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踪案中,范闲已经了解到这位玛索索公主,对大皇子情根深种。
云阳寨营救时,从玛索索标准的中原官话、无可挑剔的中原礼节中,范闲再度感受到这位西胡公主为了讨得大皇子欢心,都付出了多少努力。
可今日见面,让范闲深切感受到,女子深爱一个人,远不是想象所能感受到的。
“听说……范提司在虎门关,与、与夫君相交甚密?”
问出这句话时,玛索索全然不复之前落落大方的样子,手指绞着绣帕,俏脸低垂,声音当中带上了些羞赧,甚至有些结巴。
范闲注意到,她在指代大皇子时,用了夫君这个词。
于皇家而言,这个词是陌生的,无论她玛索索是王妃还是姬妾,都该称呼殿下,而非夫君。
然而,正是这有些不合规矩的称呼,让范闲感受到了玛索索对大皇子那纯粹的爱。
他想了想,压下心里对征西军奸细的探寻冲动,温和地笑道:“只是与大殿下在对付北齐时有些同袍之谊,私交却是没有。”
“原来……如此啊。”玛索索脸上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失望。
范闲见状,试探道:“不过虽然私交不深,但范某也进过大皇子的宅邸几次,大皇子现在统领雄兵与北齐隔江对峙,意气风发,身体康健。”
“而且……大殿下忙于战事,在虎门关并未纳妾,连狎妓之事也未曾听过……”
闻听这话,玛索索绞着绣帕的手指停顿下来。
她看向范闲,低头致谢:“多谢范提司。”
语毕,她回归正题,面露回忆道:“今日找范提司前来,是想起在辜祥府上时,曾偷偷窥得辜祥与一名征西军将领会面。”
“前几日因为被掳之事神思不属,今日才想起来,望范提司勿怪。”
说话间,玛索索脸上带着真挚的歉意。
范闲连连摆手,笑道:“公主殿下不必歉疚,您能在想起来这件事的第一时间告知范某,而不是为了不沾染是非压下,范某感激还来不及。”
“不知……公主殿下可曾看清那人的相貌?”
范闲一句话问出,袖袍中的手动了动。
如他所料不错,此人便是那名潜伏在征西军中的北齐密谍,也是给叶重纸条,甚至暗中为刘单株、常宁和等人的计划保驾护航的那人。
拿下此人,对于定州城中的局势,关系重大!
“看清了,便是那日在云阳寨救下小范大人的那位将军。”
玛索索点点头,十分肯定地说道。
云阳寨?
救下自己?
“林居瞿?!”范闲脱口而出。
难怪,难怪驻守云阳寨的征西军能够被轻易毒死千余人,难怪刘单株能进入有征西军镇守的云阳寨,更是可以带领征西军叛乱!
这一切,若是有内贼在,做起来就轻松多了。
而梁启……
此人撒毒暗害叶重,必然是北齐奸细,但现在想想,他要在征西军接掌云阳寨之后投毒,时间上来得及,但真正实施起来,却没有那个时机。
而若是他将泉水钥匙交给林居瞿或者刘单株,这件事就顺利多了……
再仔细想想,云阳寨征西军谋反的时间点,把握得让人惊叹,致使范闲、叶重、刘府尹三人在收到林居瞿的战书后,都未曾怀疑过他谋反的真实性。
只怕,他们当时的判断的确正确,林居瞿确实谋反了,为的便是削弱定州城守军力量,给刘单株创造机会,促成利秩骨都侯大军围困定州城的局面。
只是后来范闲窥见云阳寨虚实,第一时间攻城,林居瞿无奈,才在第一时间伪装成被胁迫的样子。
不对!林居瞿的目的,只怕没有这么简单……
念头至此,范闲霍然起身,朝着玛索索长揖做礼:“多谢公主殿下,救我庆国!”
范闲的声音隆重,道谢十足地诚恳。
玛索索手足无措,躲开范闲的行礼,摆手道:“范提司客气了,玛索索不过是据实说话……”
“不!公主殿下当得这一礼!”
范闲坚持行完了这一礼。
……
是夜,圆月高悬。
将军府内灯火通明,来往巡逻的兵丁巡视四周,不放过一个死角。
自从梁启撒毒后,这里的防卫高了几个等级,尤其是叶重的卧房周围,严密堪比皇宫。
无关人等,连靠近都不能。
身为叶重的副将,林居瞿自然不在无关人等的范畴。
他神色如常,一路走过一道道岗哨,来到了卧房内。
“林副将。”
守门的将士朝着林居瞿抱拳行礼。
虽然林居瞿因为疏忽害死上前征西军精锐,已经是征西军上下暗中唾弃的对象,但叶重未醒,没有人可以处置他,表面上的尊敬,众人还是会给到。
“我去看看将军。”
林居瞿朝着众人点点头,言谈举止很是自然。
守门将士没有犹豫,让开了门。
林居瞿推门、进门、闭门一气呵成,镇定自若。
他瞥了一眼紧闭的门窗,缓缓来到了叶重病床前,低声道:
“将军,末将林居瞿,有密事回禀。”
病床之上的叶重,面容平静,双眸紧阖,毫无反应。
林居瞿抿了抿嘴唇,又道:“将军,小范大人和小言公子还有刘府尹他们,已经告知末将说你在装昏迷,末将真的有密事禀告。”
叶重还是一动不动。
林居瞿目光闪烁,缓缓从袖中取出一粒药丸,朝着叶重的口中塞去。
“哼!”
便在药丸将要碰到叶重嘴唇时,病床之上,叶重双眼猛地睁开,明亮若神。
他冷哼一声,在睁眼的一瞬间便施展流云散手,瞬间擒拿住了林居瞿拿药丸的手,将药丸抢到了手中。
林居瞿这才反应过来,另外一只手用力,想要挣脱。
“嘭嘭嘭!”
二人电光石火间对了十几招。
然而,叶重原本修为就高于林居瞿,用的还是大宗师叶流云的看家本领流云散手,处处压制着林居瞿。
十几招后,林居瞿周身关节被卸了个遍,软塌塌地倒在病床边,宛如唤了软骨病一般。
“啪!、啪!……”
清脆的鼓掌声响起,范闲从卧房的阴影处走了出来,目光灼灼地看着叶重:“世伯的流云散手,比之灵儿的大劈棺,高上不止一层楼!”
“起若腾雾、动若流云、散若霞光、收若虹吸,能见识到如此精妙的功夫,今天这墙角算是没白蹲。”
范闲话语中的意思,很是真挚。
四顾剑凌厉、天一心法无形、流云散手多变,四大宗师之所以雄踞天下之巅,的确有其高明之处。
相较而言,洪公公虽然气势夺人,出手也狠辣干脆,但招式之间,却少了几分这种精妙的仙意。
“哼。”
面对范闲的夸赞,叶重轻哼了一声,沉着脸将药丸递给了范闲。
自己的副将是潜藏最深的北齐奸细,这让他心情并不是多好。
“雪蛤髓丹,服用后可与万虫草余毒发生反应,造成解药药性不足而致死的假象,造价不菲。”
范闲观察了那枚药丸一番,看向林居瞿:“林副将,你可真舍得下本钱。”
林居瞿面容灰败,冷笑地看着范闲,并不说话。
先有梁启,后有刘单株,范闲对这些北齐密谍的反应已经有了预期,并不气恼。
他笑了笑,对着林居瞿道:“做个交易,我告诉你叶世伯是何时醒的,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刘单株的队员?”
这一次,林居瞿回答得很爽快:“小范大人猜错了,林某并非北齐密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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