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书房。
蔺伯苏坐在案桌前批阅奏折,他正襟危坐着,修长的手指执握毛笔,沾染朱砂落下一个个工整锋利的字体,举手投足间透着矜贵优雅。
最后一本奏折阖上,蔺伯苏放下笔,顺手拿过桌角的茶水抿了一口。
茶水放了很久,已经彻底凉了,入口时冰得冻牙,蔺伯苏顿了一下,许久没有喝过凉茶了,咽下去感觉寒气侵染了五脏六腑。
他不禁轻咳了一声,眉头微蹙,他似乎被惯坏了。
他批阅奏折时不喜身侧有人,因此都无人伺候,之前的四年一贯如此,夏季还好,茶凉了喝着也清爽,冬季时每当他批完奏折,茶就会冷得像是从冰窖中刚拿出来。
一口喝下,凉意会从口中一路往下直通胃部,再向四周蔓延开去,凉茶会冻得他胃病痛,但他变态地享受着那种痛觉,那会让他感觉自己存在着。
但从裴珠月嫁入王府之后就变了,她总会在他批阅奏折时端着各种甜茶和糕点过来,不论他怎么赶都赶不走。
不过,裴珠月也不打扰他处理公务,只是偶尔问一句要不要喝茶,要不要吃点心,他的回答总是“不要”,然后裴珠月就乖巧地坐在一旁支着下巴看他处理公务。
皇帝年幼,几乎所有事情都落在他这个摄政王身上。
他白天要去皇宫辅佐幼帝教习帝王之道,每每回府都是日落西山,简单地用了晚膳之后便开始处理奏折,几乎每日都要三四个时辰之久。
这段时间裴珠月会一直陪着他,坐着看累了是常有的事,她也不回房,愣要陪着,然后就开始猫着眼一下一下冲头,冲一下醒一下,然后又猫起眼晃来晃去,以此往复。
蔺伯苏清楚地记得有一次,裴珠月坐着打瞌睡,蓦地被噩梦惊醒,把他桌上的奏折全推地上去了。
然后他还没开始发火,裴珠月就捏着耳朵可怜巴巴地认错,堵得他一句话都骂不出来。
但说来巧的是,裴珠月总能在他剩两三本奏折的时候醒来,提着食盒去厨房将点心和茶水热好,等他结束就刚好能吃上一口热食。
蔺伯苏曾好奇地问了一下,是如何那么准时醒过来的。
裴珠月回答说:“妾身耳力好能听到笔落在纸上的声音,听着总是想睡觉,而夫君总是习惯在剩下两三本奏折的时候小憩,揉揉手腕,那沙沙的声音消失了,妾身自然也就醒了。”
蔺伯苏记下了,之后刻意改了这个“陋习”,裴珠月那次果然在他批完奏折后才醒来,看着早已收拾地干干净净的案桌,人傻了一下,问道:“今日你怎么一下子批完了?”
蔺伯苏笑而不语,喝了口凉茶走了。
翌日,裴珠月就带了个炉子进他书房,道:“如此一来,夫君什么时候想吃都可以很快热好。”
……
蔺伯苏扭头看向案桌旁燃着碳火的暖炉以及蹲在暖炉旁烤着糕点的裴珠月,嘴角不自觉地漾起一抹浅笑。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展弈中气十足的声音:“王爷,属下有事禀告。”
蔺伯苏瞥了眼门外,等回头再次看向身侧只有冰冷的铁炉,哪有什么碳火和裴珠月,脸上的笑容登时消散了。
他放下茶杯看向门口,冷冷道:“进。”
展弈递上了一份文书道:“给王妃下避子药的人已经找到了,不过咬死说无人指使,这是供词。”
蔺伯苏接过,垂眸看向供词,只一眼,登时将文书拍在了案桌上,嗔怒道:“胡言乱语!”
展弈此时不像平时嬉皮笑脸,他目不转睛地注视蔺伯苏,说道:“我也知这不是事实,不过王爷,整个王府上下都是这样认为的。”
下药之人是王府的厨子,当被拷问为何要给王妃下避子药,是受何人指使,那人回答:“无人指使。裴珠月身为名门之后,却不知廉耻,下药勾引王爷,犯了淫邪之罪,此等女子,不配为王妃,更不配为王爷诞下子嗣!”
是否有人指使展弈尚不定论,但让他气愤的是,这两日在王府他意外听到下人在谈论裴珠月的事,不知道他们从哪得来的消息,说裴珠月是用不光彩的手段爬上蔺伯苏床的,蔺伯苏因为忌惮镇西将军不得已才娶了裴珠月。
而且这传言不是一天两天了,从一年前开始就已经有了。
虽然展弈也挺好奇蔺伯苏看上去不是那么喜欢裴珠月,又为什么娶了裴珠月。
但是以展弈对蔺伯苏的了解,倘若裴珠月真为嫁进王府使了手段爬床,别说将军的女儿就是天皇老子拿把刀架脖子上他都不会娶。
更何况裴珠月绝不是那样的人。
蔺伯苏眉头紧锁,目光幽深,他对展弈命令道:“你去将钟成慎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