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玉玫粉湖畔草门背后,青衣少女轻抚胸口的护身符,感觉到护身符温热依旧,但她明白自己的心却不可能再度温热起来了。
————心已死。心怎会有感?
她的心已经感受不到护身符里灵玉所融汇的“父亲”、“母亲”和她自己的精血所带来的温暖了……
没错,这个青衣少女就是亦诗的魂魄元神,也是之前自称“华梦”身份去见佟久舟的那个青衣少女。
原来早在第四圣灵界诡异出现、“弓斧锤”邪盟卷土重来后,“涳濛仙子”唐沛盈思子心切,冒着甘受天谴的风险、从九冥圣地私逃而出,拜托师妹水神齐襄照拂其人间三子。
水神齐襄受制于天规天条,无法直接相助,便将十五年的秘密一一清晰灌输到亦诗体内的护体明珠中展示出来。
亦诗在此机缘下知晓了自己的身世以及十五年前家族那段悲惨屈辱史……也明白了亲生父亲是函夏州帮主华禹迹。
而亦百浪并非自己的亲生父亲,反而是自己杀父灭族的大仇人,他对自己的百般呵护一直都是抱有目的的。
因为要想开启武林至宝——“日月如梭谱”的全部功能,首要条件就是集齐“金、木、水、火、土”五行令。
她自身这具魂魄恰恰承载着五行令中的“水”、“木”两令,即“水慧令”和“木爱令”。
另外的“火”、“金”、“土”三令分别在她的三胞胎哥哥华中和三胞胎弟弟弟弟华童魂魄元神上。
现如今她的魂魄已被亦百浪关押在冷玉玫粉湖畔禁区好久了,终日不见天日,以水为生、以木为伴,被要求练就出“水慧令”和“木爱令”。
近而激活“日月如梭谱”,以助玫鹰堡亦氏号令天下、权倾武林,那时才有可能归还她肉身,让她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天。
这些足以证明她对亦百浪的价值仅仅因为她是华禹迹和唐沛盈的女儿,身上流着函夏州华家王族的血。
因为地界人间只有他们兄妹三人继承了父亲华禹迹和母亲唐沛盈身上的五行令,只有集齐全部五行令才能炼制出激发“日月如梭谱”全部功能的圣令。
所以亦百浪以父亲身份对她格外恩宠,其实亦百浪从未当她是女儿,大多都是停留在“口头上的承诺、口惠而实不至”阶段。
从她最初被亦百浪当作祭品“魂肉分离”这件事上看,非常明确地证明了他仅仅当她是一颗棋子、一个附属品、一个工具人而已。有利则用、无利则弃。
当少女拨开云雾见日出,看清迷雾重重背后的算计与丑陋时,她就不再是最初的亦诗了。现在她三魂七魄皆已回归本源————她是函夏州大小姐华梦。
可是她还没有机会找到已到玫鹰堡的“日月如梭谱”,弟弟佟久舟和哥哥钟远日就带着圣水岭主水玲珑匆匆忙忙赶过来了。
为了不打草惊蛇,她更不希望她的哥哥和弟弟再有危险,在没有完全准备好、没有把握把对手一击即溃的情况下,她宁可佯装毫不知情,假意赶走哥哥弟弟。
可是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
有时事情的走向可不是她希望咋样就咋样的……
“倔”的意思是倔强,意味着一个人不喜欢听别人意见、做事情喜欢墨守陈规、惯性思维严重。
“倔”的特质可以表现方方面面:小到吃饭、穿衣,大到终身大事;“倔”也可以表现在不同种类的人身上,可以是男人,也可以是女人;
“倔”更可以表现在对、错性质完全不同的事情上。
理性的人只会在自己做对的大事上面“倔”,但感性的人则会在所有方面“倔”————包括自己做错的事情。
因此,但在不同对象身上体现的“倔”,造成积极和消极效果是不一样的。
都说“男人如山、女人如水”,但如果这个女人自小是在男人堆里长大,受的也是家中独子的接班人教育,那就使她很容易转化成一股“泥石流”。
当她被触及逆鳞后,夹杂着泥土山石滚滚而下…
亦诗的“母亲”———玫鹰堡夫人亦继英,就是一个典型的“泥石流”女人,而且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发起威来巨大无比………
