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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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并不是九镇人,他来自一个我至今都没有去过的地方——陕西。其实,我并不晓得他年轻的时候是个什么样的人,又经历过什么样的事。

但是,我晓得,飘零在异乡的这些年,父亲早就已经习惯了沉默与孤独。在我的眼中,他是一个很少说话,却非常温和的人。没有什么朋友,更加没有敌人,甚至连我们兄弟三人,他都很少动手打过。

但是,那一刻,父亲的脸上却是一种我从来没有看过的神情,双眼圆睁,血丝尽显,凶狠之极,霸道之极。

刚好在家的大哥听到父亲的叫唤,提着菜刀从里屋跑了出来,左邻右舍们也都闻声赶了过来。那帮人不敢多留,摆脱父亲的纠缠,骂骂咧咧地飞奔而去。

在客客气气地跟向邻居们感谢、解释半天,终于送走了之后。

父亲转过头来看着我,我以为他会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已经在心底想好了说辞。可是,他并没有问,他的嘴唇抖动半天,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正在帮我揩脸上血印的母亲之后,猛地抬起脚,一下将面前的凳子踢飞,指着我,大吼了一声:

“老子恨不得打死你!”

说完,转身,走进了卧房。

我的心底涌起了无边的愧疚,父亲是个老实人,是个好人,却生了我这样一个臭名在外的混账儿子,我对不起他,我今天又给他丢了人!

转瞬间,这种愧疚就变成了更大的愤怒。

对那些让我丢人的人的愤怒。

其实,那个时候的我很单纯,我和跑社会的流子发生了冲突,我不但没有考虑到流子会来找我,居然还起了主动去找他们的心思。

只不过,从来没有人可以制定这个世间的规则,而只有规则来主宰人。

流子有着流子的规则。

这些规则里面,有着传承了千古的一条:打狗要看主人。

狗被打了,还打了两次,主人当然就要出面了。

所以,事情,并没有完。

陈浩南最终当上洪兴的扛把子,离不开阿坤砸在他头上的那一个可乐瓶;如果没有冯敬尧明里暗中的打压,许文强成就不了独霸上海滩的辉煌;哈尔滨少了杨馒头、郝瘸子,乔四最终不过是个小有名气的包头;当日不出悍匪张君,今朝何来大哥文强;黄皮成就了“九镇六帅”;廖光惠踏着李杰的两条残腿才当上了头号大哥。

无论在故事还是现实里面,每一个黑道大哥成名之前,在他们前进的道路中,都会无一例外地有着一个挡住了去路的人。

也是一个远比当时的他们更有势力、更加凶残、更为彪悍的人。

用旧势力的消亡来磨亮新生代的号角,踏着别人上位,本来就这条道上唯一颠簸不破的铁规。从来都没有天生的大哥与霸王。

我也不能例外。

在义色这两个字彗星般崛起于我市黑道之前,在人们见到我习惯喊声“三哥”之时,在人们恨我怕我或者求我爱我的日子里面。

已经很少有人能够记起,我是经过了如何的九死一生;又是如何在别人的烈焰中,融化自己的血泪,只为了活得更像是一个人。

可是我自己知道,我永远都不可能会忘记,首先为我点燃这把锻造之火的人是谁。曾经,他是那样的让我惧怕,让我仇恨,却也让我尊敬。

在我的印象中,很深刻地记得一句话。

一句在多年之后,我已经早就不被人称为“姚义杰”的现在,还依然在九镇流传,偶尔会被人提起的话:

“跛爷保长,胡力飞强;唐五一林,猴儿敢闯。”

这四句话说的就是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初期,九镇黑道上的几位大哥。

虽然,这四句话里面的那些人,在两年之后,就将因为第一次在我国举行亚运会而导致的那场全国性严打,坐的坐牢,跑的跑路,枪的枪毙,退的退隐。剩下的一些在新一代更为强势、聪明的几位大哥不断地冲击、打压之下,也七零八落,风光不再。

