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霞岭,望海崖。
李寒清长剑狂舞,罕见的穿了一身纯白色仙袍。
仙袍随风鼓胀,犹如白云绕身,长剑如白虹,云海随着她的剑意翻滚涤荡。
没有人知道她的剑道到了哪种境界,甚至很少有人知道她修的是剑。
人如惊鸿照影,剑如雪泥残爪。
李寒清没有引动天地玄机,任由翩翩剑意随着云卷云舒。
是以她的剑中毫无杀机,就像是一曲剑舞。
察觉到栈道上的人影,李寒清收了剑舞立在望海崖上拂袖望着云海。
来人是谢鸢的爷爷,谢震堂。
望着老人坚定的脚步,李寒清皱起眉头,她不喜欢这个人,很早很早之前就已经不喜欢。
不仅仅是因为喝了那杯茶,还因为别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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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士的剑,越来越缥缈无痕了。”谢震堂恭维道。
“你来这里做什么?”李寒清冷冷的说道。
“谢鸢已经进了深山老林,连破十一道城关,即将踏入鬼域。”
“赐命出征的人是你,就算他有难也该由你解决,你不该来这里找我。”
“谢鸢要证君师,这一战是他提升君师气场的关键。”谢震堂说道。
“君师也是你们谢家的君师。”
“李居士,谢鸢必须证君师。只有证了君师之后,他才有资格进入谢家祖地。”
“谢家祖地中到底隐藏着什么?”李寒清问道。
“一个关于他身世来历的秘密,我想,居士也一定很好奇谢鸢的来历。”
李寒清沉默下来,她的确很好奇。
修行到了她这个境界,触及到了生命的真相,很多事情对她来说都不再有意义。
生命只是一场历练,死亡也并非生命的终点。
就像是一盘棋,一世一局。
不管棋子在局中经历多少生死磨难,最终都会被抹去,等到棋局重开又是一场新的轮回。
这道理李寒清很早就懂,但她的剑能斩断世间的一切,却斩不断的心中那一丝痴妄。
有时候她会问自己,如果当初没有喝那杯茶……
谢震堂走后,李寒清又在望海崖上站了很久,直到风越来越急,吹得发丝凌乱眼眸她才转身回洞府。
回洞府却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去了他的房间。
那身亲手所缝的道袍悬挂在衣架上,睹物思人,心中一片彷徨。
忍不住轻声念道:“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
第二日,李寒清在竹舍别院吃茶的时候,告诉拂雪道长自己要去一趟闽南,拂雪道长罕见的当场表示反对。
“鬼神宗与冥界饿鬼道渊源极深,道门入世你也在劫数之中,何苦要为自己再加劫数。”
“他是我徒弟。”李寒清淡淡的说道。
“徒弟?呵呵。”拂雪道长冷笑。
“你笑什么?”
“你自己清楚我笑什么。”
李寒清心中羞恼,满园竹叶随风狂舞。
竹舍空竹比剥,石瓦翻动。
风更是吹得拂雪道长人长发飞舞,道袍猎猎。
晚霞吓得抱着凉亭的立柱,瑟瑟发抖。
“今个,你就是把这竹舍拆了,我也绝不会同意你下山。”
“我真要走,又何须你同意。”李寒清说道。
“那你又何必来和我说?”
“你……”
李寒清说不出话来。
以她的修为,想做什么做什么,没有人能够干涉。
可她终究还在人间,丹霞岭是她的根。
见李寒清沉默下来,拂雪道长对着晚霞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从凉亭中离开。
“你修了那么多年的道,难道还算不出自己的命数么。”
“我晓得自己会在这一世证道,所以才不想留下任何遗憾。”
“这不是遗憾,这是你的劫。你要做的不是圆满,而是将其彻底斩断。”
“我试过,可是我做不到。”
说着李寒清脸上的冰雪消融,露出属于女子的脆弱。
拂雪道长不忍直视,撇过头去。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自己这个师弟,李寒清绝非道门所见的那样冷漠无情,冰雪不化。
她可以一剑碎尽漫天流云,也能一曲剑舞,舞尽万种风情。
只不过她实在太骄傲,从不把天下男子放在眼中。
当初李寒清说要下山寻道侣,拂雪道长只当笑话看,因为她知道李寒清绝不会为谁动情。
可她万万想不到,世上真有那样的人。
何止李寒清不喜欢谢震堂,拂雪道长更是对他恨得牙痒痒。
若真促成道侣也就罢了,偏生做了师徒。
每当念及此事,拂雪道长都要为谢震堂上香祈福。
祝他早登仙界,最好原地飞升。
“谢老贼为他算尽一切,绝不会戕害他,覆灭鬼神宗之战根本用不着你出手。”
“若真用不着我出手,他也就不会来找我了。”李寒清说道。
“谢老贼以客卿身份入驻紫微阁,大权在握,以他所掌握的人脉资源难道还对付不了鬼神宗?”拂雪道长问道。
“女魃要醒了。”
听见女魃二字,拂雪道长当场震惊在原地。
本以为鬼神宗只和冥界饿鬼道有牵扯,谁知还牵扯到了上古魔凶女魃。
女魃晒尸是一种风水煞,并非女魃本尊。
但是这种煞气在千年积累之下有了自己的意志,承载着女魃的怨与怒。
一旦女魃意志醒来,必将会疯狂攻击身处其地域内的一切生灵。
“师弟,这等上古魔凶极度危险,堪称生灵之劫,你真有把握将其斩杀?”
“无论有多危险我都要去,我绝不能眼睁睁看着谢鸢送死。”
“就算你帮他渡过这一劫,后面还有无数劫。”
“此劫之后谢鸢会以无上功德证君师,到时候他便有资格进入谢家祖地,揭开身世之谜。我只需要知道他的来历,便可彻底斩断心底的痴妄。”
拂雪道长叹息一声,再没说什么。
真能斩断痴妄对李寒清来说是好事,可是那女魃是何等来头,师弟她真的能对付吗?
“师弟,我知道我拦不住你,但我想让你答应我一件事。”拂雪道长说道。
“师兄请讲。”
“虽然我不晓得谢鸢到底什么身世来历,我只希望你们的师徒名分,到他证君师为止。”
李寒清神情一怔,默然片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