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芳一路策马奔跑在皇城之内,幸而皇城内午后并没有多少车马走动。
很快,她来到了文南伯府,看到府门上挂着的白布,勒住马,翻身下马,门口看门的仆人一看是她,赶紧上前来行礼,牵马。
红翡等人这时也追过来了,纷纷下马,站在一旁等着。
刘芳看着文南伯府门口清净的样子,闭了闭眼,随后才睁开眼,抬步向里面走去,只是走了两步,她就又退了回来。
“红翡,拿衣服来了吗?”
红翡恭敬行礼道,“回禀公主,流月拿了。”
刘芳微微颔首,“先换了衣服再进去吧。”
“是。”
刘芳带着红翡,流月走进大门,就在门房处换下了红衣,摘下首饰,穿上了一身玄色宫装,重新用同色的发带束发,这才走进府中。
…………
文南伯府在京中一向是透明人一般的存在,即使老夫人仙逝了,也只有各府的管事前来送礼,祭拜一二。
尤其是,现在的文南伯府就只剩下文南伯——文清南了。
他也才十二岁而已,这个年纪,在各府人眼中,实在不算什么。
况,他身上功名没有,职务没有,除了一个空头的伯爵名头,也就是擅长书画罢了。
即使有喜好书画的人,这时候,也不太好上门来。
为什么?因为文南伯府没有相当的人可以接待这些人啊。
文清南自己都是这些人的晚辈,人家上门,好听点是祭奠老夫人,难听点就会被传成这些人想谋取文南伯府的东西。
这种情况之下,谁也不愿过来趟这趟浑水。
也就是刘芳这样的,同辈分,又与文清南交好的,才会过来祭拜。其他府邸,基本上都是派管事过来。
…………
清冷的灵堂中,文清南跪在一旁,神色恍惚,眼睛红肿。
刘芳一进来看到他这个样子,心里就不由得难受。
她先给老夫人上了香,恭敬地祭拜了以后,这才走到文清南身边,跪在他的身旁,伸手抱住他。
她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这个时候,任何安慰的话语都是不痛不痒,毫无作用。
她与小南子是至交好友,不用这些官面虚伪的客套。
她只要陪陪他,陪着他度过这一段艰难的时间就好。
文清南靠在刘芳温暖的怀里,原本已经痛到麻木的心,骤然间颤抖了起来,忍不住再次落泪,渐渐的,声音完全放开,彻底地嚎啕大哭。
刘芳红着眼,轻轻地拍着他的背,任由他在自己怀里痛哭着。
有些伤痛,只有畅快淋漓地哭过了,才能彻底放下。
她突然想到她的母亲,她生前的母亲,想必,那时候的她,也是如此崩溃伤痛。
红翡等人一脸担心地看着刘芳,相互看了看。
红翡叹了口气道,“流月,你回宫去给公主准备几件衣服,顺便让御膳房派两个厨子过来吧。”
她担心文南伯府的厨子做的饭菜不合刘芳胃口,这般伤神之下,要是再吃不好,那真是会熬坏的。
流月点点头,带着两个宫人就回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文清南才缓缓停下来,刘芳也擦了擦眼泪,推开他,道,“哭完了,就好好地过日子,老夫人九泉之下,绝对不想你就此颓丧下去的。”
文清南点点头,“嗯,我知道。祖母昨夜临终前还一直拉着我的手,跟我说,要我好好的,我不会辜负她的期盼。”
刘芳看他伤心归伤心,但也还是有继续生活的信念,也就真正放下心了。
“这就好。这几天,我都会过来陪着你,你放心。”
文清南抬头看着她,定定地看着,好一会才缓缓道,“公主,你,对我,真好!谢谢。”
刘芳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道,“客气什么啊,你我是好朋友啊,哪里用得着说这种客气话。还是说,你不把我当成好友?”
文清南摇头,“不,你当然是我的好友了,一辈子的好友。”
刘芳满意地笑笑,“这才是嘛,小南子,乖啊。”
说罢,还捏了捏他的脸,文清南脸一红,倒是让他憔悴的神色看起来好许多了。
刘芳笑笑,果然,小南子还是软萌萌的,很容易害羞啊!
老管家在一旁看着他们,心里是又忧愁,又感激。
忧愁芳华公主不一定看得上他家小主子,感激的是,芳华公主果然心性纯善,这个时候过来陪着他家小主子,实在是难得至极。
只希望,他们的感情能够一直这么好吧。不管是好友也罢,更亲近的关系也好,他们彼此之间的感情都不会因此而动摇,受到伤害,这才是最重要的。
…………
文南伯府的老夫人仙逝,确实是没有多少人回来祭拜的,文清南也早有准备。
刘芳自然也明白。
只是,让他们都没有想到的是,明华郡主跟刘艺却来了。
刘芳跟文清南看着别别扭扭的明华,刘艺,都一脸惊讶。
明华郡主没好气地道,“我是看在彼此同窗的份儿上来的,你们可别多想啊。”
文清南:……
刘芳:……
他们真的没有多想。
不过,刘芳笑笑,对明华郡主道,“嗯,多谢你了。”
文清南也回了礼道,“谢谢。”
明华郡主显然是不习惯这样的气氛,干巴巴地说了两句,“你好好保重身体,节哀。”
就拉着刘艺跑了,颇有点落荒而逃的感觉。
刘芳和文清南相互对视了一眼,都不由得笑了。
其实,明华郡主人挺好的。
到了傍晚,流月带来的御厨做了一桌子的素斋,刘芳吃得十分满意,一个劲地称赞红翡想的周到。
文清南看到她这般好胃口,也难得吃了一碗饭。
看得老管家眼眶都红了:小主子总算是缓过来了,真好!
