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妃记28(1 / 1)

最后还是墨书,雨晴几人上前,把人扯开了,刘芳才得以脱身。

吓得她酒都醒了。

这群女人,醉起来,还真是够了!

而正在此时,晋宣元年的除夕焰火,就在宫城的城墙上放了起来。

那璀璨的焰火,在夜空中绽放,梁氏几人都愣愣地看着,脸上妆容都已经花了。

这一刻,她们都没想到什么争宠啊,什么皇嗣啊!

她们都只是静静地欣赏着,晋宣朝时期的第一个新年焰火,看着这繁华盛世之中的美景。

直到多年以后,她们都一个个老了,最怀念的依旧是今天的这一场焰火。

可人生若都只如初见,那这个世上,就没有那么多所谓的遗憾,与悔恨了。

晋宣元年,就在这样的氛围之下过去了。

新的一年,正式开始。

…………

除夕夜的荒唐酒醉,对于刘芳她们这样的低位嫔妃而言,实在没什么要紧的。

初一,皇后需要接待内外命妇,刘芳她们这一次就都要穿上正式的宫装,去凤栖宫给皇后请安。因为还有外命妇,因此,刘芳四人去的时间也就很早了,天未亮就得到凤栖宫。

而这会,皇后才起来梳妆呢。

她们几人先是给裴氏,常氏两人行礼,受了两人的赏赐,然后再跟在两人身后,去寝殿外给皇后请安。

皇后只穿上了凤袍,脸上还没梳妆打扮,只先束了头发,等裴氏她们请安行礼了,就给了打赏,训诫了一句:“新的一年大家还是要过得顺心顺意,和睦安康。”

前面纯粹就是官方话语,后面的四个字才是真正想说的:都安分些,和和睦睦地相处,别折腾幺蛾子。

这就是隐晦的敲打了。

刘芳几人都明白,包括梁氏,廖氏,现在都能听明白这些话了。

四人恭敬地行礼,齐声道,“妾谨遵懿旨。”

然后皇后就抬手让她们出去,这请安也就结束了。

不过,等到外命妇到齐后,她们还得一起在凤栖宫外给皇后叩首,行正式的拜见礼,完了以后才能各自回宫。

裴氏,常氏两人今天还是要留在凤栖宫的,其他人就不必了。

刘芳几人缓缓走出凤栖宫,廖氏扭头去看了看等在凤栖宫外头的那群外命妇。

“这觐见皇后娘娘,到底是荣耀啊,还是受罪?”

廖氏忍不住回头低声喃喃。

姚氏正好跟她走在一起,听到了她的话,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压低声音道,“你还真是什么都敢瞎说啊,这里是什么地方?能够进宫来觐见皇后娘娘,那自然是荣耀。”

廖氏:……

大冬天的站在外头吹冷风,还冻得脸色发白,瑟瑟发抖,这是荣耀?

姚氏看了她一眼,直接就看穿了她的想法,实在没力气跟她掰扯这个。

什么叫体面,恩宠?这就是体现恩宠,体面的时候。

所有外命妇都站在外头等着呢,那谁能得到皇后的特殊关照,比如送进暖阁等着啊,或者是去避风的地方站着啊,让宫人送上驱寒的汤水啊之类的。这些是不是让人感到格外的熨帖?

初一外命妇进宫,这历来都是京中高官勋贵的荣耀,官位低,品级低的都没有这个资格进宫来。

可真正能够体现各自恩宠的,还是看皇家是怎么对待你的。

能够让皇后特殊对待,这才是今日进宫来的最大目的,也是初一皇后接见外命妇的最大意义。

晋宣帝对于朝中大臣们到底是什么态度的,都表现在这一天之中了。

风向这东西,有时候,还是需要的。

不过,这些复杂的问题,廖氏是不会明白的。

她只觉得这些人就是有病,站在外头大半天,其实根本就没几个人能够见到皇后,可还是得一大早起来,真是不够折腾的。

反正要是让她这么做,她才不干呢。

姚氏听着廖氏这嘀嘀咕咕的自言自语,真是连白眼都懒得翻了。

走在前头的梁氏挨着刘芳,低声道,“你到底是怎么做的?怎么就侍寝有功了?说说呗,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都是皇帝的女人不是,有什么不可说的呀。

刘芳:……

不是,她什么时候跟梁氏关系这么好了?

倒不是说不说的问题,这种事情,告诉皇后也就罢了,可是嘴上没把门,到处说?呵,还真是嫌自己日子过得太好呢。

刘芳神色淡淡,道,“不就是那样嘛,还能怎么做?在进宫前,不都接受过训导嘛……”

梁氏皱眉,进宫前的那些?她都不好意思听,这如何是一个正经女子该做的事情啊?

