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万朝谷刺杀清算刚刚开始时,范无救适时归京,二皇子上了一道折子,要代天巡边。
庆帝以超乎常理的速度,准了这道折子,让二皇子在范闲发难之前,离开了京都。
彼时,范闲正与秦家斗得不可开交,正是太子插手的好时机,而太子也派了韩志维来帮秦家对付范闲,只是身为太子智囊的长公主,在那段时日却偏偏有些安分地不正常。
而后,秦家、万年县、京察等一件件事接踵而至,让范闲,甚至整个朝廷包括庆帝,都有些忙得不可开交。
在其中,范闲为了报复太子与秦恒,给西胡扣了一口大锅,西胡那边也没什么反应。
而当范闲看到范无救这份供词,对以上的事情,有了完全迥异的感受。
范无救,长公主麾下死士,早年蛰伏南诏,后来受长公主命令,刻意接近谢必安,与谢必安成为生死之交,后经由谢必安介绍加入二皇子麾下,成为二皇子的八家将之一。
多年来,范无救在南疆风餐露宿,磨练武艺、为二皇子招揽人才,呕心沥血,从未与长公主有过联系。
直至七月初,此人在谢必安死后,回到二皇子身边,接到了长公主的第一道命令——借用母亲是西胡混血的身份,在定州暗中联络长公主埋在西胡的探子,做一件事。
而这件事,便是内外串通,促成太子刺杀范闲的事情。
在这件事当中,必须要做出是二皇子利用西胡人怂恿太子、用来打击太子的现象。
范无救做的很完美,直到现在,许多人都以为,是二皇子利用西胡人,给太子下了一剂猛药,只是被范闲与庆帝发现,自食恶果。
最终的结局,便是二皇子居心叵测,太子昏聩短视,两位有望成为下一任庆帝的人,都恶了当今陛下。
长公主没有向范无救透露这样做的原因,范闲所能想到的,也只有和二皇子一样的解释——长公主想要做千古第一女帝,否则就是失心疯了。
“看完了?”
二皇子起身拍了拍范闲的肩膀。
范闲回过神来,眉头微微蹙起:“这是陛下的一个局?”
“为了引出和长公主有牵连的人?”
“他为何不直接处罚长公主?”
范闲一连抛出了三个问题,神情有些凝重。
从最开始,二皇子归京途中,范无救被带走,甚至更早的时候,庆帝只怕就察觉到了长公主的用意。
长公主必然也有所警觉,否则不会向自己抛出橄榄枝,要与自己这个死敌合作。
所以,若是一切都在庆帝掌握当中,他为何不一开始就对长公主下手?
却见侯公公凑到了跟前,赔笑着伸出手:“小范大人,这份供词是昨天才审出来给陛下看过的,老奴还得拿去存档。”
范闲目光动了动,将供词放在了侯公公手上。
望着侯公公离去的背影,他神情有些恍然。
方才侯公公在要供词的时候,已经隐讳地向他解释了,庆帝之所以没有对长公主下手、之所以会在今日放他见二皇子,都是因为昨日才得到了范无救的供词,才有了真凭实据。
念头至此,范闲最后看了范无救一眼,随着二皇子走出了偏殿。
行走在宫苑当中,二皇子双手后负,走在前方,宛若一个游春的不羁名士一般。
范闲望着这位与自己有着死仇的对手,想了想开口道:“殿下最近被圈禁在此,也是因为未曾脱了嫌疑吧?”
范无救的口供出来之前,庆帝应当只是怀疑长公主,作为范无救的主子,二皇子的嫌疑可比长公主大得多。
二皇子唇角翘起,回头看了范闲一眼:“的确是,不过我好歹是皇子,虽然受过问询,但总算没遭范无救那份罪。”
说着,他抬头望向把守在宫门前的禁军,唏嘘道:“等着吧,很快事情就会尘埃落定,我们……也能出去了。”
范闲看着二皇子被朝阳映照下的侧脸,莫名觉得带着些哀伤。
这是知道庆帝要对长公主动手,同为皇族的他生出了兔死狐悲的心?
范闲默默想着,随着二皇子的视线看去,却瞥见刚刚回京的宫典,一身戎装,出现在了宫门口。
他手中拿着的明黄卷轴,是圣旨?
范闲心中微动,再要细看,却发现宫典已经从宫门前走过,消失不见。
范府,正堂内。
王启年、高达、叶仁如坐针毡,却一个个神色拘谨,不敢说话,只以眼神表达着焦急。
今日一早,范闲没有与任何人商议,便进宫请罪,在诸多有心人的注意下,被禁军带进了宫城。
消息传开,其他人反应不一,但他们身为范闲的嫡系,却颇有些六神无主。
就连平日里最为镇定的叶仁,都不是眯着眼,掩饰内心的焦躁。
“若是本官不叫你们来,你们准备怎么做?”
主座上,老神在在的范建开了口,目光从三人身上逐一扫过。
叶仁闭口不答,被范建训练出来的虎卫首领高达低垂着头。
唯有王启年想了想,抱拳道:“那便想办法与戴震恢复联络,打探大人的情况。”
“戴震?”范建皱了皱眉。
王启年一愣,情知说漏了嘴。
他看看范建威严的眼神,最终硬着头皮,将范闲通过戴震与宫内建立联系的事情讲了出来。
“荒唐!”
范建猛地一拍桌子,震地茶盏哐当作响:“竟敢滥用职权,窥视宫里,这是自取死路!”
这声怒吼夹杂着几十年为官的气势,让首当其冲的王启年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什么荒唐,您这位户部尚书就没想办法窥视过宫里?
王启年腹诽一句,脸上却不敢露出丝毫不敬:“老大人说的是,小范大人已经切断了联系,不会再胡闹了。”
范建沉着脸,沉默了许久,开口道:“这件事情,你们不许轻举妄动,闲儿做事一向有分寸,这次不告诉你们,定然有他的道理。”
“你们各自约束好底下的人,与我一起,等着闲儿回来。”
说话间,管家走了过来:“老爷,林相请您去内阁,为陛下的中旨用印。”
这个时候,所谓的中旨,自然便是先前侯公公送到内阁,有关召回叶重的那份了。
内阁规定,这种物议极大的圣旨,最终无论是加盖大印外发还是驳回皇宫,都得由内阁诸学士与六部堂官一同监察。
范建没有避讳王启年等人,皱眉问道:“有结果了?”
昨日,内阁还因为这事,在推三阻四呢。
“听说今儿一早,内侍去了一趟林府,林相在内阁便变了态度,力主加大印,同意陛下的旨意。”
“您也知道内阁那几位的意思,现在有林相开口,他们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管家站在范建的身后,弯腰解释着。
范建目光闪烁,本能地觉得可能与范闲有关,朝王启年吩咐道:“都回去等着,若老夫所料不错,你家大人快要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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