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别多日,监察院内一切如旧。
范闲行走其间,不时与一些熟面孔打着招呼,很快来到了一处的衙堂。
莫泉已经等在了这里,见到范闲后恭敬行礼:“大人。”
范闲点了点头,环顾一周:“老王呢?”
“未曾见到,想是……尚未归来。”
莫泉老实地回答道。
范闲从万年县临走时,吩咐王启年安顿好队伍后,提前进京,算算时间,就算没回来也该到京都内了。
他没多问,对着莫泉吩咐道:“老王最近在查一个叫君山会的组织,你帮着一起查查,用信得过的人。”
“这是具体的情报。”
说着,范闲从袖中取出早已写好的情报,递向了莫泉。
莫泉恭敬接过,收了起来。
范闲走到莫泉身边,对着后者低声道:“查的时候……可以多留意一下二皇子与长公主……”
莫泉心中一凛,旋即重重点头:“是。”
范闲坐回主座,啜了一口茶:“记住不要走漏风声,尤其是……陈宛长那。”
莫泉再度一惊,连连点头,身上的阴寒气息都少了些许。
自家大人到底在查个什么组织,三番五次叮嘱不说,连二皇子与长公主都要一起查,更是连陈宛长那里都不能告知?
念头至此,莫泉面色变幻,暗暗下定决心,这件事务必事事以王启年为主,务求不出错。
主座上的范闲冷眼旁观,自然看到了莫泉的反应,暗暗记在心中,没有说话。
查二皇子,是想到了常宁和死前的自述——除闲联盟!
而对长公主的怀疑,则起始于先前婉儿带来的提醒。
当时交谈时,他突然想到,婉儿聪慧过人,除了在宫中耳濡目染之外,定然还有遗传长公主基因的原因。
由此联想,他自然而然地想起长公主在前段时间的疯狂与落寞,再进一步联想到长公主与太子、二皇子的关系。
结合君山会的莫大能量——让太子失势、二皇子被圈禁!
他不难推断出,长公主很有可能与这个神秘的组织有所联系。
在一处的衙堂中,范闲逗留一阵,翻阅了近些日子的文书,发现没什么大事后,转身出了门。
院中,轮椅声吱悠悠,范闲与出宫的陈萍萍不期而遇。
二人对视一眼,同时停在了原地。
范闲沉默片刻,上前取代影子,主动推起了轮椅。
相处越久,他对这位老人的感情越复杂,越不知该以何种态度面对。
轮椅在院中走着,范闲缓缓开了口:“为什么帮我?”
“什么?”陈萍萍似乎没理解范闲的意思。
范闲顿了顿,轻笑道:“我不想让北齐与庆国开战,这件事其他人或许不清楚,但您不会不知道。”
陈萍萍身为庆帝最信任的密谍头子,范闲自认为自己没有能逃过他法眼的伪装。
轮椅上,陈萍萍沉默了片刻,这才开口道:“我老了,见不得打打杀杀……”
这个理由很蹩脚,显然是陈萍萍信口胡诌的。
范闲眉头微皱,正要追问,却听陈萍萍又开了口。
“大皇子……不日便将回京。”
“大皇子?”
范闲一惊,甚至下意识地停住了推轮椅的手。
他顾不得思索陈萍萍为何要帮自己的事情,站在原地,面色变幻不定起来。
大皇子的生母宁才人是东夷人,因为这个原因,他一向不受庆帝待见,从及冠之后,便一直在边境上四处征战。
打完西胡打东夷,打完东夷对阵北齐,俨然是庆帝眼中一尊好用的战争机器。
先前在虎门关的时候,他便向范闲透露过,觉得自己是功劳太大才无法回京,于是同范闲合作了一把,阻止了与北齐的战争。
可是后来范闲成功回京,这位大皇子却还依旧驻守在虎门关求归无路。
范闲后来也逐渐了解到,庆帝之所以不愿意这位皇子归京,除了这两个原因之外,只怕还有其他的隐情,对大皇子回京的事,便没再报什么希望。
此时骤然听闻这个消息,不可谓不惊。
良久,他才冷静下来,思维已经开始落在大皇子回京这件事上。
他疑惑道:“杨忠、郑卓已死,大皇子回京,虎门关交给何人?”
总不能把叶重调过去,或者让秦业那个老东西下半截身子再从土里爬出来,跑去北边吧?
“北大营都督,史飞。”
陈萍萍声音平淡,口中说出了一个范闲有些陌生的名字。
“他是当年随着陛下北伐的老人,当年便能独领一军,但因为功绩不甚出彩,战后未曾获封大将军,甚至连坐镇一方的大将都没混上,只得了个在北大营练兵的闲职都督之位。”
陈萍萍解释的话语传到范闲耳中,让范闲恍惚中回忆起了此人。
都督,按照庆律,乃是一军之主,仅次于大将军的要职,但在当年北伐之后,朝廷再没有大的战事,这个职位,便成了给一干大将养老的闲职。
北大营的都督史飞,在庆国的将领当中名不见经传,据传善守不善攻,枢密院评价其将才平庸,在扩张为主的庆国,自然而然无法受到器重。
“这样的人,能担任虎门关主帅一职?”范闲有些疑惑于庆帝的安排。
“等大皇子回京,他便是虎门关都督,虎门关主帅这个职位,以后不会再有。”
陈萍萍笑着纠正了一句,解释道:“陛下下了决心,北方会暂时安定一段时间,让史飞去边境练兵,也是个保证三支边军战斗力的办法。”
三支边军,大皇子的虎字军、郑卓的建威军、杨忠的镇北军。
若是边境安泰的话,极有可能会催生出武备松弛的现象,让练了十几年兵的史飞过去,倒是个办法。
范闲点点头,不再说话。
辞别陈萍萍后,他回到了府中,范建正等在正堂。
见到范闲见礼后又要溜去小院,他老脸一板,喝道:“站住,沉迷温柔乡,谁教你的?!”
范闲脖子一缩,灰溜溜地退了回来:“父亲,孩儿只是有些累了,想要回去歇歇……”
“往日里去一天去监察院三趟不见累,婉儿到了家,就累了?!”
范建冷笑一声,戳穿了范闲的谎言。
范闲无奈,只得走入正堂。
范建重新落座,睨了范闲一眼:“你姨娘带着婉儿去胡学士家赴女儿宴,不再府中。”
闻听这话,范闲抿着的嘴才微微松弛了些。
范建见状,正色道:“好了,说说吧,去宫里做什么了,和陈萍萍又说了些什么?”
他问得毫无障碍。
在他面前,范闲能说什么不能说什么,已经很清楚了,也不怕这话有窥探范闲秘密的嫌疑。
“是。”
范闲应了一声,也摆正了神色,将到达万年县驿馆之后的经历一一讲述出来。
当然,略去了君山会的部分,这个组织太过神秘,还不宜让更多的人知道。
听完之后,范建轻捋胡须,若有所思道:“只怕……与北齐联姻的人选已经定下了。”
范闲骤然想到去定州之前,在礼部看到的那些龙纹纳币文书,颤声问道:“父亲是说……大皇子?”
范建点点头。
却见范闲身子一晃,呆坐在椅子上,没再说话。
范建见状,眉头一皱:“平日的稳重都去哪了?!”
范闲回过神来,苦笑道:“父亲……我、我这边,刚给大皇子找了个麻烦,好像有些不凑巧……”
他想到了还等在万年县驿馆,对大皇子情根深种的玛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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