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杭交界处,有一县城背靠渡口,傍水而建,名曰余口县。
今日,余口县的北边渡口,下来一位耄耋老者,拄着拐,颤颤巍巍进了城。
走过一条巷子,耄耋老者卸下伪装,丢在巷子角落,变成了花甲老人。
再过一条巷子,花甲老人变成了半百中年人。
这半百中年人隐于街道上的人群中,随波逐流,很快走进了一间门口标着监察院特有记号的民宅。
宅子的院中,王启年揣着手,无聊地踱着步。
见到来人,他点了点头,二人互相交换了一块令牌。
来人递给王启年的,是苏州监察院院主官令牌。
王启年递给来人的,是范闲的提司腰牌。
双方各自检查了一番,交还腰牌。
“进去吧,大人在里边等着。”
王启年收起腰牌,指了指某间屋子。
屋门口,高达持刀而立。
苏州监察主官朝着王启年拱了拱手,在高达的注视下,走进屋子。
才进屋子,他便看到了一人身着长衫,背对自己而立。
“属下见过提司大人。”
苏州监察主官拱手行礼。
“免礼。”
那人说着,转过了身。
苏州监察主官看到他的相貌,神色猛然一变,右手摸上了腰间匕首:“你不是小范大人,你是谁?”
眼前之人脸上能看出来易容的痕迹,虽然已经与小范大人有几分相似,但在近距离观察下,能明显看出来此人年纪比范闲大了不少。
“白骨会,白温济。”
那人施施然坐在椅子上,笑道:“是小范大人要我来的。”
他屈指一弹,一封打着蜡封的密信飞向了苏州监察主官。
苏州监察主官也是有身手的,连忙抬手接住,看到书信上有监察院特有的记号,检查蜡封没被动过之后,打开了书信。
就在他看书信的时候,白温济笑着开了口:“小范大人要我假扮他,在苏杭边境吸引敌人的注意力,这件事情是绝密,所以现在才能告诉你。”
“有这封密信和门外的王启年、高达二位大人为证,大人应当能相信白某吧?”
苏州监察主官看完了密信,再度打量了白温济一番:“小范大人信中说,要我将苏州大半的监察院力量偷偷调往杭州,搜寻闻梁的下落?”
白温济笑笑:“信中的内容我并不知晓,我来这儿,只是做一个假范闲,傀儡,具体怎么做事,你可以与王大人商议。”
苏州监察主官摸着匕首的手放了下来。
范闲的书信中说了,若是白温济说出了信中的内容,哪怕是猜出来的,也要在第一时间杀了白温济。
“有劳了。”
他朝着白温济拱了拱手,走出了屋子。
院中,王启年看到苏州监察主官手中的信:“知道了?”
“嗯,”苏州监察主官点点头,行礼道:“敢问王大人,下官应该怎么做?”
“别,王某只是院里的一个书办,当不起您这一声大人。”
王启年连连摆手,而后正色道:“提司大人的意思是,你就当里边那位是他,虽然决定由你自己来做,但每次有了决定,先来这儿一趟,假装请示一声。”
“你所做的所有决定,都只有一个目的——让除了你之外的所有人相信,小范大人真的在这儿,而且真的暗中调动了苏州大半的监察院力量,寻找闻梁。”
听到王启年的话,苏州监察主官有些恍然:“明白了,我这就回去办。”
才走出去两步,他又转头问道“冒昧问一句,小范大人现在的所在,可否透露?”
“大人正在他该在的地方。”
王启年给了一句似是而非的回答。
……
阳州,阳脊滩外清江客栈。
这是家不大的客栈,建在阳州官道分支处,朝东通往阳谷县,朝西一直通往阳州城。
而在客栈的南边不远处,便是阳州百姓闻之色变的阳脊滩。
所幸,阳脊滩的水匪还算有些道义可讲,附近的村落、店铺只要交足了金银,他们倒也不会劫掠,反而会施以庇护。
所以这家客栈开了一年多,也算是平安无事,赚些来来往往的路人的歇脚钱。
这日,春雨如丝,空气中透着清凉。
有三骑打西边而来,缓缓靠近了客栈。
三人两男一女,女子容貌平平无奇,倒是两名男子,领头稍大的那个长相俊逸,另一个容貌秀气,生得一副好皮囊。
三人皆是腰佩直刀,气劲外放,显然是江湖人士。
离得客栈近了,领头的男子对着身后的另一名男子道:“这次易容费了我好大功夫,可千万记着,你不再是霍凝雁,而是北地豪侠燕公子。”
“哎呀我知道了范闲,你一路都叮嘱了七八遍了!”
那秀气男子不耐烦地嘟囔一句,口中吐出的却是女子声音。
领头的男子皱了皱眉头。
秀气男子一怔,忙轻咳几声:“咳咳……本公子知道了。”
这次,他的声音变成了低沉的男子音,听着有些像变声期的男子,配上他那张年轻秀气的脸,倒是能说得过去。
领头的男子满意地点点头,看向那名女子:“圣女……唐姑娘,我们走吧。”
那名女子淡淡地点了点头。
三人下马,朝着客栈走去。
这三人,正是范闲、霍凝雁、海棠朵朵三人。
看三人的容貌,相熟的人还是能认出他们,但在一些大的方向,却完全不一样了。
三人行走间,已然来到了客栈门口。
有小二殷勤地凑上来:“三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领头的范闲跑过去一锭银子:“雨天打尖,晴天住店。”
小二接过银子,听到范闲的话后愣了愣。
旋即,他招呼人将马匹牵了下去,对着范闲三人招手:“三位客官,这边请。”
他前头带路,却没有带人去正店大堂,而是绕着路来到了后院的一处雨棚。
雨棚下,生着火炉,周围已经坐了两桌人。
一桌是四名彪形大汉,满脸横肉,自顾自聊着天。
另外一桌是两名中年侠士,腰佩长剑在火炉边烤着衣服,在范闲三人到来之后看了三人一眼,又继续埋头做自己的事情了。
小二引着三人到了火炉前边上的桌前:“三位请在这儿稍等,我们掌柜马上就来,这儿都是和你们一样的人,前院的人到不了这儿,请放心。”
说完这话,小二转身离去。
“范……叶公子,到了这儿,真能上阳脊滩?”
扮做燕公子的霍凝雁压低了声音,朝范闲问道。
“自然。”
范闲笑着点了点头:“从杭州那儿得来的消息,这家客栈明面上是家客栈,背地里却是阳脊滩的对外联络点,掌管这儿的更是阳脊滩三当家,从这儿上不了阳脊滩,其他地方就更上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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