刘芳一眼就看出梁氏是怎么想的了,她立马皱着眉头道,“唉,头疼,做晚,还是喝醉了呀,我就先回去了……”

说罢,她就对梁氏行了一礼,急匆匆地带着墨棋跑了。

梁氏:……

至于吗?她有这么吓人?

姚氏看了看梁氏,又看了看廖氏,也悄默默地溜了。

这两人,还真是够了,以后还是别跟她们来往的好,蠢得实在让人无法说。

…………

刘芳回了蔚宁宫,换了一身常服出来,才终于舒服地躺在榻上,她摆摆手,道,“你们几个都下去歇着吧,午膳时再来叫我,放心,今儿的赏赐少不了你的。”

墨书,墨雪,墨棋都恭敬行礼应下,留下墨书在这里,其他两个人都下去歇着了。

过年,那是谁都难得有清闲的时候。

刘芳闭上眼,临睡前终于想起来,刘节他们不知道来了京都没有。

事实上,他们早就来了。

从刘芳进宫,成了嫔妃,宫中的宣旨官带着圣旨到刘家,宣读了刘家女成为皇帝嫔妃,还赏赐了刘家,刘承他们在南锦镇,在府城,就已经不再是原来的书香门第这么简单了。

南锦镇位于江南锦城府罗锦县。从府城和县城的名字中其实就能够知道这里什么最出名了。

没错,就是锦缎布匹。

锦城府历来都是皇家进贡的布料原产地,这里大多数人家除了种地以外,就是养殖鱼塘,桑蚕,纺纱织布,南锦镇上就有不少的织布坊,更别说锦城府中了,那就更是聚集了整个晋朝最优秀的织布坊,织娘。

除了织娘以外,这里的刺绣也十分有名,例如现在宫里日常使用的罗纱隐绣,那就是整个晋朝都赫赫有名的技艺。

罗,纱是两样东西,罗是厚的,纱是薄的,可锦城府的刺绣,却能把花纹做到隐藏其中而不被发觉,宛如织就上去的自然纹路一般,跟别的地方的刺绣有些非常大的不同。

至少刘芳是挺喜欢用这样的手帕。实在是柔软平滑,半点也不伤皮肤。

做了后宫嫔妃,你才会知道皇家嫔妃是怎么保养身体的,为了维持那一身娇嫩的皮肤,白玉无瑕的肤质,她们每天其实都得做很多保养的工作。

只不过是有宫里的人伺候着,沐浴,洗脸都有人一步步地给你做了,这就不显得麻烦了。

事实上,任何一个嫔妃,每天花在这上面的时间都不少。

而这样精心保养出来的皮肤,使用普通的手帕,那还真是受不住,脸太嫩了,一抹就刮得很。所以刘芳才没有用姚氏送的绣品。

不是人家的不好,实在是她的脸太嫩了,用着不舒服。

而锦城府这么大,能够向宫中进贡的商家可不少,现在就出了一个出身本地的宫妃,可想而知,这些利字当头的商贾们是怎么想的。

一时间,南锦镇热闹的不行,刘家更是热闹的不行。

认识的人也就罢了,突然还冒出了许多刘承根本不认识的人过来。

他性情淡泊,喜好悠闲,哪里就受得住这样的烦扰,直接就带着方氏,陈氏几人躲出去了。

也没有跟别人说去哪儿,就是偷偷地跑去自家的农庄里窝着了。

如此,南锦镇也就只剩下已经出嫁的刘家大姑奶奶刘芙一个人在南锦镇。

原本倒也没有人想到她,可不知道是谁这么刁钻,竟然还真就钻营到了她跟前,甚至还为了讨好她,讨好刘家,给了郭家太太不少好东西。

刘芙得知后,直接跟自家这位婆婆吵了一架,还惊动了郭父以及郭庭两人。

刘芙看着那一副眼皮子浅模样的郭母,实在是气得半死,“您是好了,说收钱就收了,说收礼也就收了,可是您想过您自己该怎么还人家的这一份礼吗?哦,您以为凭着您,凭着咱们家,人家这些大商家,大商贾的就能够放低身架来结交啊?要他们真是这般平易近人,往日里,老爷,相公他们何至于要到处逢迎?这不就是为的我的那已经进了宫的妹妹吗?您这是要拖着咱们一家去死还不足够,还想着拖我妹妹,我的父母家人一起去死不成……”

自己的父亲都带着一家子躲了,这个婆婆倒好,她自以为聪明,还敞开大门收礼。

呵,这些东西要是好收的,她父亲何至于躲了?

