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范闲从阳脊滩回来后,所有人都有了任务。
白温济的任务,是在江湖方面打探闻梁的下落,这个江湖,自然不是所谓的侠客、门派之类的。
监察院的人手,在这些方面的渗透,远比白温济的白骨会要深。
白温济主要负责的,是从下九流的地痞、乞丐等等人口中,探得闻梁的踪迹。
凡走过,必有痕迹。
这是在任何一个世界都存在的真理,自然也适用于闻梁。
一个长相突出,身边又会跟着不少金绶缇骑高手的人,或许在刻意躲藏的情况下,很难被监察院、官府查到,但绝对会被熟悉自己身边一草一木、一人一景的百姓、乞丐等等发现。
范闲要白温济做的,便是走访这些人,得到有用的线索。
这是一件极其繁琐的工作,尤其是在杭州这种江南核心的鱼米之乡,不过好在白骨会的眼线原本就是这些人,倒还可以进行。
除了白温济本人和他的眼线,思叶、崇叶、锦叶三人,也加入了寻找的队伍。
身为小孩子,他们打探起消息来,天然带着优越性。
今日,思叶三人第三次来到了城北的乞丐聚居地——废弃将军府。
他们想看看,今天能否从这儿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思叶与崇叶,一人提着一个大篮子,锦叶则因为年纪小,又是女孩子,只背了一个包袱。
“三个小鬼又来了!”
“快点出来,吃烧饼了!”
……
三人才踏进废弃将军府的大门,府内的乞丐们,就喧嚣起来。
一个个衣衫褴褛、肚子凹瘪的乞丐,双眼放光地看着三人。
“老规矩,排队才有吃的,都吃慢点。”
思叶三人将篮子和包袱都放在地上,露出了里边的物什——堆得满满的,酥软、香喷喷,还冒着热切的烧饼。
或许是有前两次的接触,乞丐们与三人熟悉了,又或许是畏惧崇叶袖口露出来的那截骨刀,在外边随处可见的争抢食物的画面没有发生。
乞丐们乖乖按照来的早晚,排好两行队,从崇叶和思叶手中领着烧饼。
没人多领、没人抢其他乞丐的,废弃将军府破旧的庭院当中,展现出一副怪异的和谐局面。
甚至,这些乞丐吃起烧饼来,都是细嚼慢咽,慢条斯理。
“白叔这次弄得多了些。”
思叶看着领完一圈之后,篮子中还剩下的七八个烧饼,随口说了一句。
崇叶还是一副偏冷硬的模样,隐隐以三人中的主导者的口吻道:“正好用作待会他们提供线索的奖赏。”
一直以来,他们都是给乞丐们发食物,来从这些走街串巷,最不被人注意的人口中获取情报的。
听到崇叶的话,思叶点了点头,同意了他的建议。
“崇叶哥哥、思叶哥哥……”
边上,锦叶却悄悄挪到了二人身边,戳了戳二人。
二人疑惑的看向锦叶,却见锦叶小手指了指某处:“你们看,他是不是和我们以前一样?”
她小手指的方位,是废弃将军府的一处花坛角落。
角落里有一名小乞儿抱膝坐着,头颅深深埋了起来,身子一半在花坛的阴影下,一半在阳光里。
院中发放烧饼的动静不小,却没有吸引他,仿佛他不需要食物一般。
思叶与崇叶对视一眼,一人牵着锦叶,一人提着还剩有烧饼的篮子,走到了小乞儿面前。
三人蹲了下来,由年龄合适,性格也不算冷硬的思叶开口问道:“兄弟,你不饿吗?”
“小哥哥,我们这儿有烧饼,热的,你快吃吧。”
锦叶更是直接从篮子里取过一个烧饼,朝着小乞儿递去。
不知是几人的话语还是烧饼的香气起了作用,小乞儿缓缓抬头看向三人。
“啊……!”
看到小乞儿脸庞的锦叶,发出惊吓的呼声,手里的烧饼掉在了地上,身子更是下意识地后仰。
“锦叶!”
“锦叶妹妹!”
崇叶和思叶同时急呼一声,一起扶住了锦叶,看向小乞儿的目光,也带着几分骇然。
这小乞儿半张脸,竟然是狰狞的烧伤伤疤,看着恐怖骇人,胆小年幼的锦叶,正是被这画面吓到了。
不过想到对方是乞丐,有这种伤也能理解。
见过世面的思叶想了想,从篮子里新取出一个烧饼递了过去:“兄弟,吃吧。”
这小乞儿,正是先前找范闲未果的小六儿。
面对思叶的善意,他神情微动,摆了摆手,用有些沙哑低沉的嗓子道:“谢谢,我吃那个就好。”
他伸手捡起了锦叶掉在地上的烧饼,拍拍上边的土渣,小口咀嚼起来。
几人注意到,他稍微侧了侧身子,将被烧伤的部分挪到了锦叶的视线范围外。
“崇叶哥哥,他好可怜,我们能不能让白叔像收留我们一样,收留了他?”
经过崇叶的安抚,锦叶心中,对小乞儿的同情胜过了对伤疤的恐惧。
而崇叶,在听到锦叶的问话后,缓缓摇了摇头:“不行,白叔说了他当初养我们是为了利用我们,现在他要改邪归正,不会再收养孩子了。”
闻听这话,锦叶哭丧着脸,瘪起了嘴。
边上,思叶的神情也有些沉闷。
他与锦叶一样,对这小乞儿有着同情,他们三人在没有遇到白叔前,也都是小乞丐的!
“不过……”
崇叶又开了口:“我们可以请白叔帮忙治疗他,让他不再是乞丐,白叔说他要做善事,肯定不会拒绝我们。”
“真的?”
锦叶的脸由阴转晴,三两下跑到了小六儿身边:“小哥哥小哥哥,你有什么困难,我白叔可以帮你哟,白叔可厉害了!”
“困难……”
小六儿吃烧饼的动作一滞,脸上突然翻涌起浓浓的悲恸。
他用力咽下了一口烧饼,自嘲般笑着摇摇头:“算了吧,我的困难太大了。”
“我要见小范大人,你们那位白叔能帮我?”
“小范大人(哥哥)!”崇叶三人听到小六儿的话,突然异口同声地惊呼了一句。
三人对视一眼,一起看向小六儿,异口同声道:“我们认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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