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王家的芳菲苑同琉璃庄及其他几处近郊村庄都在燕京以东。
马车路途不过半日,路过繁荣热闹的琉璃庄,直奔天南山脚下而去。
待到午时,马车便停在了芳菲苑中。
此时虽已是盛夏时节,芳菲苑却格外凉爽,谢吉祥从马车跳下来,抬头看了看远方高耸入云的天南山。
自从八岁之后,谢吉祥再也没有来过这里。
赵瑞站在她身边,陪她一起看:“这两年京中事多,我也许久都未来了。”
这个芳菲苑是开国高祖皇帝御笔亲赏给赵氏的,一直延绵至今。
芳菲苑一共有五处院落,两处暖池,还有一块小马场,若是骑马再往山脚下行去,大约两刻就能到达天南山下的雁西湖,在那里,赵瑞的爷爷特地修了一处听水阁,可以用来垂钓赏景。
整个芳菲苑,赵瑞和谢吉祥最喜欢的就是雁西湖听水阁。
年幼时无忧无虑,绕着雁西湖奔跑的场景,一下子回到两人记忆中。
谢吉祥偏过头去,发现赵瑞也正在看她,少倾片刻,两人相视一笑。
“你小时候多可爱。”赵瑞感叹一句。
谢吉祥白他一眼:“你怎么抢了我的话?”
两人逗了几句嘴,芳菲苑的管事便迎上前来,请世子和谢小姐进去入住。
芳菲苑中也有池塘,不过很浅,只游了几尾悠哉的红鲤,在清澈的池塘中嬉戏。
管事领着一行人先去了景致最好的百花园:“这边已经提前打扫干净,也挑了几个规矩懂事的丫鬟,谢小姐可喜欢?”
谢吉祥小时候跟着母亲和淑婶娘来芳菲苑玩的时候,都是住在不远处的四宜斋,这处百花园其实是淑婶娘最喜欢的一处院落。
她没想到,赵瑞安排她住在这里。
谢吉祥抬头看了看赵瑞,见他绷着脸,装得特别严肃认真,努力压下唇边的笑意,很和气地点点头:“谢谢李叔。”
李管事忙说:“不敢当不敢当。”
他安排丫鬟等人送了何嫚娘去百花园休息,谢吉祥则继续陪着赵瑞在园中里逛。
几处院落久无人住,显得略有些陈旧,李管事知道赵瑞不喜铺张浪费,便知让丫鬟小厮把落叶等杂物打扫干净,倒也不显得特别破败。
待走到锦鲤池边,谢吉祥看到池边的太湖石,噗嗤笑出声来。
赵瑞一开始有些不明所以,但很快,他也记起不好的回忆。
“不许说。”
谢吉祥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你要感谢我,要不是我,”谢吉祥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怎么会去学凫水?”
赵瑞的脸从白变青,又从青变成黑锅底。
赵瑞六岁,谢吉祥四岁那一年,两个人在池子边玩,旁边虽然跟了许多丫鬟婆子,但也不会特别干涉两个小主人的玩闹,都离得不是很近。
谁知道谢吉祥脚下一滑,噗通一声掉进池中,吓得赵小瑞惊叫一声,也跟着跳了下去。
“妹妹,妹妹你在哪里!”赵小世子在池子里扑腾。
只是当年还很单纯可爱的赵小世子不知道,他柔软可爱,跟个白面团子一样的吉祥妹妹其实会凫水。
于是,当小吉祥自己游到池边爬上岸来,回头才发现赵小瑞还在水里扑腾。
赶来的小厮已经跳下水池,游过去救惊慌失措的赵小世子。
小吉祥呆愣愣站在岸边,被何嫚娘用大方巾整整齐齐围住,还很担心:“哥哥不会上不来吧。”
何嫚娘还没来得及安慰,就看其中一个小厮把小豆丁赵瑞拦腰一扛,整个人扛出水面。
这不过是用来养锦鲤的池子,根本就不深。
待来到岸边,小吉祥顾不得自己身上还湿漉漉的,啪嗒嗒跑过去要看赵瑞。
当小厮给她让出一条缝隙,让她看到人群中的赵小瑞没什么事的时候,谢吉祥疑惑地问:“瑞瑞哥哥,你怎么没穿裤子?羞羞脸。”
赵小瑞:“……”
赵小瑞不想活了。
刚刚在池子里扑腾那么久,小短裤早就不知道扑腾到哪里去,他现在又湿又冷,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光着两条腿,结果就被这小丫头看到了。
赵小瑞简直恼羞成怒:“还不是为了救你!”