真是气得刘芙都快吐血了。

郭父,郭庭来到正院就听到了刘芙的这番话,虽然心里有些不舒服,但也明白,刘芙说的是对的。

这些人送来的礼就是裹着蜜糖的毒药,一个不小心就真的把自家给坑进去了。

到时候别说刘家出了一个位份不高的嫔妃了,就算是皇后的娘家,那也没用。

国法面前,国事面前,什么人都没有可能逾越雷池。

郭父为人谨慎精明,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他现在都不往府城去了,只想避过这阵风头再说。可没想到,自家的婆娘竟然会是这样没脑子的人,真敢来者不拒地收礼收钱。

不怪儿媳妇气恼,换做他,他也得气死。

郭父对郭庭道,“带着你媳妇儿回去吧,你母亲这里,有我。”

郭庭恭敬行礼,先走进去一手拉住了刘芙,带着她走了,郭母还没回神呢,郭父就走进去,让人关上门,守在外头,随后抬手一巴掌就挥过去。

打得郭母整个人都愣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郭父,“你打我?”

郭父冷冷地盯着她,“这么些年,我一直都觉得对你不住,毕竟当初我确实是纳妾纳得狠了,让你受了不少委屈。况且,你肚子也争气,好歹给我郭家留下这么一根独苗,后来庭儿长大了,纵然你这个母亲做事没脑子,我也看在儿子的面子上给你两份体面……可是没想到,就是这样,反而是纵得你越发不成样子了,你以为你是谁?啊!那是刘家的女儿进宫为妃了,不是郭家的女儿!你要搞清楚,你有什么资格收人家的礼,收人家的钱?还真是马不知脸长。你以为你的儿媳妇是人家的嫡姐就了不起了啊?一代亲,二代表,三代就了了,咱们跟人家是两家人不说,真正亲的,是你的儿媳妇,不是你!真以为人家客气一句你就是人家的长辈了?呵,你信不信,你这样的,进了宫,见了人,跪着都没人搭理你的……”

郭母听着郭父噼里啪啦地训斥,完全回不过神来,她是真的不明白,不就是进宫为妃吗?这不就是跟刘家二闺女嫁人了一个性质吗?只不过人家嫁的人家是天底下最尊贵的那一户罢了。这有什么的?难道,她还能不认自己的娘家亲人不成?

自己是她嫡姐的婆婆,难道不是她的长辈?再怎么尊贵的地方,那也得讲尊老爱幼的吧?她怎么就不对了?

郭父看出她的想法,实在是气得胸口疼,这样的蠢人,你是没法跟她掰扯明白的。

索性也懒得再说什么了。郭父直接把人给关在后院里,将郭母身边的心腹全都发卖了,换成自己的人看着她。除了在家里继续能够锦衣玉食,过着富裕的生活,外头的人一律不许见。

反正郭母的娘家,亲生父母早就去世了,现在是郭母的长兄当家,这人精明得很,娶的妻子也是个聪明人,才不会站在郭母那一边呢。郭父自然没什么可怕的。

甚至,他还特意请了岳家大嫂过来,跟郭母说说这其中的厉害,好让她明白明白好歹。

郭母娘家姓钟,也是南锦镇上比较体面的富户,不过钟家并不是经商,反而是拥有了大片的土地,正经的大地主来着。

钟家大嫂得知郭父的请求,自然也就上门来跟自家这位天真到有些愚蠢的小姑子掰扯掰扯。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你以为刘家人真是好惹的不成?别看人家是书香门第,斯斯文文的就没脾气,你要真是做过分了,别怪人家连闺女的面子都不给。你知道宫里是个什么地方吗?你知道皇家是个什么人家?那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家了,人家随便一句话,你一家老小就都得去死信不信?”

郭母却满脸不信,“怎么可能?就算是皇上也不可能随便杀人吧。”

钟家大嫂都要气死,“怎么就不可能?什么是君无戏言,一言九鼎?什么是圣旨,你不懂吗?好,就算你不懂这些,那你知道府城的知府大人吧?就这样的大官,说一句话,咱们家就得倾家荡产,家破人亡,更何况皇上?都不需要说话的,皱皱眉头咱们家就完蛋了,你知道吗?”

郭母却说道,“可咱们娶了刘家的闺女,他们的小闺女难道还能看着她姐姐去死?”

嘿,这想的还挺明白。

钟家大嫂冷冷一笑道,“你信不信人家弄死你们,然后再让她大姐重新嫁个更年轻的豪门子弟?”

