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炷香前——
昏暗的房间里,一个女子身上捆缚锁链,正咬牙切齿,抬头看着那一道灰白衣衫的人,俏脸冰寒。
“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慕容心画用力挣扎了一下,却是徒劳。
那灰白衣衫的人见状,冷冷道:“少废话,安分一点,待到大人大事成就,自然”
“那王爷为何囚禁我?我本就站在他的一边,自然会帮他!”
慕容心画咬了咬牙,黛眉紧蹙道。
“帮他?如果你真想要帮大人,就乖乖待在这里。想来,现在慕容常应当在尽心尽力地为我们而战。”
“爹爹……”慕容心画心中暗念一声,更加不解,“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慕容家皆是站在王爷一边,为何要以我来要挟他?”
“可笑,慕容常站在我们这边?天大的笑话!告诉你,他是太子安插在王爷身边的棋子,你若真为王爷好,就乖乖待在此处,等到事情结束,自然会放你离开。”
慕容心画心情沉了下去,咬了咬嘴唇,握紧了秀拳。
唳——
一道突兀的雀唳之音,自外面响彻。
轰!
随着雀唳之音渐渐沉落,却是又有一道轰隆隆的声音不断逼近这里,而后隔着门窗整个房间都被映红了。
那灰白衣衫的人蓦然转身,双眉紧锁的一瞬,门板炸裂,紫红色烈焰如洪水猛兽一般冲了进来,那人瞪大眼睛,下意识就正欲逃离,然而那一道烈焰之快,已是猝不及防。
烈焰吞噬那灰白衣衫的身体,他胡乱碰撞向四处挣扎欲要扑灭火焰,
伴随耳畔惨叫乍响,慕容心画忽觉身上一松,她下意识看向铁链,只见这链子竟是出现了一道平滑的口子。
她再次抬头,只见那灰白衣衫拍打身体的一刻,手臂坠落,而后身体破碎,彻底倒在火海之中。
慕容心画不由一阵心惊,那大火竟然是藏着万般锋利的剑气,若非是恰好到铁链,只要再往前进一寸,她恐怕也会尸首分离。
这时,她却忽然回想起方才那一声嘹亮的雀唳,丢掉身上的锁链,看着外面一片火海,心中动容。
“是他么……”
“如果是他,为什么没有现身见我……”
“是因为我站在北明王一边么……”
慕容心画心绪复杂,握了握玉拳。她用剩余的玄气御使本命飞剑带着自己出去,逃向北明王府之外。
两天前,她在聂云罗的书房,被某种奇香致使玄气被封禁,而后就被捆住丢到了此处。
出了王府,过两条街,满街到处可见尸体。
有无辜的焌离子民,有披甲执锐的天虎军,也有身着黑衣与红衣的不明之人。
举目望去,大雪还未来得及覆盖那尸体,一个个死状凄惨,眼含不甘。
战争,已经开始了。
她咬了咬牙,身影一动,朝着慕容家的方向赶去,可就在这时,又一道震天巨响传来。
那是问剑台的方向。
慕容心画看了一眼,旋即继续朝着慕容家而去。
“就算爹爹与我不同立场,他也不该因为我违背了自己的愿望。”
慕容心画顶着冷风,踏着飞剑,飞速接近慕容家。
慕容家外,正是打得不可开交。
刀光剑影中,慕容常与夫人并肩而战,面色铁青。
“慕容常,你真要如此与我们拔刀相向么!”
金旗旗使眉头紧锁低沉道,不管是他,还是金旗与土旗,都是愤怒不已。
他们愤怒的不是慕容常的背叛,而是因为家人被要挟而不得已的背叛。
这样的背叛,简直让人痛不欲生。
“我慕容常膝下无子,只有这一女,还望诸位海涵!若是我死了,还望诸位照顾好我慕容家的人!”
土旗旗使何动一剑劈开北明王府的死侍亲卫,怒不可遏。
“所有人,不准对慕容常出手,先杀光这群聂云罗的狗再说!”
何动一声令下,所有人都挥刀舞剑围杀。
眨眼间,那些死侍死去数位,为首的一人看向慕容常道:“慕容常,你若再不出手杀他们,你女儿身上会发生什么,便也说不准了!”
慕容常神色痛苦,握紧剑骤然出手,他心中默念着:“不要怪我……”
“爹爹!”
一声熟悉至极的女声响彻耳畔,慕容常手中剑一顿,不由后撤一步,放眼看去,只见慕容心画踩着飞剑,面色略白地朝这里而来。
“慕容心画?怎么可能!”
那亲卫大惊失色,何动趁机一剑劈断了他的脖颈,让其脑袋眨眼搬家。
何动一边继续战斗,一边望向慕容常那边。
此时慕容心画已经到了慕容常的面前,她看了眼慕容常身上的伤,一旁慕容夫人一把拥住了女儿,当即就嚎啕了一声。
“画儿,你可吓死为娘了……”
慕容常鼻子也是一酸,湿了眼眶。
“对不起……”
慕容心画看着爹娘这般,心中滋味更不好受。
“你不该道歉,该道歉的人,是聂云罗。”
慕容夫人面色一寒,为女儿抹了抹眼泪,慕容心画也抬手为娘亲轻轻拭去泪水。
“娘,王爷他……”
“心画,有些事情,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是怕此事为你招来危险,眼下大战已起,我就全告诉你。”
周围,眨眼间慕容家的护卫联合土旗、金旗,将众多北明王死侍杀了个干净。
何动见三人正聊,心中略松了一口气,走近了一些。
慕容常简单提了两句他们的情报,慕容心画的面色渐渐从不可置信,变为冰寒之色。
北明王,勾结狱鬼宗下属的暗城,为焌离的人口贩卖提供庇护,不但如此,他还取走了许多孩童,至今生死未卜……
种种罪行,叫人头皮发麻。
“心画,你陪着你娘亲留在家里,今日的战争,一定要有一个结果。”
慕容常坚决道。
“我不!”
