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沿着车辙辗过的痕迹,一路向北,过了燕城,又走了十多里,被一条大河拦住去路,车马印记也消失了。河道很长,两端都看不到尽头,河面宽阔,水流湍急。波涛翻滚的水面上,没有帆船舰艇,连一只木筏也没有。
河水流过的地域,初生的水草葱郁肥美,雪白的帐篷如朵朵白花散落在漠野。河流两岸堤坡宽广,斜度很大,坡上长满低矮的灌木,绿芽萌发。
北野榛扶着江雪下马,牵着她的手四下看了看,说:“前面没路了,苍鹰骑应该过河了,大概怕有人跟踪,把通行的船筏都毁掉了。”
江雪忖度片刻,摇了摇头,说:“漠北民族以游牧为主,不善撑船渡水,他们没过河,即使过河,他们也没走水路,那边一座桥,我们去看看。”
一座坚固厚重的石桥横穿水面,桥上不时有行人通过。两人打马来到桥边,过桥向北,没看到车辙马痕,与往来的路人打听,也一无所获。
诸多人马车辆怎么到了河边就会凭空消失呢?江雪左思右想,不甘心就此放弃。她在桥上来来回回转了几次,四下凝神观望,也没看到苍鹰骑的影踪。
“我们先回去吧!问问今早看到的人,再找线索。”
“天色还早,这里风景不错,我再转转。”
她沿着桥栏往下走,突然从桥底倾斜的河坡上发现车辙印记和洒落的粮食。江雪恍然大悟,原来河坡上有通道,苍鹰骑没有过河,而是沿着河坡一路向东。河坡又高又斜,上长满水草灌木,有灌木丛中开路行走,适合隐蔽。
“这条河应是该流向荒丘的,荒丘有人,就一定要有水源。”
“聪明,我们去看看。”
滔滔河水翻波拍岸,凉凉春风拂面送爽,初萌的春意洋溢着怡人的气息。
两匹健马在平坦坚实的河坡上快步奔走,大概走了十几里,就到了坡路的尽头,一片辽阔的水洼地呈现眼前。奔腾的河水沿着水洼地中间的河道向前奔流。
大片的水洼地里长满水草嫩芽,高矮不一的灌木如丛如林点缀在水洼中,洼地两旁低平的丘陵绵延横亘,小山坡上长满浓密的树木,山坳之间小路相连。
北野榛扶着江雪登上最高的小山坡,举目眺望。穿过几片绵亘起伏的丘陵,就是一望无垠的漠野,河流分成几支,在辽阔的漠野穿流奔涌。
青黄的漠野,雪白的帐篷散落其中,如片片白云开放碧空。装满粮食的车马穿梭在帐篷之间,戴着面具的黑衣人正在匆匆忙忙搬运粮食。
“这是传言中鲜有人迹、黄沙成片的荒丘吗?依我看倒象富绕的绿洲。”
“过去看看。”
“别去。”江雪一把拉住北野榛,说:“他们有数千人,你不要命了?”
“找到偷粮贼的老巢,又不去抓,跟找不到贼窝有什么区别?”
江雪扯了北野榛一把,皱眉一笑,说:“当然有区别,抓贼不是你我该做的事,我们日日月月年年交纳各项税赋,不就是养官养兵的吗?现在该他们出手了。我们自己去抓,苍鹰骑人这么多,出了危险怎么办?”
“你相信那些官、那些兵,他们能抓到贼吗?”
“不相信,但是我让他们抓贼,他们就必须抓贼,这就是威势。”
北野榛拍了拍江雪的肩膀,明朗一笑,说:“听你的,你说怎么办?我执行。”
“呵呵,你回边墟找我六哥,把发现苍鹰骑行踪的消息告诉他,让他带你去见益州知府。这是北梁国的领土,要出兵的话需通过北梁国,让官府出面交涉。你再赶到达州找南成远,他的兵马就驻扎在达州城外,让他带兵巢灭苍鹰骑,我要连本带利要回我的银粮。对了,千万不要把今天丢粮食的事告诉我六哥。”
“知道了,你干什么?我们一起回去吧!”
