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事故后来由神盾局用春秋笔法在报告里面写:轻型混乱。
因为罪魁祸首是雷神的家属,而这次就算是他们的竞争对手天眼会也不想多生事端、以解释魔女琼·谬恩是怎么逃跑的。
于是所有人都当了一回睁眼瞎,假装没看到大都会的财务损失报告。
但在这方面,参与战斗的复联成员有不同见解。
如果一定要让他们同样用一句话概括整件事的经过,报废三套战甲的钢铁侠道:“轻型混乱?你在开玩笑?我愿称之为‘超人在大都会大杀特杀’或者‘外星人单独入侵地球’。”
“……倒也不至于。”后来赶到的神奇女侠揉着手腕说,“但他如果是个女孩儿,就会成为天堂岛最受欢迎的拔河选手。”
两个人在位于大都会的神盾局安全屋里面面相觑。
托尼弯腰翻了翻保险柜,竟然真的翻到一瓶红酒。他对着那台摆设意义多过实质作用的饮品撇了下嘴角,摆手做了个邀请的姿势:“喝一杯?”
“谢谢。黑寡妇那边不要紧吗?”
“应该。”钢铁侠瞥了眼窗外闹脾气的绿巨人,“她很擅长应付班纳博士,而且队长还在呢。”
“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很抱歉。”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是凑在一起的超人和蝙蝠侠。
大都会的超级英雄道歉时,很难有人可以在他诚恳的蓝眼睛的注视下说出责备之词。
蝙蝠侠的声音不高也不低,倒是没有特意避开周围人:“我只是很意外,你去过哥谭不止一次,但关键时刻却想着自己解决麻烦。如果不是系统自动在你失去意识时向我反馈,我兴许会有机会在新闻频道见证你的英姿。”
超人有些尴尬:“这毕竟是大都会的事。”
他又马上补充:“洛基是个偶然,不会每次遇到难以战胜的对手时,我都没有反应时间。”
房间的另一角,夜翼和罗宾单独开了个小桌,他们俩明明都长着嘴巴,却碍于各种原因没直接开口,而是通过手机打字交流。
罗宾:!!!
夜翼:我听见了。
罗宾:超人什么时候来过哥谭,我只见过一次。
夜翼:实不相瞒,我明明和蝙蝠侠住在一起,也只见过一次。
一阵无法形容的沉默。提姆开始回顾今天的时间线以整理思路。
今天是周末,除了偷偷溜出家门的提姆之外,夜翼也在。上午不超过十点时,本来不该起床的布鲁斯·韦恩突然出现在客厅中,用凝重到面对刺客联盟时都没有过的语气说道:“我需要赶往大都会,立刻。”
阿尔弗雷德问道:“发生了什么?”
“超人遇到了埋伏。”
“有什么具体需要准备的?”管家追问道。
“氪石。还有……”蝙蝠侠顿住了。
系统说:“别的无所谓,你本人过去最重要。”
但是这没有道理啊?!
哥谭义警产生了和超人相同的迷思,对系统说道:“我可以先去寻找魔法师。”
“来不及解释了。”系统急匆匆地说,“情况很危险,对超人和他身边的人都是,你相信我,先去再说!”
阿尔弗雷德:“还有?”
蝙蝠侠环顾一圈:“……夜翼,和罗宾。”他给自己用来凑数的决定打了个补丁,“可以一起去见识一下。”
洛基的魔法效果很有趣,不仅系统无法探知另一侧超人的具体情况,连蝙蝠侠都隐约间有种失去重要之物的焦躁感。蝙蝠机在晴空中宛如一道黑色的闪电划过城市上空,后排座椅上两个未成年安静如鹌鹑。
其实提姆想说,上次蝙蝠侠这么暴躁也是在准备对战氪星人的时候。
夜翼说这有点像氪星人特攻,被加上了血怒buff。提姆没玩过游戏不做评价,但他想想两个人对外都自称是对方的朋友,心中微妙——原来好朋友的作用就是在关键时刻便于对对方下狠手?