可在当时,他们绝对是九镇方圆百十公里范围的地下秩序中,毫无争议的掌权者。

而工装服的师傅就是四句话里的最后那个字——闯。

九镇区第二大镇,位于九镇河对面的彤阳镇老大——闯波儿。

在工装服的朋友去我家之后的第二天,何勇找到了我,他告诉我说,闯波儿约一林三天之后,为这件事摆场(黑话,双方约好火拼)了难。

(注:在九十年代末期撤区并镇之前,中国的行政单位,在县之下,镇之上还有一个区。九镇当时就是我市的一个大区,辖下号称三镇十五乡。除了九镇镇,八王镇之外,还有与九镇一河之隔的彤阳镇。撤区并镇之后,九镇才与彤阳合并,统一称为九镇。未免某些年轻读者感到突兀不解,特此说明)

闯波儿的真名姓卫,他的父亲曾经是彤阳公社的一个会计,六十年代,正值那场灭绝人性,史无前例的人类浩劫期间,生下了他。

在那一段时期,九镇有个在现如今看来很奇怪也很荒唐,某些年轻人们甚至都会觉得我在编故事;但是在那些年月来说,却是无比光荣高尚,理所当然的事情。

当时,九镇的很多道路两旁都树立着一些稻草人,稻草人的上面挂一块布,写着“打到三反分子、反革命走资派刘少奇!”

几乎每一位路过的人都必须要对着这些个稻草人吐口水、喊口号。如果遇上了又红又专,具有无比爱国热情的爱国贼,那一堆倒霉的稻草还要被踹上几脚,打上几拳。

卫会计性格有些内向,但他从来都是一个虽然不善言辞,脾气却非常火爆耿直的人,他看这种傻逼行为很不顺眼。

不曾想到的是,最终他却为自己的火爆与清高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某次,卫会计和单位上的一个不知道什么人一起路过某条街边的某个稻草人时,别人都在对着稻草人骂刘少奇,他却不骂。

别人问他:

“卫会计,你怎么不打倒刘少奇呢?”

“扯卵谈(方言,胡说,胡扯,开玩笑的意思)无缘无故打个什么鸡巴打?!这是堆稻草,你看不出来啊?”

“咦!!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说话?就算是堆稻草,也是反革命走资派的稻草。为什么要这么做?那是要让广大人民搞清自己的革命立场,万万不能忘记阶级斗争。要让老百姓明白必须要坚决打掉走资派的狗头,让他们永不超生。晓不晓得?”

“……”

据说起初,卫会计并没有说话,他只是阴沉着脸一言不发,也不动。只可惜,他遇到的那个人是个死缠烂打,革命立场非常坚定的家伙,定要拉着卫会计喊口号、吐口水。

拉来拉去,倔驴子脾气的卫会计终于被逼急了,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要打你去打,老子今天硬不打,看有个什么鬼?刘少奇未必杀了你的娘啊?天远地远,还立堆稻草在这里搞?扯鸡巴卵谈!”

就是这句话让他见到了鬼,真正的鬼。

没有几天,这件事情就被人报了上去。于是,一连串的游街、批斗、公审。一时之间,老实巴交的卫会计摇身一变,成为了彤阳公社人见人恨的反革命典型。

在九镇河边召开的一次批斗大会上,卫会计被群情激奋的红小将们用皮带、木棍劈头盖脸的当场暴打至奄奄一息,不出一个月,不治而亡。

卫会计死了,留下老婆和一对儿女。

过中的辛酸没有人知道。

人们只晓得,卫会计的大儿子卫波读了两年小学之后,就没有再读书,跟着人去学了木匠。可是,随着时间飞逝,这小子却越长大越不听话,木匠活后来也不好好学。整天与街上那帮无所事事的流子们混在一起,惹是生非,以敲诈、打架为生。

天长日久,号子里面几进几出,在人们的白眼和唾骂中,终于,卫波理所当然地变成了闯波儿。

在卫波出头之前,当时的彤阳镇并没有一个所谓的大哥,小流子们都是各自为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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