“天色还早,我想四处看看,多了解一些有关荒丘的消息,一会儿就回去。”
“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我不放心,万一让苍鹰骑发现怎么办?不如你回益州城报信,我来查探消息。我功夫还行,遇上少数苍鹰骑还能逃命。”
江雪摇头一笑,问:“要是他们倾巢出动呢?你还能逃命吗?”
“不能逃命大不了一死,换成你不是更危险吗?”
“我是女人,装得可怜些,让他们怜香惜玉,凭我的三寸不烂之舌摆平他们。”
“女人更危险,杀了你是小事,你还可能被……”
“被奸是吗?被杀倒成了小事,被奸反到更危险,呵呵,什么逻辑?哼!被奸不怕,只要我还有命在,什么都不是大事。走出荒丘,我就重金悬赏,让人割了奸我者的命根子泡酒,再把泡完酒的烂肉喂狗,让他们尝尝有钱人的厉害。”
北野榛怔怔无语,惊诧充斥在他俊美的脸庞。阳春三岁,清风送暖,而他的后背却冒出凉气,一波又一波,绵绵不绝,全身泛起鸡皮疙瘩,一层又一层,迭迭无穷。这还是他熟悉的小女人吗?简直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魔头。
“你没事吧?你……”
“我没事,只是很生气,想把抢我粮、抢我钱的人全阉了喂狗。”
北野榛一溜小跑滑下山坡,到了山角下,回头喊:“你小心些,我去报信。”
看着北野榛荒乱的表情,江雪哑然失笑,北野榛一定被她刚才不同往日的言谈神情吓坏了。这样也好,让他领教同一个女人的另一面,做好心理准备。每个人心底都隐藏着完全相反的一面,遇到特殊的环境才能暴发,就象刚才。
这就是人的冲力和张力,江雪也一样,她恨苍鹰骑入骨,却很佩服他们的胆色和智谋。发现他们的行踪,她莫名地激动,凭添感慨,义气张扬。
她很想知道苍鹰骑的秘密,很想独自一人深入虎穴,一探究竟,没有多虑生死安危。她不怕冒险,因为面对强悍狡诈威猛的苍鹰骑,她心里没有恐惧。
她跑下山坡,飞身上马,沿着丘陵矮坡之间的小路向荒丘腹地走去。想像着自己从天而降,令苍鹰骑大吃一惊,全线警戒的神情,不由笑出了声。
转过一座小山坡,忽然发现前面没路了,她有些吃惊,方向没错,怎么路会消失呢?她回头一看,先前走过的小路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成片的灌木。她大吃一惊,忙跑上山坡,向苍鹰骑所在的方向张望。
目极之处,没有人影,近处高低起伏的山丘坡陵连接成片,浓密丛生的矮树枯草在风中瑟瑟摇曳,远处是成片的黄沙,野风吹过,沙尘茫茫。成片的水洼地不见了,连奔涌的河流的好象也到了尽头,距离她似乎很遥远。洁白如雪的帐篷凭空消失,再也没有苍鹰骑的影子,刚才看到一幕如同海市蜃楼,转瞬不见。
压抑的气息袭来,带着森森寒意,江雪浑身发冷,双手扯紧披风,四下张望。除了她和马,广袤漠野好象无一活物,沉沉死气弥漫,令她感觉到死亡的压迫,恐惧惊惶。她长吸一口气,回忆刚才的豪气满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圆日静静西斜,时候不早,当务之急,必须尽快走出这里。她用最简单的方式确定的方向,沿着坡地向南走,先回益州,其它事从长计议。
绕过几片丘陵,远远看到燕城的城门,她松了一口气,打马向南狂奔。到了一座小山坡,她停下来休息,发现这就是前几天她被打昏的地方。和小翠一起的男人跟苍鹰骑有关,他们知道她跟踪,怕她发现秘密,才把她打昏。
她对荒丘的秘密有着非同寻常的兴趣,这条小路也能通往荒丘,看上去没有多长。她见天色还不算晚,想沿着小路去查探,看看这条小路能不能进荒丘。
半轮红日没入西山,澄空曼舞云霞,红晕缭绕,静谥且瑰丽。
