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门关。
范闲与王启年尚未回到大皇子府,便被人拦了下来。
言冰云一声熨帖白衣,神情淡漠地站在僻静的巷子口,堵住了乔装打扮过的范闲与王启年,看不出半分亲近的意思。
若是让外人瞧见这一幕,只怕得疑心是否将要有一场厮杀出现。
“小言公子,有消息了?”
范闲笑着上前,冲言冰云拱手问道。
言冰云主动到来,倒省了他让王启年去传讯,且言冰云向来是有的放矢,此来定是有了斩获。
他并没有疑惑言冰云为何认出了易容后的他,自从进了虎门关之后,他就当起了甩手掌柜,将监察院在虎门关的势力完全交给了言冰云,陈萍萍既然已经通过监察院渠道向他传递了消息,言冰云自然没有不知道的道理。
“我查了任家族谱,发现杜七是任澹的堂侄。”
“任澹……并非陛下的人,他的商队每次进京,都会转五手与东宫搭上线,我怀疑他效忠于太子殿下。”
言冰云惜字如金,冷冰冰地将自己这段时间查探到的消息讲了出来。
闻言,范闲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笑容:“转五手,这谨慎的性子,还真是随了那位太子殿下。”
有了言冰云的情报,再加上任府小院中搜出的残信,已经可以大概率确定任澹就是太子的人。
之前在公堂之上他那差点说漏嘴的话,现在想来估计是在扯虎皮唱大戏,完全是为了让大皇子等人投鼠忌器。
只是他没想到碰上了个完全不讲道理的自己,差点就把他自己唱死了。
“任澹的身份,我也是才得知,我和老王刚才去了一趟任府小院……”
既然见了面,范闲便将自己在任府小院得到的情报分享了出来,方便言冰云顺藤摸瓜找到更多的线索。
“而今看来,任府小院中那人才是关键,找到了他,虎门关的事情应当便会迎刃而解。”
言冰云听完范闲的讲述,敏锐地捕捉到了事情的关键。
“没错。”范闲面容有些沉郁地点点头,感慨道:“倒是没想到,那位太子殿下还有这样得力的下属。”
以往太子的手段都拙劣无比,诸如贺宗纬之类的下属也都是只配被他玩得团团转的角色。
可这次交锋这位,不仅工于心计,而且奸猾到了极点,直到现在,才摸到了一些尾巴。
只是范闲不是轻易便会受挫的性子,感慨过后,他抬眼看着言冰云笑道:“小言公子,任澹这边基本已经明朗了,接下来你继续查查郑卓和杨忠的底细,最近这二位有些沉寂,不知是否酝酿着什么。”
言冰云点点头,而后又看着范闲道:“北齐圣女,现在在我的藏身之地。”
他这话一出口,还没等范闲说话,王启年便忍不住惊讶道:“北齐圣女?她不是回北齐去见上杉虎了吗?”
言冰云面无表情,没有回答他的惊讶。
范闲也是轻声笑着。
王启年眼珠一转,这才反应过来,冲范闲竖着大拇指奉承道:“大人高明啊,明面上让圣女去北齐,暗地里却杀了个回马枪,让她也躲在暗处,防备敌人的视线。”
“现在想来,在任府小院救我们的蒙面黑衣人,就是圣女了?”
范闲继续轻笑,并不答话。
言冰云在一旁补充细节道:“在凌渡河北找到了一条尾巴,为了避免麻烦当场被我杀了,没能查出更多线索。”
“无妨,不管是谁派的尾巴,只要被我们掐灭了就行。”范闲摆摆手,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让海棠躲在暗里的用处就是为了使那些人措手不及,从小院的事情来看,效果还不错。
至于那所谓的尾巴,他现在可没精力管这些,光是虎门关内的事情,就够他头疼了。
言冰云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结,继续道:“你那三份名单上的人,除了太康参、黄小雅、薛山、任澹这四人,其余人都有私通北齐的证据。”
“也就是说,他们都是北齐奸细?”
范闲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而后眉头深深皱了起来,自嘲地笑道:“这一回,我可是又被陛下当枪使了,在名单上留下这四个破绽,不仅借我的手肃清了北齐深埋在虎门关的奸细,且更是拔除了太子在虎门关的势力,一石二鸟啊……”
范闲幽幽说着,神情有些看不出喜悲,似是对庆帝的手段有些抱怨。
王启年识趣地没有答话。
言冰云虽然眉头微微皱了皱,但也没有深究范闲的话,冷冰冰地道:“有了杨忠与郑卓的相关情报,我会第一时间交给你。”
说完这话,他也没等范闲回复,便转身走出巷子,很快消失在了来来往往的人群当中。
范闲回过神来,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翘了翘嘴角:“来去如风,这份高人风范我是学不来的。”
一直安静跟在他身后的王启年闻言,赔笑着道:“大人您将来可是要执掌监察院,专门管着这些高人的,学这些也没什么用的。”
听闻这话,范闲的眉头一挑,转头笑看着王启年道:“老王,你说陛下算不算高人?”
王启年愕然,摸不准范闲话里的意思,半天没有说话。
“咱们这位陛下,只怕是那种谁也管不住的高人。”
范闲先是自问自答了一句,而后看着王启年道:“方才言冰云之所以匆匆离开,只怕是猜到了陛下给出这三份名单更深的用意。”
“更深的用意?难道不止一石二鸟?”王启年眉头一皱,故做沉思地问道。
方才事涉评价当今天子他不敢插嘴,这时候要是再不说话,他这个下属可就做的太过不称职了。
“当然不止,以陛下的胃口,最少也得是个一石四鸟才能满足!”
范闲脸上带着嗤笑望了一眼京都的方向,解释道:“名单上写着太康参等三人的名字,又交给我来查,分明是要把我逼做一个孤臣。”
“更深一层的意思,只怕是生怕我和磊落的大皇子走到一起,借此让我和大皇子对立,削弱大皇子的势力。”
“说实话,直到现在我都不敢肯定,太康参自缢这件事有没有其他人出力……”
范闲话里的其他人,显然就是指庆帝!
听出言外之意的王启年心神一凛,恨不得自己刚才完全没听到什么话。
怪不得言冰云走得那么干脆利索,以他那个一切为了庆国的性子,若是听到范闲讲出了后来这番话,指不定都得拔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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