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县一堂也就是正堂之上,米义超见堂外众人安静下来,接着问道:“周班头,你且将事情经过一一讲来。”
周卫极这才开口说道:“七月初九,卑职在黄县北沟村家中歇息。听得村中人喊王林山之孀妻蓝氏和幼子被人捉去,卑职带人四处搜寻,初九天黑戌时在黄县南二十里外的驿道上遇到二贼驾车带着她们母子快速前行。当时蓝氏跳车求救被他们踢打,卑职救下蓝氏和孩子,将这二贼抓住,审问得知这二人认定蓝氏是梅县王家逃婢王春桃,还说王林山的幼子乃是被王春桃拐走的梅县王家长房王明哲之遗子王文轩,所以二人才将她们用迷药迷晕,带回梅县。卑职将此事回禀周知县,周大人派人送文书到梅县核查此事,后命卑职将蓝氏母子和二贼押送至此听后大人发落。”
周卫极讲得简练明白,米义后点头,一拍惊堂木说道:“带人犯!”
衙役将王二个和王春发带上来,一压他们的肩膀让二人跪下,衙役退至一旁。这二贼虽说衣服发髻散乱,但是精神还好,可以说十分镇静。
“可是这二人?”
周卫极点头。
米义超又拍惊堂木,怒喝道:“你二人报上名来!”
蓝怡暗想这惊堂木着实拍得勤快了些,一声声得十分吓人,米义超也不怕手疼。
不过,在这安静的大堂内,惊堂木的声音却是十分有震慑作用,两贼听了俱是一颤。
“小人王二个,是梅县王家店铺的掌柜。”
“小人王春发,是梅县王家的家奴。”
“你二人用迷药迷晕蓝氏母子,并殴打蓝氏,可有此事?”
王春发叩头说道:“大人,小人和王二个到黄县北沟村查访牡丹园子,偶遇蓝氏。小人认出这蓝氏就是小人的主家王家的逃婢春桃,这才将她捉住送交官府发落,小人二人并未殴打与她。在送交官府的路上遇到黄县周班头,他不由分说将我二人捉住,也不听我二人解释便将我们押送大牢。”
周卫极皱皱眉,蓝怡心中暗道这王春发嘴皮子倒利索,几句话就想颠倒黑白了。
米义超冷哼一声:“好你个泼皮!你们殴打蓝氏乃周班头亲眼所见,这还有假!周班头,他们当时可有要说将蓝氏母子送交衙门?”
“没有。卑职追上他们时,他们并非赶往黄县县衙的方向,而是在出黄县的驿道之上。”周卫极指着王春发说到:“这贼人却见事情败露带着孩子就想逃走,被卑职拿下。”
王春发赶紧叩头:“大人,小人是想着春桃乃是梅县王家的逃婢,应带回梅县交于梅县县衙。当时天黑,有人骑马追上来就打人,小人见有人追上来就打人,这才害怕地带着孩子打算逃到山上暂避。”
主簿蓝俊志点头说道:“这么说道也算合情合理。”
米义超面色未变,接着问道:“蓝氏,你且将当时被捉之事一一讲来。”
蓝怡屈膝应是,缓缓说到:“七月初九辰时,民女带孩子在村边自家的山坡上摘山椒,被人用药直接迷晕。民女醒来时,偷偷听到他们二人要替他们的主子“二爷”寻玉佩,寻到之后再处理民女母子。民女心中害怕,后来听到马蹄声从车上跳下来,王二个跳下马车用脚狠狠踢打民女,周班头赶到制服他才将民女救下。可怜我这孩儿当时昏迷不醒,直到寻了郎中灌药下去才醒来,郎中说当时甚是凶险,若在晚些,......民女的孩子就......”蓝怡有些无法成言,气愤和后怕中带着几分哽咽,“后来,周班头告知民女说,有人告民女拐带幼主奔逃,民女这才带着孩子来到梅县。”
堂外看热闹的百姓们听了蓝怡的话都很气愤,低声指责王春发和王二个两个是黑心肝的!
王春发听蓝怡说完,刚要张口说话,米义超一拍惊堂木问道:“周班头,蓝氏之言是确有其事么?”
周卫极点头:“禀告大人,当时孩子确实十分凶险。这二贼所用的迷药不是一般的蒙汗药,而是外藩女真人用的烈性迷药,当时再晚半个时辰,孩子就没命了。卑职曾在军中与女真人多番征战,这种迷药见他们用过多次,这包是从王二个身上搜出来的迷药,请大人查看。”
米义超点头,说到:“呈上来。”
衙役接过周卫极手里的药包,上前几步双手递给米义超。
米义超闻了闻,又交给主簿蓝俊志,蓝俊志仔细查看药粉,确实一般的蒙汗药不同,只得点头。
米义超怒道:“好你二贼!竟敢私通女真,只这一条就可将你们就地正法!你们用此药迷晕幼子,分明就是想害他性命,两罪并罚,定不能饶!”
私通外族可是重罪,要杀头甚至连带家人也要受罪的,王春发和王二个身子一软瘫倒在地上。王春发埋怨地看着王二个,他从哪里找来的女真烈性迷药?