小吉祥睁着大眼睛,她那双圆滚滚的杏眼如同林中圆滚滚的小鹿一般,水汪汪的,透着一股天真纯洁。
“谢谢瑞哥哥。”
小吉祥一本正经,她退了几步,伸手让何嫚娘把她抱起来,然后又低头看了一眼。
“瑞瑞哥哥,男孩子要好好穿裤裤,羞羞脸哦。”
说完,小姑娘拍了拍奶娘的肩膀,晃着小短腿被奶娘抱走了。
赵小瑞:“……”
赵小瑞气成鼓肚河豚。
回忆到这里,谢吉祥又忍不住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真的好好笑。”谢吉祥颇没良心,笑得特别肆意。
赵瑞皱眉看了她一眼,一直没吭声,不过,看谢吉祥这么张狂,他眼光一闪,嘴唇动了动。
“谢小姐,”赵瑞微微低头,用自己高大的胸膛笼罩住娇小的姑娘,“谢小姐既然见过在下身体,是否要对在下负责?”
谢吉祥的笑声戛然而止。
身后的仆役们都假装没听见,但一个个脸上却都有了笑意,强忍着才没笑出声。
赵瑞瞥了他们一眼,目光又落回谢吉祥身上。
“在下都被谢小姐轻薄了去,以后可如何寻找良缘?”他说着,上下打量谢吉祥一般,“也还行,只能凑合了。”
谢吉祥:“……”
她的错,都是她嘴欠,惹谁不好,非要惹燕京人人惧怕的赵大世子。
赵瑞低着头,看小姑娘眼角微红,眼神却左右游移,显然是打算装哑巴不吭声,原本想再逗弄她两句,最终还是心软了。
算了,反正她还小,倒也不能急于一时。
待把整个芳菲苑都逛了一遍,最后赵瑞送谢吉祥回百花园:“今日先休息,晚上咱们去锦鲤池边烤鱼,明日我带你去骑马。”
谢吉祥使劲点点头,看起来特别乖巧:“嗯!”
赵瑞的眉目一瞬就温和下来。
他低着头,颇有些不舍地看了看她发间的小绒花:“我就住在对面的摘星楼,若是有事让人去喊我。”
谢吉祥又嗯了一声,感觉到他还没走,便伸手推了推他胳膊:“知道了,你赶紧回去忙吧。”
赵瑞在她头上轻轻拍了一下,这才转身走了。
虽说是来玩的,但赵瑞手头明显还有事,谢吉祥回了百花园,跟何嫚娘一起用了一顿丰盛的家常菜,然后便歇下来。
待她醒来,已经是下午时分,窗外灿阳略有些偏西,正散着今日最后的热度。
谢吉祥趿拉着软绵绵的兔儿鞋,起身趴在阁楼的窗台上,遥遥望向远方。
何嫚娘端着水进来,谢吉祥洗过脸,道:“这里真好。”
是啊,这里开阔凉爽,比青梅巷那个小院自然要亮堂得多。
何嫚娘笑道:“住这几日,刚好避过暑热。”
谢吉祥跳下椅子,先吃了一块咸香的牛舌饼,又咕嘟喝了两杯茉莉香片,这才拍拍手起身。
“奶娘,走,咱们去瞧瞧淑婶娘的藏书。”
当年邬玉淑是燕京有名的大家闺秀,她出身燕京名门邬氏,是地地道道的书香门第,她学识广博,藏书更是数不胜数。
在她弥留之际,特地让人把自己的所有藏书都送来芳菲苑,并明说百花园以后只能由赵瑞一人定夺。
赵瑞让谢吉祥住在百花园,也是想让她能静下心来好好读书,踏踏实实把这六月底的忌日过去。
百花园中有一栋二层小楼,主人住的卧房在二楼,推开窗就能看到下面的缤纷的花坛和远处被烟云环绕的天南山,景色极美。
而一层原本是茶室和琴房,后来因为搬了书,便打通改成了书室,有一半的屋子全部是成排的书架。
当年李管事很仔细,把所有书按照门类分好,普通本就都摆在书架上,有仆役定期打扫,而孤本和字画全部存在后面的暗室里,只有赵瑞自己可以打开。
