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番外(1 / 1)

[欧巴]

烈日明晃晃照在头顶,似乎要将人晒掉一层皮。挽心混沌之中有了一丝意识,只觉得浑身酸痛乏力。

她嗓子干得快冒烟,想喝水却连手指都动弹不得,挣扎许久只得依旧躺在地上,任由太阳炙烤。

突然间狂风大作,吹来乌云遮住了太阳,豆大的雨点随即落下来,噼里啪啦砸在了身上。

挽心被风雨迷了眼,她狂喜地伸出舌头,贪婪舔着雨珠,滋润着干裂的嘴唇。

雨越下越大,几乎是遮天蔽日,挽心喝足了雨水,终于积聚了些力气,意识也渐渐清醒。

她感觉到自己躺在水洼里,全身冰凉。她手撑着地爬起来,转动着眼珠四下打量,然后慢慢地停住了。

她目光先是停留在了自己的手上,如同鸡爪般瘦弱的小手,细小胳膊与手背上布满伤痕,被雨水冲刷后翻卷泛白。

露出脚趾的破布鞋,巴掌大的脚,也是小女童的尺寸。目光再落到短短的腿上,挽心再也忍不住,颤抖着伸出手覆上自己的脸庞,一点点试探抚摸。

然后,她深深的埋下头,泪水混着雨水流躺在手心,哭得撕心裂肺。

她身上无一处不痛,仿佛上辈子临死前,那一刀刀的伤痕犹在。

除了刻骨铭心的痛,还有顾长生不顾一切拿命护着那一幕幕在眼前不断浮现。

她怀抱着胳膊,试图抓紧那点点的暖意,却又徒劳放开,心痛如绞。

她终是拖累了他。

她又陷入了生生世世无止尽的痛苦轮回里,又回到了做乞的命运。

如果他也一样逃不掉轮回之苦,她宁愿飞灰湮灭,就此坠入阿鼻地狱,做一个孤魂野鬼,也比再世为人强。

风雨慢慢转停,挽心痛哭一场后,虽然还是心如刀割,更多的还是恨。

对上苍不公的恨。

凭什么有些人一生下来就锦衣玉食,而她却要生生世世做乞儿。

做乞儿她也不怕,她只是不愿意再做替身,再做被人操控的傀儡。

她转头四下张望,见到自己处于一片树林里,东边是沿着山上淙淙而下的溪流。下过雨之后,流水湍急,在石头上溅出阵阵水花。

挽心觉着溪流有些眼熟,她凝神回忆,想起前世时曾被人贩子迷晕了,与人贩子拍花子偷来的年□□女童,一齐塞进马车里准备运到京城,卖出去做肮脏的勾当。

行到江陵地带时,人贩子被四下缉拿他们的官兵追赶,慌不择路把他们扔下车,自己驾着马车逃窜。

她当时还小,没有见过那么大的阵仗,害怕得跑到了山上躲藏。结果她在山上迷了路,又累又饿晕了过去,最后靠找到一些野果子才活了下来。

挽心怔愣住,然后说不出的激动。她没有重生在以前的破庙里,却重生到了被卖的时候,这比前世她在破庙里早重生了几年。

虽然一样是无家可归的乞儿,可是她是不是不用再轮回前两世的命运了?

阳光又渐渐钻出乌云,洒下道道霞光。挽心深吸一口气,凭着前世的记忆,沿着溪流往山下走去。

大约行了小半个时辰不到,她看到熟悉的水潭时,眼里瞬间一亮,几乎是手忙脚乱奔了过去。

水潭边长着一片红浆果,此时已经成熟,红彤彤挂在枝头。她前世就是靠着这些红浆果填肚子,最后才没有被饿死。

挽心迫不及待采了一把浆果塞进嘴里,酸酸甜甜的滋味在嘴里蔓延开,与前世的味道一模一样。

她不由得微微笑起来,果真天无绝人之路。她吃饱之后,来到水潭边清洗,看着清澈的水中映着自己的倒影,不由得又愣住了。

水中的女童,脏乱的小脸上,瘦得只剩下了双大眼睛,完全看不出她长大后的模样。此时那双大眼睛,黑黝黝如同水潭般深不见底,戾气丛生,仿佛在控诉着天道的不公。

挽心再也看不下去,手猛地在水中一搅动,人影晃晃悠悠,最终消散不见。

她掬起水泼在脸上,潭水冰凉,令她浮躁不安的心终于缓和了许多。

这时,突然一阵苍老的求救声传来,“救命啊,救命啊。”

