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琛穿戴整齐后,打开门,商从安正蹲门口思忖着什么,发现他出来,她立马拿起一旁的四书五经,还有笔墨纸砚,恭恭敬敬的站到他面前:“还请监院指教,学生时间不多,只能投机取巧,先看重点。”
季琛抿了一下唇,看着她万分认真的模样,眉头轻蹙,开口道:“我三天后回书院,你如果这三天依旧不改变主意,我就带你。”
“学生先多谢监院。”商从安笑了,露着小白牙,一双眸子璀璨着,那是对念书的渴望,不参杂任何其它东西。
真的是用着学生看监院的眼神看他,仿佛曾经那点过往,那点旖旎都是他在做梦。
季琛负在身后的手微微缩紧,身前的人朱唇又启,像是百分百认为他对她是一点想法也没,得寸进尺着:“那学生这几天有问题是否可以请教?”
季琛紧咬了下唇,道:“可以。”
“学生多谢监院。”商从安拱着手,微微往旁边退开,恭送他离开。
过了会,眼前那抹黑袍依旧停在原地,没有半点要离开的意思,她困惑抬眸:“监院还有事?”
季琛眼眸微垂,看着她一脸不解:“你就不怕我对你会有所图谋?”
就这么毫无防备天天在他眼前晃荡。
那眼神又清又冷还深邃,商从安呆了片刻,随即不好意思笑了笑:“监院清风霁月,怎么会对学生有图谋?您如果说的是客栈的事,不说那事错在学生,就说学生如果需要人负责,外面有大把的青年才俊可挑。”
“您人好,守礼,但您好不是别人得寸进尺的理由,学生以前不怎么懂事,还欺侮了您,现在既然打算入朝堂,那该改的肯定改。”一字一句着,言下之意就是您品行高尚,就算再怎么没兴趣,又是受害者,也打算负责,但她不想以此要挟,以后不该有的心思保管收的干干净净,不给您添乱。
季琛袖中紧紧捏着,半晌,转身离开。
商从安:“???”
错觉吗?
好像生气了?
但他对她又没男女间的感情,她把一切止步于学子跟监院间的关系,总不会错吧?
季琛从商从安房内出来,再离开商府的消息立马传到商祜耳朵,商祜看着那叠拜贴,邀请贴,挥了挥手让人拿走,再开口:“随她去。”
横竖管不住。
快半夜时,门口骏马勒停的声音响起,肖容幼小脸惨白的被送下来,再被人一路送到商祜门口。
“主子,肖容幼送到。”
里面,灯火还亮着,像是在忙,不久就传来阵低沉声音:“嗯,知道了。”
那下人行礼就离开,肖容幼站在门口,彻底懵了,他走了,那她呢?
所以,她要干嘛?
她看向门口守着的两下人,那两人没理她。
她深吸了口气,干脆蜷缩在他门口,夜间冷着,她有点冷,但这里是商祜的地盘,她不敢乱走,她家慎慎跟从安都不在身边,她一个人面对商祜,她有点怕,只能低着脑袋看着脚尖,瑟瑟发抖。
门口守着的下人那都是只听命令行事的,没人下令,他们更不会去管她,就算她在那快冻死了,也不管她。
直到商祜准备休息时,管家才出门,门一开,就看到角落蹲着的肖容幼,惊了下:“您怎么蹲着?”
问完,他懂了,他们刚刚忙着商讨朝廷物资事宜,一不小心忘了她的安排。
商祜听到声音瞥了眼,门口女子缓缓站起,似乎是腿麻了,抬起头来,一张脸发白,朱唇已经泛紫,跟肖容萱很像的一张脸,胆子却差了十万八千里,这个小的很,他眉头皱了下:“进来。”
管家愣了下,扭头,商祜已经自行边宽衣边向床走去,他又看了眼一脸茫然的肖容幼,侧身:“姨娘,请。”
肖容幼:“???”
大门关上,里面放着碳火,暖暖的,肖容幼这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又扭头看向里间正在宽衣的商祜,她是绝对不会认为里头那个打算找她暖床的。她蹲在碳火边,准备将就一晚。
“桌上有各家拜贴及请帖。”里头声音传出。
肖容幼:“嗯?”
“都是有意要娶商从安的。”商祜解着衣服,想到那一大叠麻烦东西,就这么交给她一个人,似乎太……
“你忙不过来的话,问管家要人。”
肖容幼望着那叠东西,心头砰砰直跳,压根没听见他的后半句,满脑子只剩她家从安终于可以嫁出去了!
