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他一个人,没有其他的更多人。
城门缓缓关上,传来沉重的机括的声音,彻底封住了。
回望的战士们,不少人都露出了吃惊的神色,这里面也包括管阔。
他们都以为金安会在城头上看着、也指挥着一切,运筹帷幄,但是没有想到他居然穿戴上了流云苍甲,出了城门,而后封住了城门,摆出一副自己也绝不入城的姿态。
他要与他们共存亡!
在北唐人、南吴人的目光中,他策马缓缓经行,最终队伍散开,给他让了一条道出来,他入了阵列中。
在这一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人们忽然发现,生死,也隐约像是不在乎了。
不管你曾经是田间的农夫,还是敲打的铁匠,或者是金家芳名远播的十三小姐,也或者是被视为北唐叛国者的中书令之子,更或者是号称南吴年轻一代第一人的人物,如今大家都是一样的了。
他们会一起经历成败,甚至生死。
“要寻死了吗?”麟威将军的声音森冷,虽然因为距离的缘故,这里的人并听不到,但是还是能够隐约感受到那股寒意扑面而来。
他将右手放到腰畔,握住了刀柄,缓缓抽出。
刀刃和刀鞘摩擦的声音如此清晰,银色的刀身徐徐出现。
日头升高了,这一天的温度也达到了最高。
远处的景物有些扭曲,四面八方一片金灿灿的,热风拂过,微黄的尘土袅袅而起。
唐刀被完整地抽出,而后向前挥动。
“杀,碾碎他们!”麟威将军发出了命令。
府兵组成的阵列和两翼的铁骑开始推进。
兵马未至,慑人的威压却仿佛已经近前。
“记住这个时刻,”金安带着微笑说出的这些话飘荡在空气里,有着一种渺远的味道,“这将会是你们遇到的第一个劫难,也因为是第一次,所以是最最可怕的,过去了,就是门,过不去,就是坎。”
“以后你们再回想起这个时刻,会感慨万千,会很怀念。”
他声音里面所含带的力量太古怪了,居然就这么淡淡地叫人平静,人们心里面的惊慌和恐惧被压制了许多,剩下的只是对抗敌人的信念。
绵延的北唐府兵化为一条黑线碾压过来。
当距离拉到一定的时候,他们开始加速。
重甲加身的步兵的冲锋,同样是威力惊人。
铁骑奔腾着,从两翼抽打过来。
仿佛是惊涛拍岸。
尽管尽量保持着阵列,但是南吴军队的前部还是碎裂了。
避其锋芒,或许是一个绝妙的选择,不过他们做不到,于是面对锋芒的结果,便是如此。
他们艰难地阻挡在临安城池之前,面对着敌人明显的优势,发挥着所有的光和热。
阵列被冲散,伤亡在加大,所有人都在呼喊着冲杀。
在这其中,人们看见金安镇定地戴上战盔,拔出了那把吴钩刀。
他骑着披甲的战马,开始加速。
管阔一刀劈翻一人,眯起眼睛看着对方,脑中回忆着从前和这个家伙交手的情景,心里面不知道为什么忍不住为北唐人而默哀。
这一边会在对方的攻势之下死好多人,不过金安的刀下也会死好多北唐人。
铁流滚滚。
北唐铁骑化作的铁墙一路横推,面前的所谓“南吴军队”倒下一片又一片。
如入无人之境,或许便是如此。
那名貌若天仙的女子来到了他的身侧。
“走,和我一起去杀铁骑。”她说道。
管阔侧头看了看她,眼神闪烁了一下,最终还是答应道:“好。”
任谁都能看得出来北唐府兵对这一边的碾压,但是更会知道,北唐铁骑带来的杀伤力更大。
几百铁骑可以造成很大的影响,不过同时他们的每一位都很珍贵,死了一个,就会少一个。
身为强者,金晓韵和管阔二人理应前去毙敌。
管阔看向那一边。
身披流云苍甲的金安就像是金色和白色混杂的闪电,直直地朝着北唐铁骑的方向杀过去。
铁墙收割之下,哀嚎遍野,鲜血染红了土地,有些人并不是被骑枪杀死的,而是被铁骑践踏而死的。
那一道笔直的闪电斜斜地插了过去。
一排十多名铁骑感受着迎面而来的威势,禁不住齐刷刷地向前抬起了骑枪。
那是绵延的一片,在战场上根本就难以被摧毁。
但是不可思议的是——那一道闪电没有减缓分毫地劈了上去。
一掠而过,那是笔直的线。
五名铁骑齐刷刷地向前一扑,倒在地上一动不动,随后才从铁甲之间溢出鲜血来。
流云苍甲在日光下熠熠生辉,同样闪亮的是那把吴钩刀——卸甲。
“金安……”
不知道从哪个方向传来几乎像是咬牙切齿一般的声音,随后很多铁骑都化作铁墙朝着那里袭杀过去。
北唐铁骑是这片土地上骑兵中的王者,他们只要排成铁墙,无论是多么强大的部队,都只会选择避其锋芒。
所以在他们的面前,金安显得是那样渺小。
无疑,金安并不是南吴圣将金忧作,他即使是再强大,也不可能凭借一己之力真的对抗北唐铁骑,但是他却就这么做了,因为他很清楚有些事情做不做,与做不做得到并没有直接联系。
流云苍甲顶着密密麻麻的骑枪,依旧是往前。
卸甲刀锋擦过铁甲的声音清晰可闻,火星伴随着往后拖行,一名铁骑的胸膛被斩出深深的刀痕,手里的骑枪无力地落地。
后面的三骑却是迅速逼近。
金安回头,蹙了蹙眉。
可是一道金光蓦地绽放,那三名骑兵齐刷刷地发出闷哼,跌下马来,几乎在同一时间传出的,是一把刀撕裂虚空的声音。
秦杀出现。
无迹马,秦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