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憋回去！”
卢养元呵斥了卢正浩一句，后者听话地将眼泪憋了回去，委屈地站在角落里。
卢养元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指了指范闲：“知道这位是谁吗？”
“知、知道，小范大、大人……”
卢正浩结结巴巴回答着，他总感觉父亲这句问话，没好事。
事实果真如他所料。
听到他的回答，卢养元脸上一阵怒意翻腾：“知道？知道你还敢冲撞小范大人的官船，谁给你的胆子，你他娘的上船前，灌了几斤黄尿才这么不知天高地厚？！”
说着，卢养元就抄起自己的佩刀，连着刀鞘要朝卢正浩身上抽去。
“爹！爹！”
卢正浩边喊边躲，委屈地解释道：“我当时还不知道，是我太莽撞了，竟然听信了别人的蛊惑……”
“蛊惑？”
卢养元扬刀的手一顿，皱眉看向卢正浩，冷喝道：“谁蛊惑你了？”
“这……”卢正浩看看范闲，又看看卢养元，一副犹豫的样子。
“嗯？”
卢养元的刀扬了扬。
“我说，我说，”卢正浩一个激灵，连忙道：“是有人告诉我他发现了仇敌，那仇敌正要从大江南下，若是我能在北上遇到他描述的官船时，给对方一个下马威，他会欠我交情。”
“蛊惑我的那人，叫扶华藏。”
咣当！
卢养元的刀，掉在了地上。
他本人则一副惊讶中带着仇恨的样子。
“卢将军？”
范闲疑惑地看向卢养元。
“让大人见笑了。”
卢养元回过神来，捡起刀，拍着上边的泥土。
范闲认真地看着他：“扶华藏是何许人，我为何未曾听说过？”
他没有指出卢养元的失态，而是直接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自己来江南之前，曾经将这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库档都看了一遍，不记得其中有叫扶华藏的人物。
“扶华藏，是泉州水师的人。”
那厢，卢养元缓缓开了口：“大人之所以没听过此人，是因为他并非总督、副总督，也不是提督，甚至都不是总兵，只是一个都统。”
“都统？”
范闲眉头深深皱起，疑惑地看向卢养元。
水师的架构他也有所耳闻，总督之下是驻扎在各个水寨的提督，提督之下是总兵，每一位总兵能掌握上百条船。
而这都统，便是总兵之下的一级官职，介乎于中级和高级官员之间，领五品衔。
每一位水师都统，都掌握着一统也就是三座楼船、三十艘蒙冲组成的队伍，是水师独立编制中最低的一级。
区区一个都统，怎么能让正三品的水师副都督卢养元，吓得掉落了手中的刀？
“没错，扶华藏只是一个水师都统。”
卢养元收起了佩刀，继续道：“只是他这个水师都统，与其他的水师都统不一样，他负责驻扎在淞汛口，暗中负有监督其余水师提督的职责，看似头上有着总兵、提督，但其实是直接对总督负责的。”
“这些都是泉州水师内部的秘密，大人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
听到卢养元的话，范闲明白了什么，点头道：“原来如此，这扶华藏是丁正清的一条狗，他的话，其实是丁正清的意思？”
丁正清，乃是泉州水师总督，位高权重，秦家在南疆的柱石。
若是此人命扶华藏唆使卢正浩对付自己，那就说明这其中牵扯进了自己与秦家的恩怨，卢正浩被秦家当枪使了，一不留神只怕就会身死，怪不得卢养元会吓到掉刀。
毕竟，他可就这么一个儿子。
想清楚了这一节，范闲开口道：“这样吧，日后这卢正浩就跟在我身边，等到秦家倒了，再回卢将军跟前去。”
“啊？”
范闲这话音刚落下，还没等卢养元说什么，卢正浩先惊讶出声了。
他也顾不得卢养元正在气头上，上前扯住卢养元的袖子：“爹，您带我走，别让我留这儿，儿子保证，我一定……”
“闭嘴！”
卢养元暴喝一声，冷冷瞪着卢正浩：“小范大人是在救你的命，你倒好，自己急着去找死！”
“救我的命？”卢正浩一头雾水。
“废物！”
卢养元见儿子这副模样，气得直骂娘。
他想了想，终是将扶华藏背后的关节，给卢正浩讲了出来。
卢正浩能年纪轻轻坐上水师都统的位置，并不是傻子，经过卢养元的提醒，立时醒悟了过来。
若是他走出这余庆客栈，没有了范闲的保护，只怕扶华藏会第一时间杀了他灭口，以此掩盖他们想杀死范闲的事情。
想通了这一节，卢正浩站在大太阳底下，却是浑身被冷汗浸透，不停地打着哆嗦，脸色苍白。
“妈的，扶华藏敢阴我，等我有机会，一定宰了他……”
他口中喃喃自语着。
“宰个屁！”
卢养元没好气地给他后脑勺来了一巴掌，拽着他来到了范闲跟前：“先为之前楼船冲撞的事情，向小范大人道歉！”
卢正浩此时早就没了脾气，闻言乖巧地对着范闲弯腰：“对不起，小范大人。”
“没事，你也受了应有的惩罚。”
范闲笑笑，指了指墙角堆叠起来的碗碟。
卢正浩顺着范闲手指的方向看到那些碗碟，眼中闪过一丝惧意。
如果有机会，他宁愿在楼船上战死，也不愿意干这种折磨人身心的活了。
“发什么愣，再多谢小范大人肯收留你，将你留在身边保护着。”
卢养元再度给了卢正浩后脑勺一巴掌。
卢正浩低眉顺眼，朝着范闲作揖：“多谢小范大人。”
“小事小事，说来我也挺喜欢正浩老弟的，有他在身边，我心情也能好些。”
范闲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他这话说得却是实话，这段时间看下来，他已经知道卢正浩本性不坏，只是在许多事情上年轻气盛欠考量，再加上年少成名有些骄横罢了。
仔细想想，他与范思辙倒是有些相似，两人说不准还能臭味相投。
而且，他也存了将卢正浩培养好，成为自己的臂助的心思。
毕竟有一位前辈说的好，这个世界终究是年轻人的。
对面，卢正浩趁着范闲和父亲不注意，却撇了撇嘴。
还正浩老弟，本公子还比你大三岁呢。
不过这话，他没敢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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