挽心停下来仔细聆听,她看着自己的小胳膊小腿,犹豫了好一会,才放轻脚步,沿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在里水潭不远处的悬崖边,一个黝黑瘦弱的老翁,背靠在一块大石头上,几乎快奄奄一息。

他伸出来的右腿,扭曲成怪异的形状,周围草上也沾着些血迹,像是不小心摔断了腿。

老翁似乎听到动静,抬头向挽心的方向看来,眼睛一亮,脸上挤出个和蔼的笑容,说道:“小姑娘,老儿在山上采药,却遇到了暴雨不小心摔断了腿。

小姑娘,可不可以拜托你帮老儿捡根树枝来,老儿想拄着下山去医馆治伤。”

挽心看着他脸上团团的皱纹,就算掩饰得再好,声音还是如老鸹般刺耳,身上的阴森诡异更是令人难以忽视。

她眼神在他周围扫过,上山小径上的杂草有被踩踏的痕迹,顺着此时他头顶巨石方向看去,正好能将水潭周围尽收眼底。

挽心脸上浮出天真烂漫的笑容,清脆地答道:“好啊。”

她不知道巫师为什么在这里,可是从他上山的痕迹来看,能断定他是特意来找自己的。

她也不知道为何他腿会断掉,可是既然老天把他送到了自己的面前,就算拼着一死,也定要要报仇雪恨。

挽心拼命压制着砰砰跳动的心,认真在周围寻找,终于找到一根比她手臂还要粗的树枝。

她拿起来在手中掂量了一下,看着树枝的尖头,满意地笑了起来。

巫师看着她拖着树枝走来,忙伸出如老树皮般的手,“多谢小姑娘,快给老儿吧。”

她垂下眼眸,看着他长长布满污垢的指甲,眼中暴戾闪动。

然后她举起树枝,用尽全力朝巫师脖子刺去。他似乎没有防备,慌忙偏头躲避,脖子被树枝尖带下一大块皮,立刻鲜血淋漓。

巫师抬手蒙住脖子,见不过一个被踩在脚底,命贱如蝼蚁般的乞儿,居然想逃脱自己的掌控,气得丑陋的五官扭曲起来,破口大骂。

“小贱人,胆子肥了,居然想杀老儿,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贱命就是贱命,就该生生世世吃苦受罪,就算你再挣扎也没用!”

他恶狠狠地咒骂,手往怀里一掏,拿出个晶莹的琉璃瓶,揭开盖子闭上眼嘴里念念有词,

挽心只觉得耳畔嗡嗡作响,脑子也一阵眩晕。她使劲咬住舌尖,剧痛与嘴里的血腥味,让她清醒了许多。

她不肯放弃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手下不停,举起树枝凝聚全力,再次朝他脖子狠狠刺去。

巫师这下没有躲开,惨叫连连,喉管被刺破,叫到一半声音就泄了气,琉璃瓶也从他手中滑落在地。

挽心耳边的嗡嗡声立刻消失,脑子重新清明起来。她心里一喜,用力抽出树枝,带出一片他脖子上的血肉,然后手下不停,又狠狠再刺。

挽心不知道刺了多少次,直到手软得抬不起来,树枝尖也断掉,树干上面血迹斑斑。

巫师耷拉着脑袋,浑身被血湿透,眼珠子凸出眼眶,不甘恨意各种情绪凝固在一起,早已气息全无。

挽心累得气喘吁吁,用树枝支撑着身体,看着巫师爽快得哈哈大笑起来。

她走到琉璃瓶前站住,用树枝拨动沾满血的瓶子,又禁不住仰天长笑。

这个瓶子前两辈子可装了她不少的血,可惜这辈子先拿巫师的血祭天了。

她扬起树枝用力一跺,琉璃易碎,很快就裂开了几条缝。她咬牙切齿满怀恨意再敲,直到琉璃瓶变成了一堆碎片方才解恨。

挽心放下树枝,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把巫师的尸身往悬崖边拖去,然后用力一推。

她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巫师的尸身直直跌落进深不见底的悬崖里,虽然累得瘫倒在地,心里还是痛快得无法形容。