哪怕是庶出呢,都多的是人愿意好吗。

不管怎么样,刘家的小闺女可是皇上的女人,这是什么人物?这是天上的人物,他们这样的平头老百姓,根本连够都够不着。

再说了,刘家的两位爷们都已经去了京都准备参加明年的科举,这最后的结果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只要刘家的这两位爷考上了,那刘家就真的完全不一样了,宫里的那一位贵主也会不同。

这些都是息息相关的。

再者说了,纵然没有刘家小闺女,光是刘家的两位爷考上了,那未来就不是那么好惹的人家,郭家作为亲家那是占了大便宜的,不好好维持着这份体面,还瞎折腾?

真以为人家就是好脾气不成?

郭母听着自家大嫂说的这些,终于是有些吓着了,“不会吧?刘家人不是这样的人啊。”

钟家大嫂:呵呵。

还真是天真!

一个一代代都有人中举的家族,怎么可能是看起来那么简单的人家。不说别的,只说人家这书香门第的招牌,挂了多少年了,连府城的大户人家都知道的。不然,当初刘节他们怎么就能留在府城的书院里教书呢?

刘家从来就不是什么没有底蕴的人家。看起来普通寻常,可事实上不过是家族中的人历来低调惯了而已。

只说这一次的事情好了。

家族中出了这么一位尊贵人物,可刘家有什么动静吗?没有。

除了那天接旨的时候热闹了一天,之后就直接躲了。刘承的大哥不知道去了哪里访友去了,刘承直接带着家人躲到农庄里窝着。

这还不足够说明问题吗?

也就只有自家这个小姑子才会这么天真地以为,刘家人就是没脾气的面团,想怎么揉捏就怎么揉捏。

也就是看在刘芙的面子上,看在郭庭这个孩子不错的份上了。

不然,刘家早就出手教训郭家了。

士农工商,历来商人就不愿意去招惹士族,怕的不是人家地位有多高,而是那种层出不穷的手段,而那些手段,你还偏偏没法说的。

郭母见钟家大嫂一脸认真,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终于是有些发慌了。

“他们真的会弄死我们?”

钟家大嫂淡淡道,“要是你继续犯蠢,人家不弄死你弄死谁?”

难道等着你拖人家一起去死吗?

郭母顿时脸色大变,“那就让庭儿立即去跟刘芙和离,我们家不要她这样的儿媳妇了……”

钟家大嫂:……

好吧,她认输了,这个小姑子没救了,还是就这样关着吧,好歹能安安稳稳的活着,挺好的了。

钟家大嫂起身离开了,连话都懒得再多说一句。

郭父知道后,也只能是叹了口气,随后就把管家权交给了儿媳妇,让她打理家里的事务,同时,他还重新提了一位丫鬟起来做姨娘,照顾自己的日常起居。

钟家大嫂知道以后,私下里却跟自己的丈夫说,“其实,郭家姑老爷也不是什么聪明人。”

钟大哥叹了口气,“就这样吧,好在他们有一个好儿子,还娶了一个好儿媳妇。”

钟家大嫂点头,这倒也是。

所以啊,不靠谱的父母生下的孩子,大多都挺靠谱的,相反,靠谱的父母,生下来的孩子就不见得一样靠谱1。

要不然怎么会有歹竹出好笋这句话呢。

郭家的事情闹是闹了一场,不过最后都被郭家父子安生解决了,虽然事实上,解决的并不是那么好。

但对外的那些郭母收的礼,收的钱,父子两人都另外备上丰厚的回礼,送了回去。这就让人都知道,郭家是没有借刘家的事情折腾的心思的。

窝在农庄里的刘承知道后,特意让人送了一封信给郭庭,随后就丢开了这件事没有多管了。

方氏则派人送了东西过去给刘芙,叮嘱她,不要给自家妹妹招惹事端。

刘芙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她从小也是跟着父亲一起读书的,史书没少看,虽然不算多么聪慧的人吧,但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纵观历史上,跟皇家牵扯的人家,低调安分的永远能够活的长久,越是得意忘形的人家,越是死的快。她才没那么蠢。

只要妹妹在宫里好好的,他们所有人都会因此收益,并不需要着急忙慌地就出头。

过好自己的安稳日子就行,以后的事情,那是她的儿子们的事儿了,跟她其实关系不大。

要是他们有这个能耐,那有这么一位在宫里为妃的姨母,那就是最大的依仗,要是没有这个本事,好好地在这里待着,富贵的日子一样是有的。

这才是聪明人的做法。

老家的事情,刘芳是一概不知,她在宫里依旧过着自己的日子。

一入宫门深似海,这句话并不是说说而已。进了宫,想要再见家人,那真是不知那一年才有这个可能了。

反正,现在而言,刘芳是没有这个资格见家人的。

也就是现如今晋朝的后宫平和,要是前朝那样乱糟糟的时候,刘芳这样的人,能够好好活着就已经很难得了。

而新的一年里,她也要面临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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