慕容夫人和慕容心画异口同声道,旋即母女相视一笑。
慕容心画道:“我方才来的路上见到许多平民尸体,是……”
“是一群带着面具的灰衣人杀得,这些人行事残忍,如同杀人机器,那些平民尽皆死于他们手中。”
何动插话道。
“看来,此间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这时,一道高大的血面黑袍浮现。
“陨大人!”
何动看了一眼,顿时满含敬畏道。
这一位,正是陨沙。
他的双手有着漆黑的铁拳,棱角特别,上篆刻九道神纹,隐藏的威力也非比寻常。
“事不宜迟,你们随我去皇宫广场,他们该交出龙鲤玉玺了。”
陨沙扫了眼几人,而后一挥袍,身影再度消失。
“你们就别跟着胡闹了!”
慕容常叹了口气,苦笑道。
“爹爹,你们先去皇宫,我要去救那些无辜的人。”
慕容心画坚定不移道,美眸中浮现执着。
那倾城的容颜配上这一抹坚毅,竟如冬梅一般惊艳,一时间看得所有人一呆。
“爹爹放心,女儿自会小心,这么多年来剑也不是白练的!”
“我的剑也不是白练的,你也别想甩开我!”
见慕容心画与夫人这么坚持,慕容常只得苦涩地点点头。
与众人分道而行后,慕容心画游走在街上,不断去追寻屠杀平民的人,只见那些人,似乎在针对孩童下手。
“还我孩子,还我孩子!”
女人哭嚎着冲向那带着面具的灰衣人,却是被他伸手一甩,将人打得倒飞了出去,摔落雪堆中,连吐好几口鲜血。
这悲惨的一幕,触目惊心,也叫人愤怒不已。
灰衣人抓着孩童的脖颈,手里出现了一块奇异的小玉珠,随着他猛然一按,玉珠嵌入了孩童的胸口,鲜血溢出。
这孩子嚎啕大哭,手脚挣扎乱晃。
“别动我的孩子,求求你,别动他!”
那女人爬起来,跪在地上重重地磕起了头,口中连连央求,眼泪簌簌滚落。
额头鲜血扩散,可那冰冷刺骨的痛根本算不上什么,沁入心扉的是那心如刀绞。
她只是一个母亲,只是一个不如武修强大的普通母亲,她好恨。
恨自己没有力量,恨自己武道天赋不出众,恨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恨这老天,恨这国家。
砰砰砰!
冰层都被撞裂,鲜血染得冰层一片猩红。
远处慕容心画闻声赶来,这一幕映入眼帘的刹那,握着剑的玉手猛然一颤。
一个无助的女人,为了孩子的性命,只能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这是什么?
这算什么?
她猛一咬牙,踏剑前冲,直杀向那灰衣人。
“慕容心画?哼,这个孩子我已经用完了,送给你了!”
那灰衣人冷笑一声,一甩手孩子抛向了慕容心画。
慕容心画急忙停下身子,看了眼灰衣人离去的方向,一咬牙,还是先给这孩子胸口止血,然后送到了那女人的手里。
“求求你、求求你……”
女人还在不断磕头,仿佛她坚定认为这样一定能够救孩子一般。
慕容心画鼻尖一酸,满脸冰寒之色一扫而空,她伸手拉这个女人,将孩子还给了她,轻声道:“去慕容家,找人为你们医治。”
女人面色呆滞,旋即看着自己孩子良久,猛地点了点头,拾起身来朝着顺着慕容心画指的方向跑去。
身影渐渐消失,但压在慕容心画心头的那一股阴霾,却毫无消散之意。
她很愤怒。
银牙紧咬,她再无迟疑,朝着灰衣人离去的方向冲去。
行进了没一阵,就听得上方云层传来轰隆隆的声音,那大片的云层竟然是裂开了无数道巨大的口子。
两道身影,快到让人看不清地交战在一起。
这时,又是剧烈大风自旁边吹来,她眼神一怔,映入眼帘是一道巨大的白色龙卷。
她穿过那阁楼,望向上方,只见一个青年紧咬牙关,挥舞剑雨落下,恐怖的气浪卷卷而来,吹散她的长发。
“叶望歌……”
慕容心画心中触动。
那个青年,她再熟悉不过。
而在凝结成冰的大河之上,站着的正是聂云罗,他也是死咬着牙,加速挥舞大佛戟,催动那巨大龙卷冲击叶望歌。
想起方才的一幕,慕容心画眼中布满寒冷与愤怒。
她沉默间,一道身影自旁边倏然冲出,手中剑成前刺之势,直奔叶望歌的后背而去,速度之快,如电光石火!
铛——
尖锐刺耳的金属碰撞声,响遏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