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到了下午三点半。
田甜急得团团转，“泽哥也太冲动了，现在一点余地都没有了！”
白色西装皱巴巴地摊在地上，上面全是脚印。
蓝以泽理直气壮，“本来就没有余地，苏子扬存心拉踩，你还让谢哥上赶着打脸？”
“嗯，明星是公众人物，穿什么都有人记得。”谢之总算明白了。
苏子扬对他前倨后恭，还声称要跟他做朋友，恐怕就是为了麻痹他，骗他穿旧礼服。
小小年纪，心思就往邪路上用。
蓝以泽拉着谢之就走，“我回头再找赞助商算账。谢哥咱不怕，找个工作室借一件去。”
田甜大失所望，本指望着谢之穿新礼服惊艳全场，到最后还是只能去借。
……但至少比苏子扬的旧衣服强，只能硬着头皮穿了。
一想到微博八组兔区等一众平台上，不知有多少黑粉和对家等着看笑话，田甜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时门铃响了，她一边骂苏子扬，一边去开门。
出现在门口的陈依娜歪着头看她：“哟，这么大火气？”
田甜气呼呼地说：“还不是苏子扬那货，说要送谢老师礼服穿，结果拿来一件他穿过的，这不是存心找茬吗？”
陈依娜听了直皱眉：“怎么会有这么贱的人？”
她手里提着一袋东西，直接走进屋里，瞧见蓝以泽还挺惊讶。“蓝以泽也在？”
蓝以泽挑眉：“你谁啊？”
陈依娜傲然道：“你金主爸爸。”
“什么爸爸？”蓝以泽不爱听了，“小丫头片子说话注意点。”
田甜赶紧介绍：“泽哥，这是千林董事长的千金，你代言过他家的楼盘来着。”
蓝以泽“哦”了一声，眼神立刻不屑起来，“陈哥喜欢我演的光武帝刘秀，他是我粉丝，求着我代言的。还当是什么大人物，原来就是个富二代。”
“毛线！”陈依娜怒了，“你拿着我家的代言费，信不信……”
“不信。”蓝以泽有恃无恐，“知道什么是男人之间的友情吗？你爸就差跟我拜把子了，叫叔叔。”
陈依娜暴跳如雷：“蓝以泽！你有没有脸啊你！”
她脸都红了，蓝以泽却像个胜利者一样嘚瑟，“我要是让个丫头片子欺负了，才叫没脸。”
陈依娜气得就要上去打人，谢之赶紧挡在他们两个中间，“陈小姐，你忘了竹二先生的话了？”
陈依娜立刻后退一步，大口喘着气，“我不气，我不动手，我是文明人！”
谢之又对蓝以泽说：“礼服我再想办法。时间不早了，你也快去准备吧。”
“可是谢哥……”
谢之：“去吧。”
“哦……”蓝以泽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听话地走了。到门口还不忘回头，学一下陈依娜捂着胸口深呼吸的样子，又把她气得不轻。
“为了爱豆，我忍辱负重！”陈依娜愤愤地说着，取出大盒子打开，“来，拿去穿吧！”
田甜和谢之对视一眼，率先跑去拿出盒子里的东西，触手的高质感面料立刻让她“哇”了一声。
她手一抖，一件深色男式上衣瞬间舒展。
田甜张大了嘴，“这、这是……”
谢之也有些吃惊，他搜遍了原主穿过的上百件礼服，都找不到类似的款式。
这件是真特别。
陈依娜料到了他们的反应，一脸自豪：“我男票说，这衣服是中西结合，什么斗篷什么燕尾服……哎呀我记不清楚，反正就是有排面。”
田甜一边惊叹，一边细细翻看，忽然在衣领后面瞧见一个小小的标签。
是用几乎和衣服同色号的丝线，绣成的一半蝴蝶翅膀。猛地看不出来，只有在光芒下动起来，才会泛出区别于衣服的光泽。
这是全球著名品牌阿曼的logo。
田甜呆呆地看向陈依娜：“陈小姐，你男票是哪位巨佬啊？”
陈依娜也没打算保密，趴在田甜耳边说了一个名字。
“啊啊啊谢谢陈小姐！”田甜发出鼹鼠般的尖叫，把衣服塞谢之手里，“这是金大腿啊谢老师！赶快穿上，我迫不及待想见到苏子扬脸疼的样子！”
“欺负竹二先生的朋友，就是欺负我朋友，不会让他好过！”陈依娜也跟着激愤，但又叹了口气，“可惜时间太紧，我男票说这件衣服设计感够了，颜色有点单调，但他还想不出加什么样的花色，否则肯定更惊艳。”