王二个面色如土,都如筛糠,心知自己这次算是完了,他求救地望着王明礼,却见他仍旧一脸怒色的垂头而立,似乎也很气愤他们怎么敢这么做。
蓝俊志此时也面沉似水,心中埋怨自己干嘛趟这趟浑水。王二个乃是王明礼的家奴,真要是他私通外族,怕是王明礼也干净不到哪里去。
米义超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心中暗暗高兴,接着问道:“你们捉走蓝氏,因认为她是逃婢,为何连孩子一并抓走,王二个,你说!”
王二个此时脑子已经乱了,他满脑袋都是自己的各种死法,听了米义超点名,下意识回答道:“王春发说这孩子年龄模样与王家长房的嫡子王文轩十分相似,便一起捉了。”
米义超又拍惊堂木:“王春发,你既觉得这孩子是自家幼主,还敢用如此歹毒的迷药将他迷晕险些害其性命!其心可诛!是何人指使于你?”
王春发强自安稳心神回答道:“禀大人,小人只以为用的是普通的蒙汗药,没想到如此厉害。无人指使小人加害幼主,就算借给小人一百个胆子,小人也不敢啊,请大人明察。”
米义超没有在再缠于此问题,此事可稍后再审,他转头开始审问蓝怡。
“蓝氏,王春发和王二个说你乃王家的逃婢王春桃,你究竟是何方人士?”
蓝怡行礼答道:“禀告大人。民女在去年,也就是普和六年三月十五那日不知什么原因从梅县青山镇南的山上摔了下去,磕伤脑袋失去记忆。民女醒来时,这孩子在我身边抱着哭,边上还有一女子已经没了气。民女当时也想不起自己是谁,又是怎么到的哪里,十分害怕,后来在自己身上找到一份户籍和几两银子,民女便想着这定是自己的户籍,所以民女埋葬那死去的女子后,带着孩子按户籍回了黄县北沟村,这一年多来一直在北沟村定居。”
说完,她递上户籍,有衙役拿了呈给米义超,大堂之外的众人听到蓝怡这么说,又开始窃窃私语。
王明礼和王田贵、周婆子听到宝宝的娘亲也就是王明哲的夫人已死,表情各不相同,十分精彩。
王明礼听了再也挂不住淡然温和的假面具,他握紧双拳不由自主地向蓝怡迈近一步,恨不得将她拉住:“大嫂死了?大嫂怎么会死的?!”
周卫极闪身挡在蓝怡和王明礼之间,冷眼看着他。
王明礼回过神来,眼神恢复清明,面色忧伤地说道:“若我所料不错,这死去的应该是我的大嫂,也就是文轩的母亲,春桃的主子。”
周婆子听到夫人已死,竟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她看着蓝怡的目光更加和善了些,她张嘴刚要说话,却听米义超拍惊堂木喝道:“放肆!大堂之上岂容尔等喧哗!”
说完,他翻看户籍之后接着说:“观你年纪不过十五六岁,为何会以为这是你的户籍,而不是那夫人的?”
蓝怡直接答到:“禀大人,民女当时梳着妇人头,这孩子喊民女做“娘”,户籍又是在民女身上,所以民女才会以为自己是王林山的孀妻,是这孩子的母亲。”
“胡说,这明明是我大哥大嫂的孩子,怎么会喊你一个小丫头叫娘!”王田贵听了撇嘴嗤笑,这话漏洞太多了些。
蓝怡听他尖锐的嗓音很是不舒服,只垂眸看着宝宝。宝宝则不管众人说什么,低头玩着自己手里的小木刀。
蓝俊志听了王田贵的话,深以为然,附和道:“米大人,这厮的话有几分道理。”
米义超不得不点头,这话确实说服力差了些。
周婆子主动上前一步说到:“禀大人,我家少爷失踪之时只有十个月,刚开始学说话,旁的都不会说,只会叫娘,那段日子少爷见了谁都是叫娘的。春桃是夫人的贴身丫鬟,少爷对她十分熟悉,经常叫她做‘娘’,此事府里很多人都知道。”
“原是如此。”米义超点头。
蓝俊志张张嘴,不知该如何接话,十个月的孩子是个什么情形他哪里知道,只得又在蓝怡的身份上下功夫:“蓝氏,你到现在也未想起以前之事?不知自己的真实身份?”
蓝怡点头。
米义超接着问道:“你们确认蓝氏便是春桃?”
王承德上前一步躬身行礼:“禀大人,小人乃是春桃的父亲,此女确实是小女王春桃。”
米义超点头,一个父亲是不会认错女儿的。
蓝俊志听了则冷哼一声:“那她身上的户籍如何解释?难不成是你做了假户籍暗助女儿拐走家主幼子?”
米义超听了蓝俊志的话面上没有变化,心里明白主簿蓝俊志如此紧逼,是因为得了田知县的吩咐,想着拿下王承德父女。
王承德听了主簿大人的话,仍旧不慌不忙的回答道:“禀告大人,这王林山乃是王家客栈内的一个落魄书生,他病死后无人收尸,小人命人将他葬在了乱葬岗,这份户籍是他随身带着的。当时小人收了户籍本是打算交给衙门,但是后来我家主人落水而死,太夫人悲伤之下也去了,王家乱作一团,小人一是忙乱将户籍的事情忘记了。后来小女春桃回家,小人才想起此事,让她将户籍带给小人的儿子王春荣让他交到衙门,小女取走户籍尚未来得及将户籍交出去便出事了,所以户籍才在她的身上。”
米义超点头,这也算是勉强能讲得过去。蓝俊志见王承德一副坦然的模样,便知道他准备充分,自己就算派人去查也查不到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