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进来。”
谢珩刚说完这话,声未落。
那一身纨绔子弟习性的周明昊已经到了庭前。
少年紫衣轻裘,隔着十几步远,便懒洋洋的说道:“好在谢将军还肯认我这个酒肉朋友,方才本世子在将军府门外,还在愁若是连门都进不了,岂不是要被那些人嘲讽的抬不了头。”
这一位是周国公的长子,大晏朝手里有兵权的权贵没几个,周家便算头一份。
如今周国公守着大晏与西楚的边境,却将这个长子放在帝京,养成了个成日眠花宿柳的浪荡子。
温酒之前在王益昌府上见过这人的做派,这要不是有个手握兵权的爹,只怕早就被人给打死了。
现在看来,那天周明昊的行径,似乎也不是无意的。
她想了想,起身道:“有客来访,我先回去了。”
谢珩应了声好,紧接着道:“把她也带上。”
温酒带着绿衣姑娘步入九曲回廊。
那边周明昊也到了八角亭,笑道:“刚才那是少夫人吧?怎的这么快就走了?之前在此间有酒的时候,见她忙的团团转便没打扰,我都亲自来府上了,东风兄怎么也不给引荐引荐?”
谢玹拾着棋子,不咸不淡的复述了一遍“东风兄。”
“这位便是三公子吧?百闻不如一见,真是失敬、失敬了!”
周明昊装模作样的同谢玹拱手。
三公子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颔首。
谢珩轻咳了一声,丹凤眼微微上扬,“周大郎!你没事跑来做什么?”
少年一脸的“有什么可引荐的!你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替酒友来东风兄这里讨个美人儿。”周明昊在他旁边坐下,一副十分熟稔的模样,转头对十美道:“不要茶,倒了也不喝。把你们少夫人酿的酒拿出几坛来招待我就成。”
将军府里的小厮侍女头一次见到这般厚脸皮的。
能在谢将军面前这样随意说话的人不多。
说完,这人才同谢珩道:“这原也不是什么麻烦事,只是我那个酒友,昨日在永乐坊看中了那个美人儿,这赎金都谈好了,就等今儿个美人到府上。不曾想,你家少夫人半路杀出来,把美人儿弄回了将军府……”
棋盘刚刚清好,谢玹落了一子,谢珩就顺带着陪他下一局,听见旁边人越发聒噪,不由得开口打断道:“怎么,不行?”
“行!”
周明昊在边上看着谢家兄弟下棋,越看越晕乎,“我本就同那人说了,到了东风兄手里的美人儿就没能出去,他非不信。我也只好替他来走这一趟。”
这人懒洋洋的叹了一口气,装作一副十分难办的样子。
可在这帝京城里,连太子和瑞王都同这位周世子交好,又有几个人能为难他?
谢珩手里把玩着棋子,勾唇问道:“谁让你来的?”
“兵部尚书家的小儿子。”
周明昊对此倒是毫不隐瞒,他虽然是第一次来将军府,同谢珩的交情却是得从好几年前说起了。
再荒唐浪荡的时候都见过,帝京再遇,谢公子成了杀人不眨眼的谢将军,若不是这厮容貌出众的世间难寻。
他都险些以为是自己认错了人。
“说真的。”
周明昊伸手搭在谢珩肩膀上,“你家少夫人到底是看上那姑娘什么啊?若只是想要发善心,我出银子让她在永乐坊再救十个八个,请她把那美人儿让给我,如何?”
谢珩抬眸看他,指尖轻落棋盘,唇角勾着浅浅的弧度,“这将军府做主的人是她,我说的话,不作数的。”
“什么?”
周明昊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扶着桌子起身,“东风兄,你从前可不是这样的!”
谢珩丹凤眼微挑:“再喊一次,就给我滚出去!”
这厮本来就是个没正形的,一喊“东风兄”就自带七八分青楼歌坊里头的风流腔调。
让人听了就上火。
“你这脾气越发的差了。”周明昊往谢玹旁边坐了坐,转头催促道:“我那酒呢?不肯给人,难道连酒都不给喝吗?”
“府中一应事宜都由少夫人做主。”
谢玹的声音一贯都是清清冷冷的,这会子听在周明昊耳中更是。
这样说来,若是谢家少夫人一直不待见他的话,他以后都没酒喝吗?
“你们真是……”
周世子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两兄弟下着棋,局势越发的胶着。
周明昊一边看着,一边说:“你看啊,少夫人也是女儿身,那姑娘生的再好看,她留在身边有什么用呢?还不如……”
棋盘上落子刚定,谢家两少年不约而同的抬眸看向周明昊,“不如什么?”
……
温酒给那姑娘安排了屋子让人早些歇息后,便坐下来吃宵夜。
金儿说:“那姑娘长得好看是好看,就是性子着实不太好,少夫人这样帮她,竟连句感激的话都没有。”
玉露猜测道:“她该不会是个哑巴吧?”
香满和红堂站在窗边,往那姑娘落脚的屋子看。
“别看了。”
温酒吃完宵夜,喝了口香茶,“咱们来打个赌怎么样?她肯定不是哑巴,而且不出一盏茶的时间,她就会来找我。赌注是三个月的月钱,我做庄。”
“少夫人!”
几个侍女齐声喊道。
温酒揉了揉耳垂,“小点声啊,姑娘们。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做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呢。”
“少夫人让我们打赌难道还不够了不得吗?这要是放在别的府上可是要剁手的……”
红堂年纪小,也最实诚。
温酒以前没待过别人家的后宅,一个人随性惯了,难免有忘了分寸的时候。
她清了清嗓子,“我又不会因为这个剁你们手,放心下注便是。”
玉露道:“我就觉着她是个哑巴。”
话声刚落,站在窗边的香满回过头来,“少夫人,那个姑娘果然来了。”
片刻后。
那人站在屋外,轻轻叩门。
“让她进来。”
温酒端着香茶,轻轻抿了一口。
金儿刚去开了门,那个被人当哑巴的姑娘忽的就冲了过来,跪在温酒面前,“求夫人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