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无尘听罢,应了一声,然后冲着小景伸出了手,轻声道:“阿轩,来,把手给我,我带你下去。”
小景点了点头,慢慢把自己手伸了过去。
手掌才被攥住,小景整个人就被拉站起来,有只大手横在他腰间,嗖一下,就从房顶上跳了下去,稳稳当当落在地上。
二虎子正好从屋里窜了出来,见状便道:“我也去,我也要去看热闹!”
“小孩子家家,不许去,让你大哥过去就行了,不过……”
二虎爹话风一转,面露难色地望向小景,有些迟疑。
小景便知,必定是有自己什么事儿,便问道:“大伯,有什么事,您直说就好,如果有用得到我地方,我一定不会推辞。”
“嗐,就是官府人来村里挨家挨户地查案,也不知道是哪个嘴跟喇叭似,说你是刚从外地来,之前还一大早从隔壁山头下来,一点事儿都没有。官差就想找你过去问话。”
二虎爹如此道,又赶紧嘱咐道:“我都跟官差们说了,说你暂且住在我家。反正问你什么,你如实说就行了,别害怕啊。”
小景倒也不怕,横竖他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儿,又有什么好怕?
至于之前从山上下来……他在山里住了一宿,什么事儿都没有。
根本没遇见过什么不干不净东西。
二虎子年纪小,被二虎娘拘在家里,不准他去凑这个鬼热闹。
小景则是和陈玉龙一道儿,跟着二虎爹往祠堂去。
远远,就瞧见前面一片火光,离得近了,才知道那些都是火把。
村里人认为祠堂里供奉祖宗灵位,有压邪驱魔作用,便同几个官差,七手八脚将陈有根绑了起来。
然后按跪在祠堂里。
等三人去时候,陈有根身上满头满脸都是泥点子,还不知道被谁泼了一身黑狗血。
此刻真像条焉巴流浪狗,烂歪歪地趴在地上。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陈大叔家道士儿子来了!”
原本还乌泱泱聚成一团村民们,立马自觉让开一条道来。
小景走在陈玉龙后面,穿过人群,他看了一眼传说中醉酒就打老婆杂皮。
旁边还站着几个官差,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按在腰间佩刀上。
虽然官差们只信他们青.天大老爷,不信什么鬼神之说,但看得出来,他们对道士还是很尊敬。
见陈玉龙来了,还特意略一拱手,算是见了个礼,之后便细细讲诉他们捉拿陈有根过程。
原来,官差们是得到了一家农户投案,说是自家苞米地里,有很多凌.乱脚印。
又听说最近有“杀人碎.尸.狂.魔”逃案,便不敢声张,连忙跑去衙门投案去了。
十多个官差手里拿着麻绳,腰间佩着大刀,在村民们拥护下,把不大一块苞米地给围了。
这才捉到了陈有根。
可很诡异事情是,他们抓到陈有根时,就发现陈有根正抱着自己手,放在嘴里啃咬。
整个人失了智一样,将自己两只手都啃得血肉模糊,嘴里还一直呜呜咽咽,说什么“鬼啊,鬼来了”,之类。
官差们合力将人给捆了,还没来得及带回衙门。
这陈有根半路就开始发疯了,不仅打伤了好多官差,还一头往旁边孤山上扎,一边冲撞,嘴里一边大叫,说他媳妇儿亡魂还在山上。
官差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将人重新绑了起来。
因为天色已晚,陈家村距离衙门又太远。
官差们担心陈有根走路上会再度发疯伤人——而且,陈有根状若疯癫,整个人看起来比鬼还要吓人。
在村民们好心提议下,只得先将发疯陈有根拽来祠堂。
两盆黑狗血泼上去,陈有根极惨烈地叫喊一声,然后头一歪就晕了过去。
最要紧是,先前不知道陈有根下落时,派了五波人先后去搜山——原本他们是不想搜山,但还是派了两个人去,在山脚转一转就回来。
第一波是两个人,第二波是三个人去寻找第一波人,结果第二波人还没回来,第三波人就去找之前那两波人。
到了最后,第五波人去找前四波人回来。
可都过去一天一夜了,愣是没一个人回来。
留在村里官差嘴上说着不信什么鬼怪,但实际上还是挺忌讳。
也不敢趁夜上山寻人了。正好听说,陈家村里,有个农户家在外学道儿子回来了。
官差们这才将陈玉龙请了过来,希望这个道士能帮忙看看,陈有根到底是装疯卖傻,还是真中.邪了。
最好陈玉龙还能带几个村民,去将那五波搜山人都找回来。
越无尘大致是听明白了前因后果。
实则此前他尾随小景入山时,确有嗅到些许鬼气。
但并不浓郁。
此地毕竟是穷山僻壤,远离热闹城镇,多是些孤山密林。
偶尔有几个道行浅邪祟精怪出没,并非什么怪事。
越无尘虽是修道之人,但凡事也得讲究是非黑白。
好人固然很多,但恶人也并非没有,精怪山妖又如何能料定,全然都是恶?