但这份不解在亲眼见到大都会战况之后又稍微了然了。
超人真的很强大。
甚至在提姆看来,他的强大之处并不只在于力量,而是平日里人们和他相处时,很难察觉到这份力量的恐怖之处。
你觉得他是一位友善的朋友、是可靠的邻居、是柔软又温和的异乡人,他和我们没什么不同,他的胸膛和大家同样炙热与宽广。
而在超人失去意识、被敌人操控时,人们才得以意识到,氪星之子平日里究竟是如何收敛的。
原来他起飞的时候并不是每次都一点反作用力都没有。洛基指挥的超人跺一跺脚都会在柏油路面留下裂痕、
他也并不是在毫无技巧的救人——绿巨人从大厦上俯冲下来砸到超人的手臂中,往日里能将翻窗落地的婴儿毫发无损接住的怀抱、这次却让对手的骨骼发出断裂的声响。
还有超人居高临下燃着火光的眼睛,平静到近乎蔑视的表情……
这些才是让提姆觉得超人真正了不起的地方。
拥有力量、挥霍力量的人有很多。
能脚踏实地看清自己造成灾难的英雄很少。
他同时也理解了蝙蝠侠对超人的警惕。
这份警惕或许恰恰因为他们是朋友才得以存在:我了解你,知道你的高尚,也不曾忽略你的危险。当我们误入歧途时,总会有一双手将对方从深渊里拉出来。
……虽然,将蝙蝠侠的行动初衷想象的这么温柔总让人觉得哪里不对劲。
罗宾又低头打字:“我宁可怀疑我听错了。蝙蝠侠还提到了‘system’,什么系统能在超人失去意识的时候联系到哥谭?”
群里的红头罩百忙之中给出回复:“你就别遮遮掩掩了,蝙蝠侠是不是在超人身上安装了一整套监视系统?就这样超人也不发火的话,他简直是圣人。”
夜翼:“他真没生气,还在给蝙蝠侠道歉。”
“……”红头罩那边打了又删,删了又打。他说:“我开始觉得‘朋友’这个单词可以解释一切。”
“也能解释为什么蝙蝠侠一靠近超人就清醒了?当时神盾局那边有人爆了粗口,神奇女侠拴在超人腰上的真言套索都没拿稳。虽然后来想想这可能是洛基的魔法有时限之类的……但我觉得我理解战斗人员的复杂心情。”
“这不行。这是魔法范畴。”
“所以综上所述,友谊真的是魔法,我下次再也不吐槽小马宝莉的设定了。”
“——你们还看小马宝莉?!”
又是一阵难堪的沉默。
夜翼忽然道:“超人也看小马宝莉。他上次和我说,莱克斯·卢瑟偷偷给自己打造了一台战甲,配色和小马们差不多。他还提议星球日报停止报道自己、去给卢瑟的专访里加上‘littleponyman’的名号。”
沉默是今日的大都会。
“这一定是由于卢瑟给超人造成太多麻烦。”和英雄们站在相同立场的人艰难地解释说,“超人面对想要杀死自己的敌人,仅仅是口头上嘲弄两句已经很宽容了。”
这倒确实。
“我是不是知道的太多了?”洛基坐在莱克斯·卢瑟的办公桌对面,两双同样带着傲慢的绿眼睛对视,“我和女巫与超人大打出手的时候,你作为引导战争的人又在做什么?”
“这取决于你能为我带来什么。”卢瑟不动声色地说,“我以为在阿斯加德,失败的一方至少会被囚禁。”
“在地球上,像你这样的无耻之徒也该得到无期徒刑。”
“但我们都逍遥法外。”卢瑟给洛基倒了一杯酒,“敬自由?”
“免了,我们从来都不站在一边,莱克斯·卢瑟。”阿斯加德邪神伸出一根食指将那杯酒推了回去,“之所以还坐在这里不过是因为我想知道,自诩幕后之人的你看到我得知的一切,又会是什么表情?”