虽然没了季大公子那么好的一个,但还有千千万万个可以挑。
“他们知道从安曾经睡了季琛这事吗?”肖容幼小心翼翼问着,要是到时候她好不容易挑好,人家嫌弃又退婚怎么办?
所以,这事还是怪她没教好女儿,那种事,她怎么可以不对人家季公子负责?
多可怜的人啊。
要是负责了,哪有现在这么多事?
商祜深吸了口气,脑中又想起下人来报说,季琛在她那待了很久的事,眼眸泛冷:“他们不敢有意见,你尽可放心!”
“还有,除了姓季的,其他随你!”
肖容幼:“……”
她还想在里面找找,有没有季琛。
“哦,好。”肖容幼乖乖坐下,一张张翻开,横竖在商祜屋里,她也不敢睡。
一夜到天明,管家门外犹豫了下,这么多年他没有主子同房后早上来伺候的经验,他门口来回晃荡两圈,咬了咬牙,推门而入,避免看到不该看到的,垂着脑袋,想叫商祜起床。
结果,商祜已经起身自己穿衣,径直来到桌边,看到桌上趴下去的那个,眉头紧皱,食指敲桌。
管家:“……”
十多年都没的事,他为什么会以为两人同房了呢?
肖容幼揉着脖子醒来,翻了一晚上,发现根本看不出什么,这些帖子只写了对方身份地位名字时间之类的,其它什么都没。
她翻翻捡捡,才把一些一看就不靠谱的给剔出去,然后趴着睡了。
她抬头看着商祜不太好看的脸色,赶忙抱起帖子,道:“我……我能不能偷偷见见这些人?”
商祜看了眼管家,管家立马会意:“小人待会给您找个人,他会给您指认。”
“还有商从安在这,库房东西你随便用,务必把她给嫁出去。”商祜吩咐着。
肖容幼回头,不太明白,什么叫“务必”,虽然她也急,但也没急到那份上?
商祜看着她一脸茫然的模样,没有明说,商从安如果不趁这次嫁了,她以后可能真的嫁不出去了。
“去吧。”他挥了下手。
肖容幼也不管了,抱着帖子急匆匆的去找商从安。
一路来商从安闺房,下意识就往她床边走去,她太了解她了,没事的时候,那是能睡懒觉就睡懒觉。
结果,一旁……
“舜其大知也与!舜好问而好察……”朗朗读书声传来。
肖容幼:“???”
“从安,你在做什么?”肖容幼抱着帖子见鬼般的挪过去,清晨第一缕阳光都还没透进来,商从安裹着厚重衣服,缩在桌边,一脸专注?
“娘?你怎么来了?”商从安停下,扭头。
肖容幼一手探上她额头:“你跟慎慎不是向来不喜欢这些吗?”
商从安挪开她的手,一脸焦急:“没办法啊,明年二月就该考试了,不喜欢也得念啊。”
肖容幼更茫然了:“明年二月的考试?书院的?”
总不可能是童试吧?
“不是书院,是童试。”
“商从安,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是个女的啊!”肖容幼大惊,手中帖子哗啦啦的悉数落地,“你这是要欺君啊!”
“没,律法漏了。”商从安又把对季琛那套跟她说了遍,见她还说一副我闺女疯了的模样,只好又把在宫中的事说了遍。
肖容幼听到季瑶对她做的事,整张脸都黑了,难怪商祜要她必须把她嫁掉,这是知道没有皇恩存在,根本不会再有好人家会要她这么一个出格的女子。
“所以,娘,女儿也不祸害那些好人家了,还是安安分分为官比较好。”
肖容幼哽咽了,这叫安安分分?
她低头看着满地帖子,咬了咬牙:“万一有好人家就是死皮赖脸要你呢?”
“我娶你,不会在乎那些,更不会让你受委屈。”
低沉悦耳的声音脑中浮现,商从安晃了个神,摇了摇脑袋:“那也不嫁。”
肖容幼快被她给气哭了,她怎么可以这么轻松说不嫁就不嫁?她将来一个人怎么过?还入朝堂,如果不做出惊世之举,别人吐沫星子也得淹死她。
“监院答应我了,只要我这三天不改变主意,他就教我。”商从安兴致颇高,重新拿起书来温习,虽然以前记过,但多看几遍也是好的。
肖容幼闻言,眼睛立马亮了下,三天啊,她笑了笑,足够见好几个好人家的公子了,万一有她中意的呢?