亦百浪太了解夫人的脾气了,也许他不一定全面准确了解她真实的能力,但对于秉性和作风还是了如指掌的。
当他每次面对夫人无计可施后,他都只好认命地痛快认输。
他默默点了点头,说道:“夫人,我可以派海铭外出。我也一直在找诗儿,但你要相信我,真的不能保证三天之内一定找得到。”
他很清楚:虽然夫人亦继英貌似走远已看不到身影,但以她的秉性,她一定还在附近暗暗观察,直到看着他离开。
所以,他说的这番话,夫人是一定能听见的。
说罢,亦百浪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只是一时间他看起来仿佛真的苍老了许多,连走路都透着沧桑凄凉……
“呵呵,亦百浪不愧是亦百浪。”
短短的一句话,充满了无限的嘲讽、鄙夷、还有些…………伤感。
原来说此话的人不是旁人,正是亦百浪和夫人口中刚刚讨论的棺材子宫海铭。
此时的他正站在亦夫人身旁,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玩味的看着亦百浪远去的背影……
亦夫人也冷笑一声,幽幽地舒了一口气,道:“果然知父莫若子。果真一切都在你的意料之中,呵呵……“
不过,像是没有听出她语气中的讽刺,宫海铭只是回头望了她一眼的,表情复杂,
“也许在你看来,方式卑鄙、手段低劣,但是换种角度看,这样做事似乎也没有错。我认为沟通的实质就是对人说人话、对鬼说鬼话;做事也是同一道理:他是人是鬼决定了他是会得到人道待遇还是该下地狱。“
说完这些,宫海铭头也不回的径直走掉了……
事实确实如此。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亦百浪不清楚的是:他以为自己是猎手,其实某个阶段、某个时刻,自己只是别人眼里的猎物而已。
似乎这一规则套用在游戏中的任何一个人身上,都适用。普适性超强的道理。
在这个游戏里,或许目前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是一个好猎手,但这个游戏令人着迷之处恰恰就在于从:不到最后,你根本不知道自己真正的角色是什么!
也许开始的角色一切都只是假象,都只是一厢情愿的“自以为”………
但是为什么她丝毫感觉不到胜利的喜悦呢?她感觉自己更像是一个输家,而不是掌控游戏节奏的终极大赢家。
而无论是亦百浪还是宫海铭,他们却正好相反。
表面看起来一切都在由亦夫人安排,可她心里却空荡荡的,反观那两个男人却镇定无比…………
在这件事上,亦夫人很明白:不管结果如何,自己都注定了是输家……
只要她亦继英对那个男人还有一丝丝情意在,只要在心底里她做不到彻底无情,她就必输无疑。只不过是是输多输少的问题…………
看着宫海铭酷似亦百浪的身影渐行渐远,亦夫人的心里泛起阵阵说不清的悲凄………
她突然间不受控地喃喃自语道:“我现在究竟是谁?我的双亲早已不再,我的女儿生死未卜,我的夫君竟是最陌生的枕边人!一时间好像我的一切都已不再是‘我的’,那我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呢?我又是谁的谁?“
越想越慌乱,越乱越瞎想,辗转难眠,却无奈根本找不到答案。
当然,不管她再如何睡不着,她想要的结果正在一一实现过程中———亦堡主将宫海铭送走了。
当然,亦堡主万万不会想到:这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和亲亲夫人联手给自己下的一个局!
第二天,整装完毕的宫海铭就来辞别亦夫人、并感恩义夫义母及苍穹道长的指点提携,拜别完众人,未用午膳径直出发……
好在宫海铭、亦堡主及夫人等三人虽心知肚明、各怀鬼胎,但场面上谁也不愿破脸难堪。遂心照不宣地演完了这场“合家欢送游子”曲…………
孰不知,一山更比一山高,山外有山楼外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