小路的尽头是连成片的高低起伏的陵沟浅壑,沟壑上长满枯草矮树,摆放大小不一的石头。前面是大片的荒沙地,茫茫黄沙,无尽无端。
江雪四下看了看,周围都没有路,她一路走来,也没有看到岔路,小翠几人难道插翅高飞了?她踩在马上张望,发现她来时走的小路也消失了,她站在荒壑之中,四周是看不到边缘的荒漠,脚下布满古怪的石头和树木。
她扬鞭打马,想冲出去,突然看到身边尸骨堆积,狰狞恐怖,血腥气薰得她几欲干呕,耳边飘荡着喋喋笑声,眼前情景更添阴森诡异。
“啊――啊――”
她连声尖叫,捂住双眼,使劲踹马。马走了几步,停下来吃草,听到咀嚼,她睁开眼睛,令人毛骨悚然的情景消失了,刚才的一幕好象是幻觉。她平静片刻,勒紧马缰,想往回走,刚走几步,眼前突然尸骨成山,血流如河。
她掐紧双手,心里一遍又一遍告戒自己这是幻觉,只要平心静气,幻觉自破。她闭上眼睛,在心理努力辨别方向,睁开眼,恐怖的情景还在,而且离她越来越近。她辩清方向,打马前行,恐怖的景象时而出现,时而消失。
她沉思片刻,眼前一亮,她跳下马,睁大眼睛看着尸骨血流。半晌,她冷笑几声,拉紧马缰,左移右转,前走后退,眼前呈现一条大路,还有一座门坊。
无疑,这是荒丘的入口。
有人在入口布下九宫八卦阵,她最初没按阵法的秘诀行走,触动了机关,才看到诡异恐怖的景象。她在河边看到苍鹰骑和道路、河流突然消失,也是阵法。不懂阵法的人根本无法靠近荒丘,就是误打误撞进来也是死路一条。所以,北地人都知道荒丘,却把荒丘当成荒无人烟、横尸遍里的惨境。
门坊内房屋林立,阡陌纵横,炊烟飞腾缭绕,映衬着落日的余辉,弥散着温馨。此时,江雪好象回到久别的家园,对陌生的情景没有丝毫胆怯。
华灯初上,静谥安详,久违的欣慰温暖袭上心头。
门坊两侧站着几个侍卫,见她走近,并不阻拦,都瞪大眼睛看着她这个天外来客。她也不理会侍卫,牵着马向门坊里走去,连走边四下张望。
距离门坊两丈远的地方有一块巨大的青石,一个人坐在青石上,正别有意味地看着她。江雪发现有人注视她,忙收回目光,落到青石上,借着朦胧的月色,她看清青石上的人。熟悉的身影,令她期待的音容笑貌映入眼帘,她略微思考之后,无边怒火自心底泛起,带着怒不可挡之势漫延全身,直冲脑海。
果然是他,之前江雪也怀疑神出鬼没、强悍无比的苍鹰骑是他幕后指使,但她快否认了自己的想法。这段日子那个男人对她很好,呵护她、帮助她,让她感动。甚至有时候她也会萌生以身相行的想法,为自己找一个终身的依靠。
可是,事实很残酷,面对残酷,恨怨气恼都很苍白,最直接的方式就是――
她紧咬酸痛的牙根,弯腰拣起路边的石头,一手一块,举着石头恶狠狠地直奔青石冲过去,两块石头同时砸下,她又张牙舞爪地扑上去。
南成远避开她砸去的石头,站起来,学着她气急的姿势,捧腹大笑。江雪刚要再拣石头,就被南成远抓住双臂,轻轻揽到怀里。
江雪半推半旧,阴涩冷笑,身体靠近南成远,趁他不备,突然出脚,狠狠踹向他的两腿间,脚底一阵疼麻。“噔”得一声,南成远松开她,夹紧双腿,大叫两声,双手捂着小腹跳起来,又倒在地上,滚动着身体,高声申吟。
“起来,别以为装死,我就会放过你,还我粮食、还我银子、还我绸缎。”
“哎哟,你这个恶女人,太狠了,你……”
侍卫见此情景,都围过来,要抓江雪,被南成远呵退了,都各就各位,不敢再近前。江雪出了一口恶气,心里舒服一些,想起被抢的银粮,她仍觉得损失太重,且被骗得太惨。她见南成远不起来,又在他腰间踹了两脚。南成远双手捂着小腹之下,江雪比划几下,找不到下脚的地方,只能踩他的手臂。
“不起来是吗?我让你装死,看我怎么收拾你,我发过誓要把抢我银粮的苍鹰骑阉了喂狗。”江雪从单靴里掏出短匕,在衣服蹭了几下,咬着牙,说:“我手下留情,不阉他们了,就废你一个,把你变成太监,把你的命根了割下来喂狗。”
南成远仰头向天,哈哈大笑,问:“割下来喂狗还怎么做?你舍得吗?”