前世摄政王被她刺死,他们已恩怨两清。这世又杀了召唤她入地狱的巫师,也算得是大仇已报。

她心里无比舒坦,伸出手看着光影掠过指尖,渐渐地,心头又涌起阵阵的哀伤。

仇报了,可她欠顾长生的恩,却不知道怎么还。

“好好活着啊,活着才有希望。”

她仿佛又听到了顾长生含笑的声音,她跟着喃喃道:“是啊,好好活着。然后此生再也不见,不给你带来霉运,才是对你最好的报答吧。”

挽心撑着手臂站起身,回到潭水边清洗了一番。见太阳已经西斜,回忆着下山的道路,终于在黄昏时摸索下了山。

山下的村子背山面水,前面一条宽阔的大河蜿蜒流淌。河边的农田阡陌交错,农人们趁着天气凉快在地里忙碌不停。

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垂髫小童,穿着一身细布短打衣衫,骑在牛背上,任由牛缓缓走着。

他小脸上东一块西一块糊满了污渍,只一双眼睛灵动无比,咕噜噜转个不停,只一看就淘气无比。

果然,没一会,挽心就见他试着在牛背上小心翼翼站起来,小身子左摇右晃,看得她心都不由得被他晃得跟着一紧。

等到要跌落下去时,小童灵活地蹲下来,紧紧抱住了牛脖子,仍然安稳地趴在了牛背上。

老牛温顺,任由他抱着也不挣扎,走到河边低头喝水,挽心也顿时松了口气。

这时小童又往前探出脑袋,似乎看到了水里什么有趣的东西,他站在牛背上直接往下一跃。

他跃下的姿势潇洒无比,落地时却没有算准,跳进了一个水坑里。只见他脚一滑,小身子直接沿着斜坡蹭蹭蹭往河中滑下去,直到脚都没入河水里了,他双手紧紧抓住了野草,堪堪停了下来。

挽心看到小童翻身爬起来,白光在她眼前一闪,然后,她忍不住低笑出声。

小童的裤子被撕开一条缝,露出了雪白的屁股。他拍了拍小手,却浑不在意,又伸出脚试探着准备下河。

挽心知道大河虽然看起来平静,但是水流湍急,下面说不定还有漩涡。她还没来得及叫出口,小童已一下跳了进去。

挽心见他双臂拼命划动,却半天都没有能挣扎起来,忙冲过去伸出下山时,手上赶草里虫蛇的长棍子,大叫道:“快抓住!”

小童下意识抓住了递到眼前的棍子,挽心脚蹬着地,拼命把他往岸上拖。可是脚下没有着力点,她渐渐体力不支,几乎快被他拖到了水河里。

小童双腿在水里乱蹬,在挽心也快掉下去时,他身体往上一窜,飞快松开了手中的棍子,如同鱼一样灵活,朝挽心扑了过来。

挽心被他扑得往后一仰,小童也手忙脚乱爬起来,趴在她身边急着问道:“你没事吧?有没有摔伤?”

挽心间他头上的小揪揪都歪到了一边,脸上污渍沾了水,脸更脏得没眼看。

她忍俊不禁笑着道:“我没事。你这幅模样,一见就是偷偷下河玩水,回家该挨大人的板子了。”

小童撇了撇嘴,在她身边坐下来,老气横生叹了口气,“没劲,大人这么说,小孩子也这么说,不能下河玩水不能下河玩水,可不下又怎么能知道呢。”

挽心被他的口气逗笑了,他这个小毛头,还敢说她小孩子。笑到一半她又愣住了,她现在可不是小孩子么。

小童仰头看着她,噼里啪啦不断问道:“小妹妹,你是谁啊,你怎么在这里?我没有在村子里看到过你,附近的村里镇里我保证也没有看到过。因为我记性很好,只看一次就能记住了。

你从哪里来,是到村子里面来走亲戚的吗,哪户人家是你的亲戚啊?”

挽心见他小嘴巴巴个不停,还抽空歪着脑袋回应了一声大人的呼喊:“哎,我在这里。”

“阿生!”大人似乎没有听到他的回答,又大声叫了一声。

“哎,我在这里。”小童拔高了声音再次回答了一句。

挽心如遭雷击,她死死掐住手心,看向小童的左耳垂,那里有颗淡淡的痣。

“看到这里没有,自出生就有,这就是我独一无二的印记。阿娘说估计是前世有重要的人遗忘了,我现在可以肯定那人就是你,所以老天特地给了我一个记号,好让你凭着这个找到我。”

“我的故乡在江南,小时候贪玩偷偷下河玩水,父母双亲来救我......”