谢吉祥一看到成排的书架,眼睛倏然一亮。
何嫚娘推了推她:“去吧。”
谢吉祥兴奋地点点头,一步步进入这黄金屋中。
她一开始只看了大类,最后寻了刑名类目一本本翻看,最后在角落里看到一本前朝有名的刑名大家博远先生的批注本《验尸格论》。
这本书她父亲原来也寻过,一直没看到有成书,没想到在这里看到了。
谢吉祥颇为欣喜,走过去轻轻托起上面的其他著作,把这本书单独取了出来。
然而令谢吉祥没想到的是,翻开第一页,谢吉祥却看到了一页洒金笺。
这些书存放在这里,已经十年有余。
这十年里,赵瑞一直在知行书院求学,后来进入国子监修习,再之后他未走科举,直接被招入仪鸾司。
这十年里,赵王府发生了许多事,燕京也发生了许多事,赵瑞很少再来芳菲苑,每每来了,不过坐在百花园中静默焚香安静读书,以这样的方式思念母亲。
所以这一黄金屋的藏书,就如同被淹去光华的珍珠,暗淡地停留在贝壳中。
谢吉祥闻着鼻尖不是很明显的霉味,仔细地捧着书出了书室。
阳光下,洒金笺上的金箔闪烁着七彩琉璃般的光影。
那上面,娟秀的瘦金体写着:瑞瑞吾儿,久未相见,近来可好。
————
谢吉祥万万没想到,会在这一本书里,看到跨越十年之久的问候。
这一瞬间,思念犹如纷飞的落花,一瞬落满心湖。
谢吉祥回忆起年少时候,淑婶娘会在平静的夏日午后,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一字一顿地教她背诗。
她的声音温柔而干净,好似不停涓涓流淌的甘泉,让人一下忘却了夏日的燥热。
那些有母亲陪伴的时光里,赵瑞脸上总是挂着欢笑。
他比谢吉祥刚巧大了一岁,人虽然略有些稳重老成,却也会不厌其烦陪谢吉祥玩小孩子的游戏。
他会陪她骑小木马,会帮她给布偶穿裙子,也会笨拙地给她编辫子。
这些童年中无忧无虑的时光,在赵瑞十岁那一年戛然而止。
邬玉淑身体自来就不是很好,原本王府里锦衣玉食养着,倒是略有些起色。
她对自己的丈夫没什么要求,对赵王并不亲近,自从有了儿子,她的心思便全都放在了儿子身上。
原本日子可以这么过下去,只是后来,先皇后薨逝,邬玉淑备受打击,也跟着一病不起。
她病了很长一段时间,谢吉祥记得,大约就从那时起,赵瑞不再叫赵王父王,也不再提这个父亲半句。
待到邬玉淑病逝之后,她又长大一些,赵瑞才说在他母亲病重那段时候,赵王已经同冯晓柔有了首尾。
这事他不知道母亲是否知晓,即便知道,邬玉淑其实也不甚在意,赵王对她来说只是家族给她安排的丈夫,再多也没有。
但对于赵瑞来说,赵王的行为不啻于背叛。
在那之后,赵瑞迅速长大了。
他学会了不再展露心中所想,也学会逐渐冰封自己的心,即便在谢吉祥面前依旧还如小时候那般,可谢吉祥却明白他已经变了。
无忧无虑,天真快活的童年再也不会有。
想到这里,谢吉祥叹了口气。
她心底深处,对赵瑞不是不心疼,可她也很清楚,逝去之人永远不会回来,就如同她父亲母亲一样,一旦离开了她,便就是永别。
谢吉祥轻轻摸着邬玉淑留给赵瑞的洒金笺,把它仔仔细细放回书中。
不知怎么的,她下意识往后翻了翻。
一页、两页,待到第十页时,谢吉祥便惊奇地发现邬玉淑又留了一张洒金笺。
或许,找到这张纸笺的不是瑞瑞,难道是吉祥小丫头?小丫头还记得婶娘吗?
