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公子?”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困惑响起,向来对管教纨绔学子有着丰厚经验的季总监院头一次产生怀疑。
商从安仰着头,对着人笑了,笑的分外乖巧,犹如每个懂事,奋发向上的好学子。
季琛眉头皱的更深了。
“监院!”商从安忽然起身,可蹲太久了,突然起来,眼前不受控制猛的一黑,头一晕,踉跄着就要倒下去,“砰”的一下,撞到人胸膛,清冽淡雅的墨香鼻尖萦绕。
商从安又懵了一瞬,抬头呆呆的望着人,俊逸的一张脸僵硬了瞬,随即薄唇抿的更紧,双手微张不知道该落哪,显然不习惯跟人有肢体接触。
商从安小嘴张了张,站好,乖乖着:“失礼了,从慎一定好好念书,不负监院及家父殷切期望!”
慷慨激昂的声音响在这荒郊野外的,季琛压下心头那点怪异,点了点头,转身,广袖扬起一弧度,后头某人渐渐露出一张悲怆的脸来,一手捂上胸口。
天要亡她。
一行人回了马车,吕绍心情复杂的看着一天就被季琛搞定的某人,实在是……
太没毅力了!
想当初,他可是撑了好几天的!
受了好多罪的!
商从安忽视那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作为一个刚从厌学纨绔子弟转化成勤奋好学的人,她充分发挥了好学生才有的兴趣爱好:“那个什么,下个镇能让商某去买点书吗?”
吕绍:“……”
这转变也太快了。
吕航欣慰了下。
一旁季琛眼眸微垂,低头思量,一手慢慢压平袖角,抬眸,三双眼睛各含心思的齐齐看着他。
季琛薄唇一起:“准。”
然后深深眼眸隐晦的打量着某人,就见人用力点了点头,那模样跟小狗见到了名为“书”的肉骨头一样,浑身上下无不散发着她是个热爱念书的人的味道。
季琛一手慢慢捏着衣角,若有所思,眸色更深了点。
马车行驶了一夜,总算到了一小镇客栈前,商从安钻出马车,站在马车之上,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心头多跳了下。
“那个什么。”她望着街道,不远处一茶摊摆着,一看就是朴实忠厚的老板正在笑着给人添茶。
“你们……先进去,我买完就回来。”
人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某处,脚鬼使神差的自动跳下,再不由自主的朝着那摊主方向走去。
马车上,一人跟着下车,如缎黑丝玉冠束好,黑色长袍随风微动,迈出缎头黑靴,气宇轩昂,一张脸带着点冷冽,引的一群姑娘侧目娇羞,低头交谈,还没来得及弄丢下帕子,人已经跟她们擦身而过,直往刚刚那小公子那走去。
商从安手心发着汗,心跳如鼓,这种她刚刚乖顺的时候跑,他们应该想不到防她吧?
等他们反应过来,她肯定早没影了!
“大爷,请问……”商从安两眼冒着含蓄的光芒,她很快就可以跑了,这种茶铺老板一定知道哪里可以租马车!
“书铺在哪?”清雅冷淡的声音头顶响起,忽然如一盆冷水从头浇下,将那点希望给浇灭了,商从安哽咽了下,微微转头,
“不,不是,监院……”人咽了咽口水,“那个,我可以自己去的。”
季琛淡然低头:“你,有钱?”
商从安赶忙摸了摸身子,小风吹着,她心头凉着,她没钱,那一颗脑袋瞬间耷拉下来。
茶铺老板不明所以,笑着指向街尾:“直走,左拐,就到了。”
“多谢。”
“监院,学生可以自己去的。”商从安跟在后面,爪子扯了扯前头人的衣服。
季琛还想说什么,转个头,一双白嫩的手,青葱如玉,摊在他身前,某双眼睛发着光,等他给钱。
季琛眼角微抽,他会给他逃跑路费?薄唇轻起,淡然着:“我也买,一块。”
商从安:“……”
这个该不会知道她是想跑吧?
书铺内,阳光下,人安静挑书,指尖扫过书册,就这么几个简单动作,都够赏心悦目,商从安一把拉过打算过去狗腿下的伙计,低声着:“有那种书没?”
“啊?哪种?”伙计眼睛继续盯着季琛,一看就知道是哪家达官显贵的公子,雅致中夹杂着生人勿近的冷冽,这气质,肯定不是他们这小县城养的出来的,两人一块来的,向来对客人需求敏.感的伙计头一次没想到点上,脑中只有一堆圣贤之书,要给人送过去。
“别装傻!那种黑色封面的!”商从安指了指季琛,言下之意,他们有钱,买得起!
本来这种拿钱砸的事,理当自己出手才显得豪迈,可惜,她身无分文,只能将季琛当钱袋子,通身豪迈气息瞬间降了一半。
她心酸了下。
伙计一听,做了那么多年的活,黑色封面的是什么书,他还是知道的,龙.阳之好啊!