谢之拎着衣服打量，的确从上到下毫无点缀。若是浅色衣服倒还好，深色衣服就少了些亮点。
田甜出主意：“要不别个胸针，绑个丝巾什么的？”
陈依娜全部否决，“我男票不许戴饰品，他说这件衣服款式繁复，戴什么都画蛇添足。”
她催促谢之，“快换上，我给你找的化妆师一会儿就到。”
谢之却没答应，轻轻地把衣服平摊在沙发上，“田甜，麻烦出去帮我买包针线，所有颜色都要。”
天色暗了，华灯初上。
郑修终于把重新叠好的衣服塞到盒子里，还给何铮。
何铮接过来，忽然笑了一下，“我本来还想说，这是我和谢之的恩怨，不想任何人插手。但现在我觉得，是我错了。”
蒲团上的男人问：“哪里错了？”
“一个棋子，不配有恩怨。”何铮淡淡地说罢，转身离开。
一直沉默的郑修开了口，“何先生，他毕竟是您的儿子，您要不要……”
后面的话在男人蓦然变冷的眼神中生生止住。
“他说他不配，没听见吗？”
郑修眼神锐利了一瞬，低头：“谢谢您敲打，我以后不会再说废话。”
何铮一脸阴霾地发动车子。
开了一会儿，他忽然把副驾驶上的盒子扫到座位底下。紧接着，又从脚边捞出另一个盒子放在副驾驶上。
那盒子打开一条缝，露出里面质感和光泽都高档了几倍的服装面料。
看到这个，何铮的眼神才灵动了一些，像是阴暗的角落里照进一丝阳光。
他擦掉额角的汗渍，舒了口气，有些自嘲，“这算是……一个棋子的挣扎吗？”
同一时间，傍晚六点。
微博设置了“仙帝再临发布会”的热搜话题，各路人马翘首以待，八组、兔区、贴吧、天涯也早早开好了直播贴。目前流量已经稳列前茅，等发布会正式开始，热度将达到沸点。
正在这时，微博上一个营销号的消息从斜刺里杀出来——
“小道消息，谢之没有礼服，厚着脸皮借了一件旧的！”
该营销号还放出了一张模糊不清的图片，上面依稀是件白色西装。
苏子叶立马跳出来指认：“这不是去年我家扬扬穿过的那件吗？”
随之得到了无数附和：
“这么说，谢之借的是扬扬的衣服！”
“我们扬扬好善良！之前谢之还骂过他呢！”
“啧啧谢老师真是不拘小节，当初骂扬扬学人精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今天？”
谢之粉丝们本来还忍着，后来苏子叶的言论越发不堪入耳，她们忍无可忍地发起回击。
“难道苏子扬不是学人精？你们自己数数他碰瓷了谢老师多少古装造型？”
“互联网没有记忆，谁当初发通稿说自己是小谢之？”
苏子叶根本不怂：“呵呵哒，有本事别借扬扬衣服啊？”
路人1：“现在还没有实锤，万一是假消息呢？”
路人2：“你才开始上网？知不知道越是小道消息，越有可能是真的。”
路人3：“忽然有点同情谢之了……”
面对全网的反对和唱衰，谢之的粉丝只能默默闭麦。
正主不给力，粉丝也支棱不起来。
何铮回到公司做造型，忍不住打开微博看看。
果不其然，都在议论谢之礼服的事。
他不得不服气，这盘棋下得真好。
先是利用苏子扬拦住蓝以泽的礼服，再顺势助推苏子叶的气焰。谢之哪怕有一点骨气，都不会穿苏子扬的旧衣服。
这时，如果再有一个大牌高定送到面前，谢之绝对会毫不犹豫的接受。
何铮勾起嘴角，只可惜，那些人的筹算要落空了。
他把礼服盒子递给阿染，“把这个送到谢之的公寓去。”
阿染说：“你最好打电话确认一下。”
何铮想了想，“也对，做好事要留名。”
一分钟后，谢之电话响了。
谢之正埋头穿针引线，顾不上看来电显示，拿起来就接，“你好。”
“谢老师，我是何铮。”
“何铮？”谢之微微一愣，“你有事吗？”
一旁的田甜立刻眼神犀利，凑过来一起听。
何铮的声音从听筒传出，“我做了件礼服，一会儿给你送过去。”
“又是一个苏子扬。”田甜冷笑一声，从谢之手里拿过电话，“你说来就来，询问过谢老师的意见吗？真当谢老师好欺负？”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田甜一字一句，大声说：“衣服你留着吧，谢老师永、远、不、需、要！”