像是正儿八经老实修炼,最后修成正果妖精,又并非没有。
不好一棍子直接就打死了。上苍尚且有好生之德,更何况是修道之人。
因此,越无尘此前并没有深究。
只是在二虎家才得知了事情起因。
越无尘点了点头,然后官差们也很自觉,直接让开了道儿,露出了身后趴在地上陈有根。
趁着道士去查探陈有根,一个官差拉着小景过去询问:“你何方人士?”
小景如实道:“南阳人士。”
“叫什么?”
“景轩。”
“姓景?”官差蹙了蹙眉头,转身同旁边同伴道:“南阳这片地方,还有人姓景?”
那官差应道:“谁知道?我又不是南阳,不过听说南阳此前邪祟横行,有什么邪道作乱,好些当地人为了逃命,都跑去了别处。咱们这离南阳又没多远,没准这少年就是因为这个呢?”
之前说话官差便问了小景,见他点头了,才又道:“那你家中可还有亲人?来此地投奔谁?”
小景摇头:“没有亲人了,不投奔谁,我一个人流浪,走到哪儿算哪儿。”
“挺可怜。”官差道。
之前离得老远时,官差看小景生得清清秀秀,文文弱弱。
此刻离得近了,才发现面前少年生得十分俊美。
一看就跟当地村民不一样,看起来像是有钱人家孩子。
给人感觉很乖,不像是个会撒谎。
官差们也没什么恶意,随意盘问了几句,问小景之前从山上下来,有没有撞见什么不干不净。
小景摇头道:“我睡觉太沉了,倒头就睡着了,一觉醒来天就大亮了,没撞见什么不干不净。”
官差听了,就笑道:“看不出来,你年纪不大,胆量倒是很大。村里说那山头闹鬼,白天都没人敢去,你居然在那过了一夜。”
不过很快,官差又得了个结论:“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然后就没然后了。
估摸着看小景这副天然懵样子,也问不出什么来。
如此柔弱少年,让人也怀疑不起来。
正好道士那边也有了些眉目。
他先是竖起二指,探了探陈有根鼻息,然后眉头就蹙了一下,再曲起两指探天灵。
然后当着在场所有人面,道士从陈有根头顶,拔|出了一根血淋淋钢针。
在场围观众人登时倒抽口冷气,就见那钢针上鲜血淋漓。
末端还沾了点乳.白液体——应该就是所谓脑浆了。
可问题是,一个普通人,到底是如何在头颅里插了一根钢针前提下,还能活下来,到处发疯?
除非……陈有根已经不是个活人了。
这个想法才一冒出来,不少村民都往祖宗灵位下一躲,大有一副陈有根敢诈.尸,就抱着祖宗灵位保平安架势。
其中一个村民手指着陈有根,满脸惊悚地问:“他到底是活人还是死人啊?怎么脑袋里,还插了根那么长钢针?”
这也是在场所有人心底疑问。
小景倒是不怕这些,毕竟他此前可是亲眼看见过罗素玄是怎么摇铃御尸。
那些尸首可比现在陈有根吓人太多了,还有那种只剩半拉脑袋,被罗素玄用鱼线缝起来。
说是青面獠牙,腐肉烂骨都不为过。
因此,小景知道,哪怕是人死了,也是可以活动。
这类死尸便称作为行尸走肉,若是胆敢伤人,便是凶尸。
这些东西从前罗素玄是教过他。
“他已经死了,而且死了有几天了。”
越无尘连头也不抬一下地解释道,“并非装疯卖傻,只是受了邪.术所控,而且,他头颅里,也并非只有一根钢针。”
说着,他又从陈有根后颅抽出了两根一模一样钢针出来。
三根钢针齐齐整整地摆放在地。
一旁官差们顿时觉得毛骨悚然起来。
因为此前他们明明就听见了陈有根说话,而且亲眼看着陈有根眼睛直愣愣地,冲着他们袭击。
怎么可能是个死人呢?