他的身影倒映在莱克斯紧缩的瞳孔中。
下一秒,洛基伸出手按住他的额头,低声细语道:
“如果你的大脑承受不住,那也是地球人进化不够完善的过错。”
话音落下,房间里陷入昏暗,仅剩下卢瑟一人失去意识趴卧在办公桌上,墙边挂表的指针滴答作响。
“知道的太多也没什么好处。”
仅剩下洛基最后一句话的余响在封闭的房间中回荡。年轻的神明想起自己的父神,想起流淌在血脉中的敌人的血,想起那些毫无道理的冷嘲热讽和漠视,愤怒的火焰在他的躯壳内灼灼燃烧。
“超人,你说我们本质不同,而你问心无愧?不,不,那只是牧羊人的屠刀还没来得及举起、放在你这只黑羊的脖颈上罢了。”
“你疯了。”莱克斯·卢瑟说。
这是他和超人的第二次见面,和上次相同的是,他们之间同样隔着一扇玻璃。不同的是,上次超人因金属人而狼狈不堪,这次则是卢瑟被控告与自杀小队的叛徒勾结、正坐在监狱中等待受审。
摩西并不怎么意外地发现,哪怕沦落到这种地步,眼前的男人依旧镇定自若,好像胜利女神仍然站在他这边似的。
“我之前也说过这句话。”显然,莱克斯也意识到这令人难堪的对比,他调整姿势,让自己在隔间里坐的更舒服点,“但上次是形容词,这次是在描述事实。你早已陷入疯狂,超人。我清楚地认识到,我的所作所为是为了确保人类拥有更安全的未来。”
“我们是在采访的过程中,卢瑟先生,外面还有大量的安保人员与测谎工作者。”露易丝·莱恩用冷漠的声音说,“你至少得确保自己所说的内容逻辑自洽。”
卢瑟道:“这是当然的。”
“他说的是真话。”‘安保人员’之一的罗宾指着‘测谎工作者’蝙蝠侠设备上显示的数据说,“卢瑟真情实感的认为自己在做正确的事。”
安保人员之二美国队长说:“正确的事情是杀死超人?”
在复仇者联盟掌握的情报中,洛基在地球上的最后落脚点是莱克斯集团,这让他们很想弄清楚邪神究竟与一个人类商谈了什么话题。
当然,名义上是星球日报对这位身陷囹圄的亿万富翁进行采访,登报内容会进行筛选。
采访人是超人主动向他们推荐的露易丝。
如果超人不需要和卢瑟对话,他还挺想推荐克拉克·肯特的。这事着实有些尴尬,旁听的人最好越少越好。
……但蝙蝠侠也许不这么认为,他还带了罗宾。
“我们的思路有局限性。”早就发现人们的脑洞深不可测的蝙蝠侠有理有据道,“当局者迷,有时意见越多,越能代表群体。”
“我们已知的世界是由什么构成的?物质,时间,与空间。”卢瑟身着囚服,却如同是坐在大学会议室里发表演讲,“任何事项的颠倒与位移都会导致认知上的混乱。”
“而超人,他从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起看到的就是无序的世界。”
“洛基做了什么?他不仅仅是控制了超人的身体,他还侵入了超人的意识。在这个氪星人的大脑深处,除了已经发生的各种过去之外,还有未知的未来发展。”
提姆下意识地看了眼蝙蝠侠。
他的导师面无表情,漆黑的面罩被屏幕上的光线映照出一种幽暗的色彩。
“平行宇宙的理论是,多元宇宙包含无限个或者有限个可能的宇宙的集合,包括……”
“说点我们不知道的。”超人打断了卢瑟的滔滔不绝。
“抱歉。”透明玻璃后的囚徒假惺惺地说,“我低估了一个没有受到任何正统教育的外星人的知识水平。”
“总而言之,虽然超人会告诉你们现在他什么都不记得,但其实有那么一段时间,他拥有观测无穷平行宇宙的特殊能力。这又衍生出另一个问题。”
“假如你同时观测到两种结果,其一是我将会杀死你,其二是我将会爱上你,你会相信哪一个?又会如何看待我?”
“……”
超人脸绿了。
所有人都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
“……这都是你的臆测,尽管我无法证明向你们我没有过这样的能力。以及第二条是不可能的。”
“但也会有近似的发展路线。也许在某一条世界线上,我们的关系并没有那么糟糕。”
卢瑟丝毫不在意其他人恍惚的表情,坦荡地继续道:
“于是你们会发现,就和对微观粒子运动的观测一样,对未来结果的预测其实是有不确定性的,这就是量子理论的又一——好吧,扯远了,我们继续说超人。”
“对超人而言,他了解的越多,对宇宙的认识就越趋于混沌,他对周围人事的判断力会持续减弱,并逐渐怀疑自我。这样一个人,你将如何确保他对正义与邪恶的定义符合我们人类的普世观念?又如何保证他不会受到无数个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悲惨未来影响、对人类产生误解乃至于敌视?”
露易丝敲敲笔杆:“然而现实与你的幻想恰好相反,这里是他的家乡,没人会厌恶自己的家与同胞。”
“就算你说得对,莱恩小姐。”卢瑟的绿眼睛转移到了超人身上,“那能不能有请伟大的人间之神向我们讲解一番,为什么自己会没有这些记忆?”
“难道不是你、或者其他人发现了这种能力的弊端,因而选择逃避亦或是清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