然后就挂断了电话，直接把何铮拉黑名单里。
谢之还想再说什么，陈依娜不耐烦地催促，“还有不到两个小时了，你虽然绣得很牛批，可我都快急死了！”
“马上。”谢之立刻低头，继续往衣服上绣图案。
田甜在一旁走来走去，不时对化妆师说两句歉意的话。
这位是国内顶尖的化妆师，自己开创了美妆品牌，身家了得。这可不是靠钱就能请来的，陈依娜真是花了大工夫。
万一人家脾气大拍屁股走人，光有服装没有造型，也是白搭。
终于到了六点半，田甜都快急出眼泪的时候，谢之才剪断线头，从沙发上站起来，“我去换上，准备化妆吧。”
七点半，《仙帝再临》发布会现场。
女主角关雅穿着晚礼服，在尖叫声和欢呼声中，挽着展鹏的胳膊率先走过红毯。
展鹏照旧是面无表情，关雅花枝招展地笑着，四下挥手。
红毯环节，正式开始。
苏子扬在后面排队等着，他番位靠后，等主咖走完了才能上。
蓝以泽大步流星地走过红毯，站在台上接受短暂采访的时候，往下张望，眉目间多了几分焦虑。
苏子扬知道他在焦虑什么——谢之还没有来。
但苏子扬的心情和蓝以泽截然相反，他可太高兴了。
本以为谢之顶多是穿着他给的或者借来的旧礼服登场，没想到谢之直接做了逃兵。
这样更好，直接糊掉，不用他费事。
又过了二十分钟，场控过来喊了。苏子扬展开笑颜，气定神闲地走上红毯。
场下一片尖叫，写着“苏子扬”三个字的灯牌纷纷举起来。
“扬扬！好帅！”
苏子扬挥着手，眸子在闪光灯下晶亮。
他身上这件礼服，是阿曼的高定。据说今晚阿曼的首席设计师会到达现场，说是宣传新系列，其实就是来看他的表现。
他们之前已经见过了。
虽然这位设计师还在犹豫，但相信看过他红毯上的表现之后，对方一定会拍板。
阿曼代言人，苏子扬。
多顺耳。
展鹏在后台，通过镜头观察着红毯上的一切，脸色越发难看。
“谢老师怎么回事啊。”孟玄青皱着眉，“你没和他说流程吗？他是倒数第二个！”
展鹏黑着脸怼：“你以为我是你？”
孟玄青没工夫和他拌嘴，“算了，要不让何铮直接走吧，不能等他了。”
于是，跳过谢之，主角直接压轴登场。
何铮亮相的一瞬间，全场炸开，无数个声音在喊着他的名字，所有镜头都对准了他。
各大平台的流量终于达到顶峰，盖楼回帖的速度堪比刷屏。
何铮笑容明朗，眼中光华流转。
他今天穿了银灰色西装，配着一双米白运动鞋，看似正式，实则随性又青春。
如果不出意外，现在谢之应该正在台上接受采访。
可是，出意外了。
谢之挂断他的电话，再也联系不上。
他的助理说，永远不需要礼服了。
十有八九，他是打算永久退圈。
何铮有些释然，这样也好。
免得再受那帮人无休止地迫害，也免得谢之穿了他给的礼服毫发无损，然后他被抓去问责。
果然谢之自始至终，都是自由不羁。不爽就骂人，烦了就退圈，走也走得利落。
从此，娱乐圈只剩一个违心活着的何铮，再没有任性自我的谢之。
何铮正要上台，忽然感到全场静了静，紧接着爆出一阵喧哗。
不同于之前的欢呼声，这是大声议论，毫无章法的杂音。
然后，有人带着哭腔尖叫，喊出一个名字。
何铮猛然转过身，只见红毯彼岸，多了个人。
谢之朝周围人群挥挥手，迈步前行。
他穿了一件造型奇特的礼服，里面是唐装形制的内衬，搭配同色长裤，再加上黑色短靴，整个人仿佛一根修长的竹子。
外面还披了一件修身长衫，后面分成燕尾状，随着步伐款款摆动，像是走路的人在乘风。
乍一看，是穿了一身黑衣，但在灯光下却又泛出墨绿。
——这是鸦青色。
通身纯色本该单调沉闷，衣摆上却绣着一枝竹子，颜色似灰非灰，极富层次感。
谢之也瞧见了何铮，冲他微微一笑。
镁光灯不停地在二人身上闪烁，气氛越来越嘈杂，欢呼声几乎刺破耳膜，现场和屏幕前不知有多少人哭出声来，粉丝们的热情在春天里掀起热浪。
可何铮却觉得，这红毯上，似有清风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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