再没有,三天后,偷偷把季琛绑过来,往她床上一塞,再带人来撞破,她不嫁也得嫁。
虽然是下策,名声不好听,但怎么也比她将来一个人孤零零的老死强。
当务之急……
她看着商从安蓬头垢面的模样,心塞了,这模样,怎么塞给季公子?
人家好好一出尘俊逸的公子,也不能太委屈了他了。
她扭头就走,入了库房,二话不说拿了串最大最多的珍珠项链?
等商从安吃完早饭,准备回去接着看书,肖容幼抱着口大碗,指着一躺椅,道:“来,躺下。”
“娘?做什么?我还得看书。”
肖容幼一把拽回商从安,按着她躺下:“你不会心里默背会吗?”
商从安一想也对,干脆躺下,回顾下自己刚刚看了什么。
“难得那老头大方一回,赶紧花钱才是正道。”肖容幼调着什么东西,商从安默背着书没管她,不过商祜最近的确大方,她问他借点钱买书应该会借吧?,
她边背边想,脸上一股凉意忽然涌来,瑟缩了下:“娘,什么东西?”
“哦,珍珠粉加牛乳加蜂蜜。”
商从安眼眸眨了下:“哪来的?”
肖容幼继续往她脸上抹,顺便把剩下的珍珠扔给她把玩:“从老头库房拿的。那么抠的一个人,这回居然那么大方,说什么只要我能把你嫁出去,库房东西随便拿,还说什么没有的去找管家要钱买,我就磨了几颗珠子。”
“娘。”商从安咽了下口水,捏着指尖剩下的珍珠,“您确定拿的是珍珠吗?为什么这么大?”
肖容幼一边抹一边道:“肖家以前也是富有过的,珍珠还是认识的。”
她特地挑的最大的,还一串那么多颗,就是怕他哪天又抠了。
商从安有种不祥的预感,她扭头就看到门口管家急急忙忙跑来:“姨娘,那一串大珍珠呢?那是今天要拿去送礼的。”
肖容幼手立马抖了下。
商从安闭眸假装睡觉。
管家见两人神色古怪,料想她们可能喜欢那几颗大珍珠,赶忙急着道:“姨娘,是小人的错,忘了提前把那些要送礼的拿走,但户部周大人他老母今日大寿,老爷特地让人找来的。”
商从安颤着手递上剩下的大珍珠。
商祜不给过冬物资,的确需要礼去平息下户部那位的火气。
管家愣了下:“其余的呢?”
肖容幼将手里那一大碗递了过去。
管家:“……”
不是他想的那样,对吧?
商从安犹豫了下,道:“我脸上的要刮下来还你吗?”
管家两眼发黑,身躯微晃,看得两个闯祸的心头发虚,还好,他又站稳脚跟,摇摇晃晃的拿着那几颗剩下的走了。
再过了会,那几颗也被送了回来。
两人:“……”
商从安心虚就要起来念书,又被肖容幼一把按了回去:“看什么书,你娘我初到京城,你不打算陪我逛逛?”
商从安想了想,的确该逛逛,商祜这的书太少,她得出去买点。
一个时辰后,商从安呆呆看着镜中自己,略施粉黛,朱唇微红,再加额前一朵嫣红彼岸花,她低头又看了自己这一身复杂裙子。
这是出去逛逛,还是出去相看对象?
“娘?”商从安挪了下视线,就看到肖容幼对着她的脚做什么,她嘴角微抽:“您告诉我,您在做什么?”
“哦,防止你中途跑了,这个可以防止你跑太快。”肖容幼结结实实的拿了条粗绳绑住她的腿。
商从安迈了迈腿,走路没问题,跑起来就有问题了!
“你是我亲娘吗!”她惊恐着,这是后娘吧?
肖容幼美眸困惑眨了下,不解着:“不是啊。”
她不是早知道吗?
商从安:“……”
忘了。
还真不是。
“走,我们暗中观察那几个送贴的公子去。”
商从安抬手想把头上金钗给拔了,肖容幼一手按住:“还是说,你要先去相府?”
商从安闻言,立马怂了,乖乖跟她出去相看对象。
外面一小院内,姬笙看着棋局,一手轻敲棋子:“你心不在焉。”
“殿下,抱歉。”季琛起身行礼。
“算了,你出去转转吧,顺便帮我带几本书回来,解个闷。”
“是,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