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意的问询当然没有收到回答,城门外五里处行人稀少,此时更是清出了一块空地供两人过招,李清意毕竟有事在身又被通缉,她身法再好也耗不过一个城池的兵将,眼看骑虎难下也只能认真拆招,先赢了面前的人再说!
“好小子!年纪轻轻功夫不错,怎么就做了贼?”
两人已过了上百招,张生面色不变心中早已惊涛骇浪,他本不是北念国人,故国被北念吞并,皇室投降后被集中安置在启城,他们这些战败国的兵将也被重新整理收编,很是过了一段看人脸色寄人篱下的日子,偏他张生一身武艺桀骜不驯,不屑于去讨好上封,干脆自请来这边陲之地做了个门神。与他过招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他从无败绩,如今竟与一个弱鸡似的小白脸打成平手?
“会不会说话!我看阁下这架势当个大将军绰绰有余,柴非不死哪有你的出头之日!”
二人唇枪舌剑,手上也一点没闲着,摧玉手太耗内力,李清意干脆夺了旁观人的刀,不料只格挡了十数下,便被张生手上的断刀砍的都是豁口。
“哼,为人鹰犬,这样的大将军某不稀罕!”什么狗屁“豺狼虎豹”,若不是故国已死,皇室再无复国之念,这四个走狗早就被他杀干净了!
“嗤,还挺有骨气,得了,时候不早了,再耽搁下去恐生意外,不奉陪了!”
话音刚落,张生眼睁睁看着她手上满是豁口的破刀刀身光华流转一个照面就像自己的刀又砍掉了一段,原来小臂长的刀身现在只有一半了……
“这……”
感觉到从刀身上传来的万钧之力,张生心头巨震,脑中闪过无数念头,再待拆招,只见对面人影快到模糊不清,眼睛还未聚焦,脖颈一侧已经传来刺痛,刀刃不平整,李清意也没有特意控制力道,刮伤了张生的皮肉。
“你还未用全力!”
这比自己输了还要让张生感到不可思议!这年轻人明显游刃有余,难道刚才拆招都是假的?看其身法速度,他明明可以一招制敌!
“别气馁,我们不同。”
李清意身手拍了拍张生的肩膀,她学的是一击必杀的法门,以杀止杀,一击不成就退,后来又跟连胜学了许多战场上的路数,导致现在她的招数既有开合又追求极简极狠,招式诡异无迹可寻。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张生居然真的履行了当初承诺,安排了一艘小船送她出了宜城。
“你不是北念国人?”李清意登船,张生跨步上了船脱口问道。
“……”她没有回答,以眼神询问他有何贵干。这人奇怪,怎么像是一点国家归属感也没有,出事全凭心意,看不透。
“卜城郡与大宋接壤,你是宋朝人!”张生咧开嘴,“北念与大宋终有一战!”他在北念看的清楚,北念国狼子野心,必不会满足于吞并他们这些弹丸小国,大宋腹地繁华富庶,好比饿狼嘴边的一块肥肉,终有一天这块肉会被吃进嘴里!
李清意冷哼一声,反手一掌并未用力,掌风却将张生整个人掀飞退回码头,她站在船头负手而立,眼神锐利凶险,唇角却有一丝残忍的笑意,轻声说道:“既如此,到时候,战场上见!”
话音未落,她所在的小船已经被又一掌气劲推动,距离岸边几里了。
追雪太过显眼,此时被不知哪里找来的劣质染料染成了黑色,刺鼻的很,追雪一直打喷嚏,李清意干脆就着河水将追雪粗略的清洗了一下,毛色还是灰呛呛的,味道被洗干净大半,略一休整,已经不影响赶路了,过了卜城郡,一人一马星夜兼程向宋都而去。
这厢李清意回到宋境,许渊一行人到了宫城,祈归远早已等候多时,陛下行驾刚入宫便被国师派人连同许拂和吴越一起直接请到了御书房。
“陛下恕罪,柴非遇刺,臣心痛之至,想详细问问当时情况。”
祈归远立在殿中,身姿挺拔淡然如菊,嘴上说着请罪的话面色却丝毫没有波动,许渊垂下眼仿佛委屈极了,许拂冷眼看着哥哥如今的样子不知心中作何感想。
“不如,就从公主离宫之后在客栈中结识的那位身手矫健的少年侠士说起罢。”
祈归远淡然的眸子定在许拂身上,突然被点名的许拂心漏跳一下,虽然不忿国师把持朝政不敬皇族,但是国师气场太过强大,还是让许拂心下惴惴,想到当日初见,不自主的柔了眉眼,又想起那人自猎场不告而别留下的字条,柔和中又掺杂了些许苦涩。
“我离宫数日,行至卜城郡,不想还是被柴,被找到了,侍卫们抵挡不住,正巧撞破了那位公子的房门,才得他出手解我之围。”
祈归远闭上眼睛细细听着,半晌又问道:“那人姓甚名谁,哪里人士?”