“做你个头,先把你阉了再说。”
江雪弯下腰,冲南成远两腿间比划了几下,举起短匕就要刺下去。南成远两腿一转,身体改变方向,一只手攥住江雪两手,腿一勾,把她带到怀里,另一手拢着她的头发,双臂收紧,与她做最亲密的身体接触。
“想我了吗?”
“想你死呀!你怎么就不死?你死了,天下少个祸害,放开我。”
“不就是几十万两银子、二十万担粮食吗?对于慕容商会来说,微不足道。”
“屁话,对别人微不足道,你就能据为已有吗?而且还用了不光彩的手段。”
“江雪,你听我说,我……”
江雪的头重重撞到南成远嘴上,打断了他的话,又狠狠拨开他的双臂,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她直起身体,松了一口气,抬起脚,又要踹向南成远的两腿之间。
南成远身体腾起,避开江雪的攻击,坐回青石上,仰头向天,轻声长叹。苍鹰骑是他的秘密,除了追随他多年的亲信,没人知道叱诧漠北的苍鹰骑是他主使。他本想这次到漠北就告诉江雪,还没来得说,她就找上门来了。
“还我银子、还有粮食,还有那五十万担粮款,全部连本带利还给我。你这几个月很威风,抢了达州,又抢了京城,收益不小吧?”
“还你银子为什么还要还你粮食?你的粮食不是黑吃黑得来的吗?那二十万担粮食就当你买了,今年秋后,等秋后同先前五十万担粮食的银子一起给。”
江雪叉着腰冲到南成远面前,呵道:“你做梦。”
“做梦,这段时间我经常梦到你,有时候想你想得难以入睡。”
“哼!月亮有多短,你就滚多远。”
“月亮在床上,我们一起滚。”
“滚你个大头鬼呀!”
南成远拉着她的手,细细揉摸,平复她的怒气,轻叹一声,说“明天我再跟你细说,你也累了,先跟我回去休息,听话,好吗?”
“不想看到你,恶心,哼!我我回益州城。”
“不行,你来了就不能让你走,有些事必须让你明白。”
不等江雪出语出手反对,南成远扯了她一下,微微一笑,把她拦腰抱起,一手控制她的双手,一手抱她的双腿,谨防她再次突然袭击。
被他抱在怀里的感觉很舒服,江雪试着挣扎了几下,就不想再动了。她感觉很累,不只今天累,似乎很早以前就很累,似乎她已累了很久。她很贪恋这个怀抱的温暖,可脑海里不时衍生一种相反的思维,支配她去反抗、去疏远。
“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什么地方?”
“很暖很暖的温泉,漠不河流经荒漠形成的温水,泡进去很舒服。”
江雪压抑相反的思维,试着挣扎,说:“我不跟你一起泡。”
“你想跟我一起泡,我还不答应呢。”
“呸――臭美。”
街道两旁点起红灯笼,交织着窗内透出的昏黄的光线,温和安详。炊烟腾起,油锅不时炸响,诱人的香味飘到窗外,氤氲弥散,直沁心脾。房屋内不时有欢声笑语传来,洋溢着与这家人尽享的天伦之乐,另人期待向往。
江雪双手试探着搂往南成远的腰,脸贴到他怀里,身心放松,感受此刻的温暖舒适。她好象一只不停迁徙候鸟,即将找到永久的栖息地,结束漂泊。她闭上眼睛,摒弃心头一切杂念,静静享受,仿佛这一刻便是此生来世,直到永远。
一个男子拖着一条腿急切跑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人,几个看到南成远,忙恭敬施礼。江雪从南成远怀里挣脱下来,看清男子是跟小翠一起的男人。
“出什么事了?”
“王、王爷,我、我老婆要生了,我去找产婆。”
“产婆不是住在西街吗?你怎么往外跑?”