一个官差从旁询问道:“道长,是不是搞错了,此前我们明明听见他说话了啊?”
越无尘便道:“想让他说话,又有何难?在我手里,便是哑巴也得开口不可!”
语罢,他抬手一抓,便将陈有根从地上抓了起来,整个人漂浮在半空中。
越无尘手指一曲,便听噗嗤几声,十多根钢针从陈有根身上破体而出。
发黑鲜血四下飞溅。
吓得那些村民啊啊乱叫,赶紧人手抱着一个祖宗灵位举过头顶,大喊着祖宗保佑。
那些官差见状,再也不敢从旁指手画脚了——因为那些钢针几乎插满了陈有根全身。
谁也不是铜墙铁壁,插了那么多钢针,怎么可能还不死?
“道……道长,现下该怎么办?”
几个官差佯装镇定——虽然他们也很想抱个灵位在怀里。
可不过一眨眼工夫,那些村民便将灵位抢光了。
总不好在别人家祠堂里,抢人家祖宗灵位罢?
那得多缺德啊。
二虎爹自己抢了个灵位抱在怀里,还不忘记一把拉住小景。
将小景往人堆里一推,二虎爹哆嗦着道:“阿轩,不怕,咱们人多,又在祠堂里,祖宗灵位会保护咱们!”
小景听了,心尖蓦然一热。
他一路上多加照看,一心一意当作朋友林惊鸿。
曾经一把甩开他手,害他被剑刃捅.穿。
萍水相逢,不沾亲不沾故二虎爹,却在危险前,一把将他拽了过去,护在人堆里。
明明自己都怕得要命,却还不忘安抚身旁少年。
多么鲜明对比。
林惊鸿又怎么好意思,再喊他名字,求他原谅?
小景深呼口气,尽量不去想那些糟心事,以及一些狗东西。
越无尘手一松,陈有根整个人软软地跌在地上。
与此同时,祭出一张黄符,随意在陈有根身上一挥,那黄符嗖一下就燃了起来。
便见一缕青烟从陈有根身上冒了出来,在黄符指引下,渐渐显出了陈有根魂魄。
在场村民们哪里见过这架势,吓得又往后缩去。
越无尘便道:“你们不必害怕,有我在,邪祟伤不了你们。”
顿了顿,他又道:“若你们当中有谁害怕,现在便可自行离去。”
结果愣是没一个人走。
害怕归害怕,但可能是方才见识到了陈玉龙露那一手,觉得他还挺靠谱。
再说了,眼下留在祠堂里,都是家中男丁。
如果他们不站出来帮忙,难道还让家中妻子,儿女出来?
二虎爹一直觉得小景年纪小,又生得过于文弱,担心他会害怕,便压低声儿道:“阿轩,你怕话,就自己先回去,和二虎子一起睡觉吧?等明天天一亮,什么事儿都过去了。”
小景摇头,坚持要留在这里,他本来就不怕这些邪啊怪啊。
此前又跟在罗素玄身后,大致了解一些,也许还能帮得上忙。
若是待会儿遇见了危险,他会毫不犹豫地挡在二虎爹身前。
以报答二虎一家,这阵子对自己照顾。
如此,二虎爹也就不说什么了,还暗暗点了点头,觉得阿轩这孩子还是很有担当,都知道留下来帮忙。
越无尘也不管众人反应了,陈有根身体被邪.术操纵。
那些钢针也不是普通针,而是修真界邪修中盛行一种“弑魂针”。
不仅能杀人,还能借此操纵已经死去尸体,若不将针取出体外,那被操纵尸体,便同凶尸无意。
不仅伤人,还会伤己。
自食己肉,自引己血。
哪怕就只剩下一张嘴了,仍旧能吞噬血肉。
一般邪修是不会用这种方法杀人,毕竟残忍又耽误时间。
真要是想让一个人彻底消失在世间,直接将人腐蚀成一滩尸水,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偏偏幕后黑手,选择用此等方法杀人,难保不是想借陈有根手,屠戮了整个陈家村。
但千算万算,万万没算到,陈家村居然来了个道士。
越无尘一扬黄符,沉声发问:“你可还记得,是谁往你身上插了弑魂针?”
