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皇宫,御书房外。
太子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出御书房的,此时的他,脑子里全部都是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面孔。
那张面孔的主人,是当今世上权势最重的一人。
南庆皇帝,庆帝陛下。
太子从来没有见庆帝露出过这种表情,以前自己做错了事情,他不管事生气也好,责备也罢,但终归是有表情流露在外的。
可刚刚,从头到尾,庆帝的脸上一丁点表情都看不出。
旁边长公主步履款款,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笑容,和平常并无二致。
走至廊道拐角处,太子终究还是控制不住心中情绪,直接跑到栏杆外,抓了两把雪,死死的攒在手心。
冰冷感瞬间袭上大脑。
感觉身子轻松了些许,太子这才丢下雪团,扭头看向长公主。
“姑姑,你早就看出了父皇很生气,对吗?”
“陛下并没有生气。”
长公主从下人手中接过一个手绢,而后递给了太子:“先擦擦手。”
闻声,太子轻轻点头,抬手接过手绢。
趁着太子擦手的时候,长公主稍稍挥手,在周围伺候的宫人迅速退到远处。
等到周遭没了外人,长公主轻笑道:“刚才,陛下是想杀人了。”
长公主语气平淡,就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可这样的言语落在太子耳中,却像是九霄惊雷在耳边炸响,连带着手绢掉了都不自知。
长公主仿佛没有看到眼前的情况,继续说道:“说起来,我已经有些年没有看到陛下表露过如此浓重的杀意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长公主眉眼中带着些许恋念,似是在回忆许久前的事。
太子好不容易回过神,嘴唇颤颤道:“可是为什么?我只是说了几句话,父皇为什么会……”
话说到一半,太子怔了一下。
“我说范闲和北齐勾结,这话……触及到了父皇的忌讳?”
“使得陛下动了杀心的,并非是你说的那些话,而是你的态度。”
长公主转头看向太子,手掌自太子脸上轻抚而过。
看着这张和庆帝年轻时有八分相似的面孔,长公主轻笑道:“早些时候陛下就曾说过,内库财权可以夺,但有底线存在。”
“你在没有人证物证的情况下,就说出范闲和北齐勾结的话,这算污蔑。”
“只是道听途说得到了消息,不深究,不追查,小孩子邀功似得跑到陛下跟前卖弄,说好听些,这叫心浮气躁,说得难听些,便是难堪大任。”
太子怔怔的看着面前的长公主,即便没有接触,但他仍旧能感觉到拂面而过的掌心暖意。
“可、可是这些,并不足以让父皇动杀机吧?”
“当然。”
长公主笑了笑,继而收回手:“他想杀的人,不是你,是我!”
一语道破天机。
太子整个人如遭雷击,身子彻底僵在原地。
而长公主朝太子点了点头,转身往长公主府走去,身后的女官侍从纷纷跟上前,独留下太子一人。
足足过去良久,太子这才缓过神来,看着外面飘落的鹅毛大雪,眼神突兀变的坚毅起来。
长公主在下人的陪同下,不多时便回到宫中。
抬手挥散了侍从宫女,长公主的贴身女官快步上前,低声道:“殿下,我姐姐她……”
“死了。”
长公主斜靠在软榻上,手边就是炭炉,热意扑面:“应是洪公公出的手,不然也不会死的这么悄无声息。”
问话那女官双手倏然握紧,眼中多出几丝不可察觉的忧伤。
长公主也不在意,目光下滑,落在炭炉上:“你恨本宫?”
那贴身女官倏然拜倒在地上,神色惶恐:“奴婢不敢,奴婢姐妹二人都是殿下一手抚养长大,命是殿下给的。”
“起来吧。”
抬手拂过炭炉,长公主嫩若白脂的手指在火光的照射下,透着丝丝红润。
感觉着炭炉带来的暖意,长公主声音平淡道:“若是你姐姐不死,那么今日死在御书房的,就会是我。”
“以后或许还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而下一次,去死的可能是你。”
扶着软塌半坐起来,长公主眸子看向女官,缓缓道:“现在本宫可以给你一次机会,若是想走,现在就可离去。”
闻言,那女官再次跪拜:“奴婢生是殿下的人,死是殿下的鬼,决计不会离开。”
“这样啊?”
长公主眉眼中带着几分笑意:“那你去二皇子府走一趟吧。”
女官的身子一颤:“是!”
京都城,上至朝臣官员下至黎民百姓,人人皆知,二皇子府就是当今京都城内的禁地。
踏足者,必死无疑!
当然,若是被知道,自然是有死无生,不被人发觉的话,活路还是有的。
等到女官随之离开,长公主又倚着软塌躺了下去,目光落在左手上,一时间,心中不知作何想法。
与此同时,监察院。
范闲出门的时候,天色就有些昏黑。
临到下马车的时候,夜幕已然笼罩了大地。
烛火映照下,雪花飘散,美则美矣,只是在这人人畏惧的监察院门前,这般美景中却透着几分森然恶意。
那房门洞开的监察院大门,更像是择人而噬的巨兽一般。
范闲修养了这些时日,各种疗伤圣药不要钱的喂养,身体恢复的速度远远超出正常人想象。
挥手让范府下人守在门外,范闲抬脚进门。
监察院门口并无守卫,但据范闲所知,这地方明里暗里的护卫至少两手之数。
所以,进门前,范闲直接从怀中掏出了那块提司腰牌。
直至感觉到暗处袭来的冷意消散,范闲这才继续向前,沿着夹道足足走了半柱香的功夫,才算是看到了第一个活人。
监察院院长身边亲卫,六处主办影子大人。
雪花飘散,影子的一袭黑衣显得格外显眼。
“院长大人等你好久了。”
说着,影子侧过身。
范闲朝影子微微点头示意,而后缓缓朝着陈萍萍的所在走去。
就在两人身形交错的时候,范闲突然顿住脚,歪头看向影子。
“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不知道影子大人能不能替在下解惑?”
范闲笑意盈盈,脸上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疑惑。
“何事?”
影子声音沉闷,语气和五竹似乎有几分相似。
范闲笑了笑,这才继续道:“影子大人是几品实力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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