“产婆、产婆回益州了,我、我去接她。”
“你现在到益州,城门都关了,也找不到人,不如找有经验的人帮忙。”
“我、我害怕……”
小翠要生了,男子很重视、很体贴,信不过别人,要去找专业产婆为妻子接生。江雪心中泛起莫名的激动,似乎不只因为一个即将临世的婴孩。
江雪捏了南成远的胳膊一下,说:“我有经验,我去接生。”
男子看到江雪,似乎想起了她,很惊诧,支吾半天,说:“也、也好。”
南成远握紧江雪的手,问:“你有经验?你哪来的经验?你……”
“我生过,这答案你还满意吧?”
男子见他们很亲密,忙快跑几步,和跟上来的人前面带路,跟他们保持了一段距离。江雪拖着一脸疑虑的南成远,笑意吟吟地大步往前走。
几人绕过一座二层酒楼,来到一座小院,房门口站着几个人,房内传来长呼低喊。江雪洗净手进屋,男子和南成远都想跟进来,全被她关到门外。
前世,她的专业是中医药学,没涉及过如何接生。结婚前,她看了一些有关孕妇保健和生产的书,积累了一些书面经验,今天正是一个实践的机会。
小翠的胎位很正,怀孕时活动较多,在江雪指导下,生产顺利。一个女孩的降临为小院增添团团喜气,江雪很有成就感,抱着女婴,欢喜不亚于孩子的父母。
“多谢,多谢这位姑娘,我、我去做几个菜,请你们吃顿便饭。”
“不用了,照顾你妻子吧!我们去另一家吃。”
两人来到一家生意兴隆的小酒店,掌柜伙计看到南成远,恭敬热情。江雪点了几个清淡可口的小菜,在南成远注视下,狼吞虎咽,很快就吃饱了。南成远看着她吃饭,眼底弥漫着浓浓笑意和宠爱,她吃饱后,他才开始吃。
吃过饭,两人回到南成远的住所,一座两进两出的小宅院,面积不大,里外装饰雅致简约。南成远把她带进卧房,吩咐丫头伺候,让她先休息。
“今晚先跟我住一个房间,明天再让人给你安排。”
江雪狠瞪了南成远一眼,吼问:“今晚都睡一起了,明天还安排有什么用?”
“我没说要跟你睡一起,我打算你睡床上,我睡地下,既然你有意,我将就。”
“呸――你这个得便宜卖乖的小人,你敢碰我,我阉了你。”
南成远拉着她的手,把她揽到怀里,满脸宠溺注视着她,轻声说:“我先去处理一些公务,回来再陪你,你等我回来,不许睡,否则……”
江雪推开他,噘了噘嘴,说:“快点去吧!我要睡觉。”
送走南成远,江雪盘腿坐在床上,毫无睡意,她找了一本书,越看越无聊。心中激荡着两种情绪,对南成远的感觉很矛盾,导致她心烦意乱。
她乐于享受南成远给她的呵护和关爱,贪恋他温暖的怀抱,喜欢跟他撒野耍赖,毫无顾忌表现自己的本性,从来不怕被他嘲笑。恣意嘻闹说笑,以互相挖苦讽刺、折磨取笑为乐,从不刻意去想对方的反映,也不考虑对方的承受能力。
能在一个人面前表现本性,不在乎显露自身的弱势,也不怕被取笑,这恰是一种信任,而萦造这种信任的正是相互的理解和包容。
江雪信任南成远,想去依靠他,可心底对他又有一种排斥。她经常想南成远是爱她的人还是爱她的钱?他贪财好色天下闻名,而她貌不惊人,如果她一无所有,一直是那个有姓无名、身份卑微的沐家九小姐,南成远会这么对她吗?
富可敌国的财富让她荣光万丈,也能成为她的心理负累。别人尊重她、对她好,她总会考虑别人是不是因为她的钱财和声名。除了以前对她巨商身份一无所知,却一直对她好的区区几个人,她对身边人的信任都浅含杂质。
小丫头送来茶点果品,江雪突然想起温泉,想去泡泡温泉,一解身心劳乏。
“王爷说这里有温泉,在哪里?”