其实,他问出这话,也没指望陈有根真答上来。
但凡有点修为邪修都不可能任由死者记住自己身份。
唯恐死者亡魂找到比自己修为更高深修士哭诉冤屈。
如此一问,也不过就是看看背后人,到底是真邪修,还是半桶水,只道听途说,懂那么几分邪.术凡人。
陈有根当即面露迷茫,阿巴阿巴半天,愣是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如此,那背后人十有八、九是个邪修了。
修真界素有一条不成文规定,凡玄门弟子,不好对普通凡人使用术法。
越无尘虽然是无极道宗宗主,但也不好破这条规矩。
知道背后之人是邪.修,那就没什么好顾及了。
原原本本还回去便是了。
越无尘抬手一挥,那地上摆放数十根弑魂针,嗖一下划破天际,宛若流星一般,很快便消失了。
小景眨了眨眼睛,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陈玉龙一举一动,都有些似曾相识。
好像在哪里见过,那眉心鲜红竖痕,在火光映射下,好像随时随刻都会溢出鲜血来。
好似察觉到了小景目光,越无尘偏头望了过去,二人目光相接。
很快又双双错开了目光。
小景暗道,一定是自己搞错了,总是疑神疑鬼。
陈玉龙就是陈玉龙,怎么可能是别什么人?
就在愣神时,便听陈玉龙问:“你妻子与老母亲,可是你杀?”
陈有根道:“是我杀。”
此话一出,众多村民立马就不淡定了。
其中有个村民就是当初拿斧头把桂芬尸体砍成两截,跳起来骂道:“畜牲!畜牲!我就说是他干缺德事儿吧?之前他媳妇儿桂芬都怀了孩子,被这畜牲醉酒后一脚踢没了!”
“当时我媳妇儿好心好意提着红糖鸡蛋去探望桂芬,结果陈有根那疯婆子老娘倒好,劈头盖脸对着我媳妇儿一顿臭骂,还骂我媳妇儿咸吃萝卜淡操心!”
“母子俩没一个好东西!可怜见桂芬!被人骗到这里来,还卖给了陈有根当媳妇儿,好日子没过过一天,苦头吃了不少!上有死老婆婆苛待,下有个畜牲丈夫!人家清清白白大姑娘,就被畜牲给嚯嚯没了!”
看得出来,村里男女老少都挺可怜那个死去桂芬。
提起陈有根跟他老母,就没一句好话。
好些村民都很怜悯心疼桂芬被人一脚踢没了孩子。
破口大骂陈有根是祖上刨坟,缺了大德,杀猪忘了老本了,心术不正还不要脸。
总之乡下人纯朴友善归纯朴友善,想要骂人,那骂人话可多了去了。
不一会儿,小景就听了满耳朵脏话,都是骂陈有根打老婆,杀未出世孩子,不是个好东西!
听得越无尘眉头一直紧紧蹙着,但也没多说什么。
入乡随俗——况且,这些村民们也都没有恶意,只是在为惨死可怜女子诉不平而已。
即便越无尘听不惯这些,但也不会多加干预——毕竟,他现在是陈玉龙,并不是越无尘。
只是,越无尘有些担心小景会学坏了。
担心小景耳濡目染,也学了满身市井气。
担心小景以后遇见了什么让自己很生气事情,张嘴就蹦出几句比较粗鄙话。
越无尘光是想一想,浓密眉毛就蹙紧了,侧眸瞥了小景一眼,但终究没说什么。
他想,如果是当初林景身上,胆敢沾染半点市井气。
便是反复管教训斥,越无尘也会强迫林景改掉为止。
可若是小景学了………越无尘却无法对小景动手。
哪怕连一句重话,越无尘也不忍心讲。
小景也没说什么。
他关注点,既不在村民们气愤之下,骂了几句陈有根。
也不在越无尘方才无缘无故看了他一眼。
却鬼使神差地停留在,可怜桂芬,被自己丈夫,一脚踢掉了肚子里未出世孩子。
一脚踢掉了肚子里未出世孩子。
未出世孩子。
小景心口,无缘无故地痛了起来,以至于他下意识伸手摁住了。
他很喜欢小孩子,自然不能容忍一个未出世孩子惨死在孩子父亲手上。
周围人还在骂,纷纷说出了当初桂芬可怜遭遇。
还说桂芬比陈有根小了十来岁,两个人是老夫少妻。