谢吉祥抿了抿嘴唇,还是忍不住笑了。
淑婶娘还是这么逗趣。
“我当然还记得婶娘,”谢吉祥自言自语,“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发现了这两张来自十年前的长辈问候,谢吉祥一下子就有了兴致,她缓慢地,一页一页翻看这本书,中间没有再看到额外的纸笺。
但谢吉祥不气馁,她继续翻找,直到倒数第三页时,谢吉祥发现了一张纸笺,这张纸笺上只写了一句诗。
唐朝贾岛的《忆江上吴处士》。
秋风生渭水,落叶满长安。
这是什么意思?
谢吉祥把纸笺放了回去,转身出了书室,站在书房里反复思量。
淑婶娘为何在最后弥留之际,要留下这些信笺,她是否有许多未说完的话,难道说别的书中也有?
谢吉祥深吸口气,重新把纸笺看了一遍。
此时的赵瑞,正在摘星楼的书房中,皱眉看着苏晨整理的奏报。
这几年来,城郊尤其是燕京东郊附近,有不少人口失踪。
头几年有些年轻的男孩,来燕京打短工三五日不归家,一开始家属都不担心,但时间久了,才发现人已经不见,早就音信全无。
五年之前,还略有些报官者,大抵一年有五六十起,后来人数渐渐少了,待到这两年,一年只有一二十起的样子,同往年持平。
且这一二十起也是男女都有,并不全都是年轻男人,也还有老者和孩子。
因此,仪鸾司也渐渐放松了警惕,未再多关注失踪案。
赵瑞问苏晨:“这是北镇抚司主查?”
苏晨:“是,北镇抚司专司百姓之案,同南镇抚司不同,以前燕京的旧案皆由北镇抚司主持,现在陆续转到大人手中。”
赵瑞修长的手在档案上敲了敲,指着其中的官印说:“文渊阁调启过档案。”
仪鸾司的卷宗都有明确记载,哪里调用过,都要加盖印章,这封卷宗上文渊阁的印记一目了然。
赵瑞现在可暗中号令南镇抚司,在仪鸾司中大有人在,想要偷龙转凤再简单不过。
暗中调查的所有卷宗都未有皋陶司印章,也是怕打草惊蛇。
苏晨扫了一眼,卷宗上不仅有南北镇抚司的印记,也有文渊阁和刑部的印记。
文渊阁就是辅政臣们日常办公之地,因此众人也把这些宰执们称为阁老。
“阁老们讨论过这个案子?”
赵瑞微微蹙着眉,他沉声道:“文渊阁的印章标记有天宝二十一年字迹,也就是说在文渊阁调查之后,京中及周边地区的失踪案明显减少。”
“陛下知道了这件事,暗处的人害怕了。”
文渊阁调集卷宗,阁臣们知道了,陛下也就知道了。北镇抚司肯定有人在暗处观望,察觉到陛下已经知晓此事,立即收手。
听到这话,在场众人皆是一凛。
苏晨拱手道:“大人,此卷宗要立即送回仪鸾司,方大人说不可离开两日。”
赵瑞道:“让人仔细誊写一遍,然后就给老方送回去。”
苏晨是了一声,这就要走。
“等等,”赵瑞看了一眼他和一直很安静的夏婉秋,“苏副千户,立即调拨二十人手给夏总旗,受她调令。”
苏晨点头,迅速退了出去。
赵瑞抬头看向夏婉秋:“夏总旗,如今有一危险的任务,还需要你去完成。”
夏婉秋面无表情,却铿锵有力道:“是,属下义不容辞。”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赵毛毛的声音:“世子,吉祥小姐有请。”
赵瑞微微一愣。
知道这边有正事忙的时候,谢吉祥从来不会打扰,能在这时派人来找她,肯定有相当要紧的事。
赵瑞迅速对夏婉秋吩咐几句,末了道:“注意安全,吉祥还等着你陪她跑马。”
夏婉秋难得抿了抿嘴唇,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拱手便退了出去。
赵瑞起身,问跟在身后的赵和泽:“今日可有什么事?”