挽心仔细端详着他的脸,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喃喃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童答道:“我叫阿生啊,顾长生。”

挽心双手蒙住脸,热泪夺眶而出。她全身簌簌发抖,哭得几乎透不过气来。

她不知道这世自己的命运,可是她救了顾长生,他不会再自小孤苦无依,背负着父母双亲因救他而亡的悲痛,去经历那些暗无天日痛苦不堪的长夜。

顾长生见挽心痛哭,他呆滞了一瞬,急着掰开她的双手,担忧之情溢于言表,连声问道:“妹妹,你怎么了?你为什么哭?你是不是摔痛了?你快告诉我啊,我马上带你去看大夫。”

他小嘴巴巴不停,脸上黑乎乎的水滴落下来,掉到了挽心的脸上。

他呃了一声,神情讪讪,伸出小手在她脸上一抹,“对不住,我给你擦.....”

他说了一半就停住了,抬起手看了看自己黑乎乎的手,以及被他擦得更脏的脸,干脆捞起衣衫下摆要往她脸上糊。

“对不住啊妹妹,我不是坏人,也不是要故意轻薄你。男女授受不亲,可是我们年纪还小,你别信书上那些酸话。”

挽心眼泪怎么都止不住,贪婪地,仔细地打量着他的脸。然后她心一横,翻身坐起来,站起身一声不吭要离开。

她不能再呆下去了,这辈子算是还了他些许的恩情。以后只愿他如同现在这般,永远心无旁骛快活地活着。

顾长生见挽心又哭又笑,歪着脑袋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她,见她要离开,瞬间慌了神,扑上来紧紧抱住了她的胳膊。

“妹妹,你身上有伤不能走啊。妹妹,你是不是逃荒来的,是不是肚子又饿又痛所以才哭,你千万不能就这么走掉了,先去我家里吃点东西吧。”

“阿生!”一声男人的呵斥声传来,顾长生转头看去,立刻扬起了笑脸:“阿爹阿娘,你们来啦,快来帮忙我的救命恩人。”

挽心瘦弱,被顾长生抱着怎么都挣脱不开,她只得站下来,朝急匆匆赶来的顾长生爹娘看去。

顾父生得高大斯文,顾母眉眼温婉,顾长生长得七八分有些像她,此刻两人都莫名其妙看着他们。

顾长生老实坦白交代了事情经过,顾父先回过神,登时怒瞪着他:“好你个臭小子,瞧你这一身泥浆,亏你还知道知恩图报,回去再收拾你!”

顾母看上去温婉,性子却颇为爽利,走上前拉开顾长生,拧着他的耳朵骂:“谁让你乱抱小姑娘的,救命恩人更不能唐突。我现在先收拾你一顿,回去再跟你算下河玩水的帐!”

顾长生歪着脑袋直叫嚷:“阿娘放手,你先放手再说。”

顾母放开他,瞪了他一眼,上下打量着挽心,脸上露出和善的笑容,叹了一口气,轻言细语地道:“小姑娘,跟我们回去吧,这两年年成不好,到处都是流民。

你这么小的姑娘一人流落他乡,多不让人放心啊。你是阿生的救命恩人,先跟我们家去,吃饱了之后再做打算也不迟。”

顾长生也不断点头附和:“是啊是啊,我会读书,还会算账,以后会赚很多银子,保证不会让你饿肚子的。”

顾父轻轻踹了一脚他的屁股,笑骂道:“臭小子,快回去换身衣衫,你害不害臊啊!”

顾长生双手捂住屁股,又转身往后退着走,笑嘻嘻地道:“这样就看不见了。妹妹,你喜欢吃什么啊,可惜我不会做饭,不过没关系,多试几次就学会了。阿娘很会做饭,以后我会跟着她学......”

挽心眼里满是热意,她忙垂下眼眸,掩去了快喷涌而出的眼泪。她心里酸涩激动难过歉疚各种情绪翻滚,七嘴八舌的声音在耳边不断交织,提醒着她不该跟着他们回家。

可是她的腿却不受控制跟着向前,随着他而去,追随着那些曾有过的温暖爱意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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