去一趟,回来后很高兴,她说遇到了一个故人,然后刚才我听泰叔说,昨天下午有人来找过青儿。”
“泰叔人呢?”
“官人,我在这里!”管家泰叔匆匆走了过来。
李延庆问道:“昨天下午是谁来找青儿?”
“是一个年迈的老者,拄着拐杖,青儿姑娘便跟他出去了,好一会儿才回来。”
李延庆沉思片刻,究竟是谁来找青儿他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青儿应该是去为父亲报仇了,难道宋江返回京城了吗?
“青儿身上有钱吗?”李延庆问道。
喜鹊挠挠头,“上次老爷给了她一百两银子,她没怎么花,不过她没有带走,在她房间里我找到了。”
李延庆暗暗思忖,‘身上没有带钱的话,那应该还是在京城。’
“夫郎,现在怎么办?”
李延庆想了想说:“这件事也别太急,我先去打听一下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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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有几百万人口,想找到扈青儿无疑大海捞针,唯一的办法就是打听宋江的消息,如果宋江不在京城,那李延庆也无可奈何了。
李延庆找到了枢密承旨李回,李回是枢密院派驻军监所的代表,和李延庆一样,这段时间他也暂时没有什么事。
李回年约四十岁,十年前考中进士后便一直在枢密院任职,在枢密院资历很深,他和李延庆关系不错,李延庆拜托他查宋江的消息,不到半个时辰他便给了李延庆想要的答案。
“我问过了,由于天气原因江南剿匪暂停一个月,不少将领要入京述职,其中就有宋江,这是十天前的消息,我估计宋江现在应该已经在京城了。”
李延庆连忙道:“可能还要烦请李兄帮我打听一下宋江目前的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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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江在京城也有一座府宅,这是让所有梁山好汉们都想不到的事情,当年晁盖就给梁山定下规矩,所得财富都平均分给聚义兄弟,但梁山军在全面进攻京东西路各州以及河北大名府后,获得了大量财富,尤其几次大败官军,获得钱财更是难以计数。
宋江便从中拨出数十万贯钱,给自己在京城买了一座十亩的府宅,这件事是戴宗秘密替他办理,梁山诸将无人知晓。
宋江府宅位于大相国寺附近,这里是京城商业最繁华之地,几乎所有的名家店铺都聚集于此,可谓寸金寸土,一座五亩的宅子就要卖到十万贯以上,宋江的这座宅子他花了三十万贯买下来,位于一条十分幽静的小巷内,府宅很新,一直空关着,没有出租,只有两名老夫妇住在里面看守府宅。
小巷外面便是数十家店铺,对面是京城最著名的唐家金银铺,两边的店铺有酒楼、茶馆和客栈、小吃铺等等。
下午时分,在小巷斜对面的温家客栈门前,一个年轻的小娘跟随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走进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