许拂一愣,亏得自己芳心暗许,几次三番竟然忘记了问他姓名!等等,罢了,我们二人缘尽于此,知不知道名字又有什么相干。
“事发突然,他又走的匆忙,还不曾问及姓名!”
又是一阵沉默,祈归远又转向吴越,他看向自己的目光一如既往的满是挑衅,想一只猛虎地盘上偷食的鬣狗,龇牙咧嘴,无能狂吠,祈归远面无表情问道:“吴统领呢,可见过那人动手的样子?能看出些什么?”
“不曾”
“哦,可惜了,也许即便看过也说不出什么……”
吴越如同炮仗一样一点就着,愤愤盯着国师的侧颜,几次三番才压下口中话语。那人功夫路数他确实不曾见过,也看不出什么端倪,身上没有兵将习气,倒是有些江湖人的洒脱随意,没准是哪家供养的客卿、死士之流。
祈归远想的就更加多些,他这么多年把持北念朝政,明里暗里有许多人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皇族、世家、名门、望族,太多了,可这些人里面能养出强杀柴非的,总归就那么几个而已。
“亚父,朕发现时大将军已经回天乏术,尸体我原封不动着人送回请您亲自验看,此次是护卫们守卫不利,亚父息怒。”许渊语气轻轻,更添了些小心翼翼的情态,许拂狠狠别过脸去,紧咬着唇瓣,眼眶湿润,眸中带着恨意。
祈归远眼前又浮现了初见柴非尸体的那一幕,当真是原封不动!柴非的甲胄几乎被鲜血浸泡了一遍似的,送到国师府时血液已经风干,曾经鲜活的围着自己说非公主不娶的人此刻面色惨白一路被人抬了回来,他当时是什么心情呢?心仿佛沉下去落到了一个泥潭里,没有愤怒,没有伤心,他只是略抬了一下眼,挥挥手,说了句“送侍卫们上路”,眼睁睁看着那些侍卫们同柴非一样浑身血色,心中为吾儿报仇的念头才越来越盛,他许多年没有这样强盛的念头了!
卦象显示的变数在东方,他早该想到的,毕竟自己也将大宋的朝堂搅合的乱七八糟,早知道宋天子身边有高人能为其遮掩命数,他应该再谨慎些,直接派人去要了他的命!
“多日未见,我竟不知哥哥如今面对国师如此乖巧!”出了御书房,许渊兄妹二人同行一路,许拂跟在许渊身后,看着面前的男子背影再也忍不住心中酸涩,出言讥讽道。
许渊脚步微顿,却没有停下,任由林公公在前方引路,却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朕记得你这次离宫,身边是一个话多的小姑娘是叫青蓝?”
许拂不明所以愤愤没有回话。
“昨日猎场中,有侍卫提及你帐篷里还有一个丫鬟,回程时不在队伍里,被我压下了。”
二人身边宫人都在低头跟随,许拂听闻此句豁然抬头惊觉此事要是被国师的眼线得知可是大事不妙,然后更震惊的发现刚才那句话似乎是直接响在自己脑海中,身边人并没有听见任何声响。
“事出有因,委屈妹妹了!”
一声叹息,响彻许拂脑海,她的眼泪夺眶而出,任凭她自己如何擦拭都赶不及眼泪落下的速度,许渊停下脚步无奈递过来一方手帕,“前方就是太后寝宫,可要去歇歇?”
许拂摇头,一日之内心情大起大落太多,她现在只想放空自己,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要想。
“柴非已死,这些日子就不要往外跑了,过些日子就是国庆,你那位公子如此神勇,没准会再遇的。”
他们兄妹一人说一人听,聊了一路,直到将许拂送回。
大宋京城
愁云惨淡的丞相府在一日深夜终于等来了一位灰头土脸的人。
李清意费了一番功夫才进了府,鸦青直到她哥哥出事,亲自守了几日,见到她不负所望带回了草药,才放松下来,将诡刺堂其他几个人打发走,跟着她去到李青玄的房间。
意外的是宋元霆居然在!伏在李青玄床边睡的深沉,二人进屋也没有醒来,李清意看见二人交握的手眉头微皱并没有发表意见,倒是鸦青在一旁感慨道:“你走这几日都是四皇子在这里守着,每日渡真气,你这哥哥不简单啊,能令一国皇子屈尊降贵,要不是四皇子有些底子,这么折腾下去他也坚持不了几天。”
“他活该!”李清意冷笑。四皇子天潢贵胄又文武全才,无论心系何人都是一段佳话,除了她哥哥李青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