“荒丘有好多温泉,灵山的温泉是王爷专用的。”
江雪塞给小丫头一锭银子,说:“带我去灵山的温泉。”
“奴婢带你去,银子还给你,我有月银,在荒丘用不到钱。”
还有用不到钱的地方?江雪怀疑,却没多问,此时,她最关心的是泡温泉。
小丫头把她带到灵山脚下,告诉她如何上山,如何进温泉室,就离开了。
夜空高远,繁星璀灿,温暖的气息交织着春夜的芳香,氤氲弥漫。
江雪借着朦胧夜色,来到温泉室门口,四下看了看,推门进去。室内萦绕着白沥清浅的薄雾,门口的石台上,安放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照得满室通明。
满室娇花碧草,香气怡人,花草丛中有几张青石桌椅,雕刻玲珑。中间有一个宽大的水池,淡碧清澈的泉水汩汩流动,弥散着腾腾热气。水池四面都有宽大的青石台阶,泉水浅漫石阶,映衬着夜明珠的光芒,水纹波动,柔光荡漾。
江雪关紧石门,又推来石椅挡住,仔细查看温泉室的每个角落,以防有人偷窥。确认安全,她才脱衣下水,光洁的身体泡入水中,泉水温热,满身舒适。她闭上眼睛,身体沉入水底,掬水扑面,双腿轻划,荡起青白的水花。
突然,她感觉脚心一痛,好象有什么东西咬了她一口,难道水里有蛇?她大吃一惊,赤身光体跳到石阶上,查看脚底,没发现有伤口。她正在奇怪,就听到水池一角,雾气最浓重的地方传来熟悉的笑声,一个人冲她游来。
江雪抓起池边的白色中衣披上,看了看石门,惊问:“你、你怎么进来的?”
南成远与她并肩坐在石阶上,笑着说:“我刚进来,就听到你的山角下说话,你进来以后,我就藏到了水里,没看我连衣服都没脱完吗?”
“就知道你会使坏偷窥,讨厌。”
“你搞清楚,不是我本偷窥你,是我要洗澡,你撞进来,你才有偷窥之嫌。”
“哼!无赖。”
中衣沾了水,贴在身上,江雪扯着衣襟,裹紧身体,却发现中衣不够长,能遮住上身,却不够遮下身。江雪收紧双腿,看向一边,窘得满脸通红。
“要不要我脱一件衣服给你?”
南成远只穿了一套中衣,也浑身湿透,衣服贴在身材,健美的身材显露无遗。
江雪扫了他一眼,心底泛起一股热流,轻哼一声,说:“我才不要你的衣服。”
“呵呵,不要就算了,反正我什么也不会看,你也没必要穿衣服。”
“呸――小人,把你衣服都脱了,给我穿。”
没等南成远说话,江雪就来撕扯他的衣服,不时在他身上乱抓狠摸。南成远笑叹几声,不招架、不还手,被她推倒在石阶上,扯开了中衣。
南成远轻轻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揽进怀里,掀开她的中衣,顺着她的香肩摸到胸部。江雪怔了一下,头狠狠撞向南成远的下巴,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她双腿用力,想站起来,被南成远一把拉下,她很着急,两脚用力踢蹭。
她终于挣开南成远的双臂,坐到台阶上,喘了一口气,再回头看南成远,不禁粉面飞红。南成远中衣敞开,露出宽厚坚实的胸膛,肌肉健美,轮廓分明。中裤被她踢蹭到膝盖以下,两腿间的某物呈半直立状态,微微跃动。
江雪忙把头转向一边,轻咬红唇,清秀脸庞笑意羞红,不时偷眼看向南成远。心底热流泛滥,慢慢弥散全身,伴随热流而来的还有一种空洞洞的麻痒。她的身体涌起一股躁热,很不舒服,她想抓挠,却感觉痒源好象在心尖上。
南成远平躺在石阶上,紧闭双眼,一动不动,好象早入梦乡。他优美的唇角微微弯起,脸上挂满得意的笑容,以绝对优势向江雪展示他完美的身姿。
江雪轻哼一声,扫视着他,目光从他的脸庞滑过胸部和小腹落到某物上。怔了半片刻,她得意阴笑,阉了他才解心头的前仇旧恨,不过在阉之前,她要先试试好不好用。她长吸一口气。手指在南成远的脚心抓挠几下,顺着他的腿慢慢向上游走,停在他的大腿根。拇指中指相搭,对着某物,狠狠弹了一下。
“你这个狠毒女人,你……”
“再骂一句,再骂就给你扯断,比割掉还解恨。”
江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