他小嘴微张,一双眼瞪的老大,看了看身前小公子,唇红齿白,粉粉嫩嫩,再扭头看向明显只是随便看看,不奢望在那堆书里找到什么的人。
凭借多年经验,他觉得他懂了,就是没想到,那个看起来清风霁月的,居然是……
“有。”伙计懵着,再摇了摇头,果然,人不可貌相。
片刻后,伙计神秘兮兮的将几本书包好,再塞进商从安手里,意有所指:“小公子还需要其它的吗?”
商从安摆了摆手,要其它的干嘛?
“监院,挑好了。”人走回季琛面前,像个乖巧学子。
季琛点了点头,拿出钱袋,打算付钱。
“总共五两。”伙计笑着。
季琛掏钱的手停了下,眉头微皱,看向一旁把书抱的严严实实一脸单纯的人,没说什么,继续掏钱付着有点贵到不正常的书。
商从安摸了摸怀里东西,向外走去。
“公子,等等!”伙计拉住季琛,再四下张望,偷偷将手里小盒塞进人手,刚刚那小公子不要,他得负责把东西卖给这一个啊。
毕竟,这可是两个人的事!
季琛眼眸微垂:“嗯?”
冰凉圆润的盒子,画着几颗青松,有点像家中母亲的胭脂。
人眉头困惑皱着,有点不解,书铺还卖起胭脂水粉?
伙计眼睛盯着等在门外的商从安,好心轻声提醒道:“公子想必第一次。”
不然,怎么也不会让个还生嫩着的小公子来拉下脸来买那种书。
季琛眉头拢了拢,来书铺买书,虽然大部分不用自己亲自去,但他也是去过的,他紧抿的唇张开,带着困惑:“不是第一次。”
伙计嘴巴张了张,拉着人的手尴尬的僵了下,看起来人模人样,脸皮极薄的,居然是个中老手?
不过,不是第一次,估计更明白!
伙计看在那几两钱的份上,咬了咬牙,“那便宜点,二两!”
季琛眸中划过丝愠色,略带不满,书铺兼卖胭脂,还打算卖给他一男子?他冷笑了下,他自认为自己没什么古怪嗜好。
“不必。”说着,就将那小盒子塞回人手中,伙计又给推了回去,苦心劝着,“公子啊,买吧,有用,不然万一您一个不小心把人细皮嫩肉的小公子伤着了,怎么办?”
季琛:“???”
“这要是伤到了,人不让碰了,以后苦的不还是您自己吗?”伙计提醒人。
季琛眉头皱的更深,不懂他为什么要买脂粉给商从慎,虽然人长的孱弱了点,但他看起来也不像有特殊嗜好的人。
还有,他受伤跟他买这个有关系?
季琛微怒,挥袖就走,长袍扬起一阵弧度,现在书铺都开始强买强卖了?
商从安见季琛出来,赶忙跟上。
人走了,伙计收回东西,摇了摇头,顺带同情了商从安一把:“遇上个不会疼人的,那小公子也惨,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坐椅子。”
两人走回客栈,吕航已经定好房间,季琛单独一间,吕航跟书院带来的车夫一间,吕绍跟商从安一间。
商从安听完,扭头看了眼神色无常的季琛,果然,这个不信她真正乖了,这是让吕绍看着她的意思。
季琛前头走着,商从安拍了拍怀里的书,心情好着,吕绍小可怜估计今晚心脏会受不了。
“真不知道上面怎么想的,居然允许商人参加科举考试?”一旁,桌子,几个读书人愤愤不平,商从安不禁停下脚步,困惑着。
“这不侮辱人吗?”
“这是真的?”
“对啊!昨天就下发告示了!”
“怎么那么突然?”
“不知道,好像是哪个大富商答上了什么线。这事听闻之前朝堂吵到翻天了!结果居然通过了?”
“啧,世风日下啊。”
商从安听着,抱着东西愣了片刻,告示昨天才下?
可老头子老早就通知商从慎去念书了啊。
“砰”的一声,有人走过撞了下傻站着的人,怀中的书就这么落地。
“你傻站着做什么?”
商从安赶忙弯腰捡起书,无奈了下,想想也是,光人给大房和老夫人那送的东西,也知道人在外混的不错,估计跟朝中权贵搭上线了。
此刻,某一州府内大宅,一下人恭敬的对着窗前的男子道:“老爷,家中来消息。”
男子正听着手底下几人关于各地收入汇报,闻言,挥了挥手,几人立马鱼贯而出。
“从安小姐的婚事出差错了。”
“嗯?”人眉头皱了下。
“宋家搭上了国公府。”
“所以,他们打算退婚?”低沉冷冽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这倒没,不过,对象突然换成了商从语,宋家开口,让商从语为妾。”
商祜一手转了转指尖白玉扳指,若有所思:“让底下的人准备下,过段时间回梧州一趟。”
“是,还有,青山书院的人已经接走公子。”
商祜:“嗯。”
下人看着人的表情,踟蹰了下:“老爷,不告诉公子实情吗?毕竟,这是皇上交代的任务,万一公子不小心给……”
商祜起身就要出门,闻言抬眸看了人一眼,嗤笑一声:“告诉那傻缺?”
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