刘芳知道自己不好在文南伯府逗留,吃完饭,陪着文清南待了一会儿,也就换了衣服回宫了。
正好太子过来接她,也就顺带进府去给老夫人祭拜了一下,这才领着刘芳回去。
…………
路上,太子看着刘芳,好一会才淡淡道,“芳儿是长大了,这为了小南子,都在宫里跑马了,还留在别人府里,想着过夜了。”
那语气,妥妥的一个怨妇口吻,听得刘芳一脸黑线:……(ー_ー)!!
“太子大哥,你是不是想我回宫之后跟大伯娘告状啊!胡说八道什么呢?我跟小南子是好朋友,他祖母去世了,我过去看看他,不是很正常的么?”
太子看刘芳一脸的淡然,叹了口气,道,“芳儿啊,你要是对文南伯没心思,就赶紧打住吧。不然,对你,对他,都不好。你可明白?你们的年纪已经不小了。”
虽然只是十二岁,但在安国,十五岁女子及笄,男子十六及冠,他们已经不能算孩子了。
刘芳沉默。
她明白太子的意思。
因为她的身份,她身上的宠爱,这些,都是她不能随心所欲的责任。
她未来的夫婿,她未来的夫家,注定会因为她而扶摇直上,与众不同。哪怕对方只是一个寒门子弟,只要娶了她,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些道理,不必太子明说,也无需他人点明,刘芳都心知肚明。
常泽是为了什么一个劲儿地往她身边凑,刘芳也明白。
可是,在她心里,小南子是不一样的。
不仅仅是自幼一起长大的情谊,更重要的是,若她要出嫁,她是宁愿嫁给小南子这个知根知底,且性格单纯的人。
她这次任务,身份地位如此尊荣,难得可以逍遥自在地过日子,她不想让自己活的那么累。
跟小南子在一起,她就可以过得特别轻松自在。
这才是她想要的生活。
刘芳抬头看着太子道,“太子大哥,我跟小南子会好好考虑清楚的,只要他接受,我不会再三心二意。我喜欢和他在一起的生活。”
简单,舒服。
太子笑笑,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发道,“好,只要你高兴,我都支持。”
刘芳眼一红,扑到太子怀里,闷闷道,“太子大哥,你太坏了。”
竟然逗她哭。
太子宠溺地抱着她,叹了口气道,“芳儿啊,我真是舍不得你出嫁。”
真想让她永远都停留在六岁的时候,这样,他就可以宠她一辈子了。
刘芳退开来,瞪着他道,“难道你还想着我一辈子都嫁不出去啊!我才不要呢!”
太子宠溺地看着她笑,“好好好,是我说错话了,芳儿莫怪,好不好?”
刘芳红着眼,拉着他的手道,“就算我嫁人了,太子大哥也要一辈子疼我。”
“好,我答应你,会一直疼你的,最疼你,好不好?”
“这还差不多。”
“你这丫头啊,性子真是越发霸道了。”
“才没有呢,我才没有很霸道。”
“是是是,是太子大哥说错了,我妹妹最好了,性子好,长得也好。”
“那是,人见人爱,说的就是我了。”
“哈哈哈,你这丫头啊……”
……
车外听着的太子身边的侍监总管梁福,不由得摇头失笑。
在主子眼里啊,芳华公主永远都是第一位的,谁也越不过去。
哪怕公主想要天上的月亮,主子也会想尽办法上去摘下来给公主。
啧啧,这文南伯还真是厉害啊!竟然得了公主的心,以后啊,这京中,文南伯府就再也不是小透明咯。
…………
马车缓缓驶进皇宫,守卫巡逻的禁军纷纷恭敬行礼,目送车驾驶向宫里。
新来的禁军等车驾走远,这才问领队的队长。
“这是哪位贵人的车驾?”
队长淡淡道,“这是芳华公主与太子殿下的车驾。”
新来的禁军一听,顿时恍然,他喃喃道,“这芳华公主还真是受宠啊,可以与太子同乘一辆车驾。”
队长淡然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公主还坐过皇上的御驾呢。”
“啊?皇上的御驾,公主也能同坐?”
队长淡淡地对他道,“你记住了,在宫里,得罪二皇子,三皇子,你还能有转圜的余地。
要是得罪了芳华公主,呵,那就做好去死的准备吧。
芳华公主,虽然只是兰阳王的遗腹女,皇上的侄女。
可在宫里,那是连太子妃,太子都得捧着的主儿。
你可得记牢了!
在宫里,无论公主做什么,都不用大惊小怪,即使是错的,在公主这儿,也都是对的,明白吗?”
新来的禁军心下一凛,恭敬地行礼道,“明白了,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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