从嫁进来开始,她婆婆就一直给她立规矩,把好好姑娘当个粗使丫头,还动不动就打骂。
桂芬性格柔弱,不争不抢,一直很孝顺婆婆,勤勤恳恳地操持着家务,可依旧没得到恶婆婆半点夸奖。
反而还经常被虐打。邻居们看不下去,很多次上门说情,结果每一次都被桂芬恶婆婆连推带搡地赶走,还言语辱骂。
等房门一关,就能听见那恶婆子又开始打媳妇儿。噼里啪啦地抽桂芬耳光,骂她是个扫把星,不争气。
然后等陈有根回来,那恶婆婆还恶人先告状,说是桂芬出去跟邻居乱说,说她这个婆婆欺负媳妇儿。
陈有根虽然恶,但偏偏又很孝,什么事儿都听他娘。
不仅关上门打老婆,还提刀上邻居家打闹。
一来二去就没人敢掺合陈有根家里事儿了。
还说桂芬整个人被塞进了枯木里,那是一棵被雷劈过老槐树。
本来阴气就重,桂芬又死惨,怨气散不去,便在村子里作祟,四处吓唬村民。
村民们既可怜她,又害怕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越无尘听罢,对陈有根这种杀妻杀子杀母恶人,自然深恶痛绝。
若非陈有根已经死得透透,越无尘不介意一剑送他上西天。
可当越无尘问及,陈有根为什么要杀妻杀母时,陈有根支支吾吾,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越无尘便注入灵力,逼他继续说。
陈有根才道:“她背着我偷|汉子!”
此话一出,那些村民立马给桂芬诉不平了,纷纷站出来道。
“不可能!桂芬那般胆小怕事,怎么可能去偷.野汉子?”
“就是说啊,桂芬成天到晚被她那恶婆婆拘在家里,上哪儿偷|野汉子?”
“再说了,咱们村从来就没出过什么奸.夫.淫.妇!要是出了那种人,可是要浸猪笼!”
“我不相信桂芬会偷.野汉子!一定是陈有根污蔑人家!呸!”
“呸!”
这些村民纷纷为桂芬打抱不平,虽然大多数人,平日里并没有和桂芬有交情,有连话都没说过几句。
甚至平日里都不怎么见面。
但大家都很相信桂芬,即便桂芬之前是个外地人,这也不影响大家相信她。
小景在这些人身上,看到了“信任”二字。
并且总有一种怅然若失感觉。
自己好像从来都没被任何人信任过。
从未被任何人信任过。
有同样感觉,还有越无尘。
他微感诧异,不知桂芬到底做过什么事儿,能让全村人如此地信任。
并且,越无尘不由自主又想起了当初林景。
如果,当年大家能像这些村民们无条件信任桂芬一样地,去信任林景。
也许结局就会不一样了。
越无尘反思了自己七年时间,也反问了自己无数次。
为什么当初不相信林景。
明明林景是他一手教养长大孩子,是他毕生爱徒,杰作。
明明林景那么乖巧懂事,不争不抢。
明明林景平日里刻苦努力,尊师重道,对每一个人都很好。
明明林景一身正气。
可是到了最后,却没有一个人相信他。
若是说,林景当初是自己不肯出声辩解。
可眼下,桂芬已死,也没有为自己辩解一言半语。
但村民们就是信她,即便桂芬不说,也信她。
越无尘不知道,自己一直以来到底在坚持什么。
就为了二十四年前,他为林景测算卦象,曾经勘破过林景命盘。
知道林景日后注定要与整个修真界为敌。
越无尘当初太自负了,认为自己可以改变这一切。
认为自己可以护住林景。
他就因为……因为林景失了道心,脏了身体,毁了修为,被玄门百家围.攻,受千夫所指,声名狼藉。
就为了那些虚无缥缈东西,越无尘就亲手把林景给废掉了。
他当初没有选择相信自己爱徒,这也成为了他飞升路上,最大障碍。
勘破不透,止步在此,永远没办法飞升了。
越无尘下意识越过人群望向小景。
刚好,小景也抬起头来,望着他。
二人四目相对一瞬间,明明近在咫尺,可却如隔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