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庆庙。
秋祭祭庙流程已经结束,接下来便是一些杂项事宜。
例如给林婉儿正名。
只不过在那之前,范闲却被人找了麻烦。
场上这些人的目光都转到了庆帝的身上,静静的等待着庆帝的下文,还有一部分人,则看向了似乎已经喝醉的范闲。
主殿门外,范闲依着门框斜刺刺的坐定,醉眼朦胧。
“削我的官职?”
范闲扭头看向刚才说话那位吏部官员,眉眼中透着几分醉意:“敢问这位大人,你是何等身份?”
听闻范闲询问,生的浓眉大眼五大三粗的这汉子略一拱手,当即道:“在下吏部侍郎……”
“哦……吏部侍郎啊?正四品。”
不等对方报上姓名,范闲张嘴吐出个重重的酒嗝,直接打断道:“我是什么人?”
那人听的满头雾水,但在眼前这种当口下,只得耐着性子解释道:“司南伯之子,平北侯范闲,小范大人。”
等到那人话说完,范闲眯着眼笑道:“那咱们俩谁官大?”
听到这里,那吏部侍郎总算意识到范闲这话是什么意思,当即一转话锋道:“平北侯是爵位,而我是文官官职,两者不可相提并论。”
“是吗?”
范闲抬手又灌了口酒,满脸醉红:“吏部官员掌文职官员铨选、勋封、考课之政,而我被陛下封为侯爵,是贵族。”
“听你这意思,是打算插手贵族分封职权?嗝……”
随着一个大大的酒嗝,范闲这才止住话头。
听到范闲这番言论,庆帝若有所思的笑了笑,没有言语。
而那吏部侍郎吓得慌忙下跪:“陛下,臣绝没有这种心思,方才、方才只是看平北侯行为举止不妥,因此多嘴说了一句,还请陛下恕罪。”
看着眼前一幕,太子脸色略显阴沉。
本想借着范闲饮酒作乱的名头稍加打压一二,没想到这家伙即便喝多了酒,嘴皮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活络。
念头至此,太子先是上前替吏部侍郎说了两句话,随即又对范闲发难道:“范闲,那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闻言,范闲转头看了一圈,这才道:“庆庙?”
“既然知道这里是庆庙,今日又是秋祭祭庙的日子,你却在此处饮酒,不拜不跪,是何居心?”
范闲淡然一笑,没有吭声。
看起来,像是酒意上头,醉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见状,太子不由得大怒,旋即朝庆帝跪下:“父皇,范闲藐视皇权,不尊神庙,这番举动,根本就是没有把您放在眼中!”
“儿臣恳请,定要给他一些惩罚,以示警醒。”
太子如今势强,朝中众臣大都主动示好,暗中投靠。
此时听到太子这话,站在一旁的朝臣纷纷开口请命,想要让庆帝责罚范闲。
庆帝也不言语,直至周围声音低了下来,这才转头看向倚着门框坐定的范闲。
“他们都说你藐视神庙,你自己觉得呢?”
注意到庆帝说话的语气,太子眉头稍皱,心情倏然沉重起来。
和父皇打交道这么多年,他自认为还算了解庆帝。
庆帝真正生气时,从不会是这么一副语气,换言之,范闲的表现,并没有激起庆帝心中的怒火!
门口处,范闲听到庆帝询问,勉强扶着门框站起来:“回陛下的话,臣觉得,自个儿并没有小看神庙。”
看着范闲摇摇晃晃,明显饮酒过度的样子,庆帝不禁道:“年纪轻轻的便整日醉酒,成何体统?”
“谨遵陛下口谕。”
范闲大着舌头回了一句,然后抬脚出门。
前几日下雪,庆庙中积雪虽然被打扫干净,但地面上仍自带着几分水意,而且随着天气变冷,水面结了冰。
范闲一时不差,一脚踩到冰面上,整个人当场跌倒。
林婉儿下意识惊呼一声,起身就要去看范闲有没有受伤。
旁边,林若甫抬手拉住林婉儿,摇了摇头。
见状,林婉儿这才停下,只是眸子里还夹杂着担忧。
差点摔破脑袋,范闲却完全没有放在心上:“我且乘风去……”
范闲又摇摇晃晃爬了起来,结果脚下一滑,再次踉跄倒地。
庆帝招了招手,侯公公急忙快步上前,小心将范闲扶起:“我的小范大人哎,路都走不稳了,您还乘风去呢?”
“且待我满饮此杯!”
言毕,范闲猛地灌了一大口酒,随手将空空如也的酒壶丢到一旁:“李白一斗诗百篇,流晶河畔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
“哈哈哈……”
范闲身子一歪,真的醉的睡了过去。
杜甫老人家,对不住咯,再借你的诗一用!
目送范闲在侯公公的搀扶下离开了主殿门外,庆帝若有所思沉吟道:“自称酒中仙?”
庆帝声音不小,周围有不少人都听到了这话。
一时间,所有人都意识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范闲在神庙内饮酒大醉,秋祭当天不拜不跪却没有受到任何惩罚,临到最后酒喝多了,居然还是侯公公送走的?
庆帝对范闲,已经看重到如此程度了吗?
太子忙给手下官员打了个眼色,立即有人上前主动启奏。
被中途打断的秋祭才继续进行了下去,除去祭庙的过程外,剩下的事情就是当着文武重臣皇室中人的面,将林婉儿的身份扶正,在郡主身份前加了封号。
林婉儿的身份本就是京都人心照不宣的事情,如今被直接搬到了明面上,朝中重臣纷纷找上了林若甫表示恭喜。
还有一部分人则找上了长公主,言语之间透着微不可查的谄媚之情。
内库财权交出去之前,只要长公主不死,就保管会有人示好,这是人之常情。
再往后,便是庆国各个方面的未来安排等等。
等到秋祭结束,已经是傍晚的光景。
冬日天冷日短,虽是傍晚,但夜幕已经遮去了夕阳。
庆庙另一处偏殿中,太子和长公主两人结伴求见庆帝。
不多时,殿内传出侯公公的声音,两人对视了一眼,这才踏门而入。
偏殿炉火旁,庆帝一身便服,手中还捧着一沓纸张翻看。
见两人进门,不等太子和长公主主动开口,庆帝便直接了当道:“这是范闲这段时间在流晶河畔所做的诗,你们看看。”
太子怔了一下,而后点头上前。
借着烛光,太子很快便把上面的东西看了一遍。
投给长公主一个询问的眼神,片刻后,太子旋即疑惑道:“父皇,这些不都是些艳词俗曲吗?”
闻言,庆帝冷哼了一声:“好好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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