若是无事,谢吉祥为何要叫他?
赵和泽顿了顿,仔细回忆了一下:“小姐下午一直都在百花园,没有出来。”
难道百花园有事?
赵瑞也不耽搁,大踏步出了摘星楼,不过一刻工夫,就匆匆赶到了百花园。
他刚一进园子,就看到赵毛毛立在院中,似乎正在等他。
“怎么了?”
赵毛毛道:“小姐让小的禀报完世子就回来,小的正在这等您呢。”
赵瑞没理他,直接进了百花园的一楼。
自从母亲病逝之后,他每次来芳菲苑都会过来看看,选一两本书静静读上一日,待心静下来再走。
对于百花园,赵瑞还是颇为熟悉的。
此刻他一进来,就看到谢吉祥跟何嫚娘两个人身边堆了一堆书,正仔细翻找。
即便赵瑞来了,也没有听到他的脚步声。
赵瑞轻咳一声:“吉祥?”
这一声他还是压低嗓子喊的,却把赵瑞吓了一跳。
谢吉祥猛地抬起头来,看到来人是赵瑞,立即眼睛一亮。
熟悉的百花楼书房,熟悉的小青梅,熟悉的笑容。
赵瑞心中那些烦闷一瞬就消失不见,他上前两步,很不客气坐在谢吉祥右手边的椅子上:“怎么在翻书?”
谢吉祥便把手里的书合上,然后从右手边的两本书里翻出了一本《验尸格论》。
“你看看,小心一些。”
赵瑞不明所以,他先看了封面,这本是博远先生的批注本,应当不是很大众的普本,谢吉祥能看到这本不奇怪。
确定是什么书就好办了。
赵瑞以为谢吉祥看到了什么其他的死亡方式,便直接翻开第一页。
入目却是一张洒金笺。
上面的字迹再熟悉不过,虽时隔多年,赵瑞也一眼便看出,那是他母亲的瘦金体。
瑞瑞吾儿,久未相见,近来可好。
瑞瑞吾儿……赵瑞一瞬有些哽咽。
很多年了,他很多年都没有听到母亲再如此唤他,记忆里温柔的嗓音似乎重新萦绕耳边,瑞瑞吾儿,你可还好?
他想说自己很好,让母亲不用为他担心,可话到嘴边上,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谢吉祥安静陪在他身边,等着他缓和情绪,一刻之后,赵瑞终于抬起头来。
“这是什么?”
谢吉祥轻声道:“我想着下午无事便来读读书,一看这本就很喜欢,便翻看起来,这一看不要紧,立即发现了婶娘的留下的信笺。”
赵瑞轻轻摸着信笺上的字,声音略有些嘶哑:“还是这么喜欢逗趣。”
邬玉淑是个开朗大方的女人,在她亲力亲为的教导下,小时候的赵瑞大方可爱,却又很有男子汉担当,无论谢吉祥怎么惹他,眨眼就会忘记,依旧笑呵呵当吉祥的瑞瑞哥哥。
所以看到这张便签,赵瑞都能回忆起她带着笑的低柔嗓音。
赵瑞点点头,跟着说道:“是啊,婶娘总是这么逗趣,你继续翻,还有呢。”
“还有?”
赵瑞微微有些愣神,他随即翻找起来,很快看到了那张同谢吉祥问好的纸笺。
“我娘啊。”赵瑞哭笑不得。
翻到这一张,赵瑞没有废话,他径直往后翻,直接看到了那张秋风生渭水。
赵瑞抬头看向谢吉祥:“你一定想到了什么,对吗?”
谢吉祥弯着圆杏眼,勾唇笑了起来,脸颊边的梨涡展露出可爱的暖意。
“是呀,淑婶娘说吉祥小丫头可是很聪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