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相信诸圣的判断,这对她纵然有伤害,也绝不可能如你所言那般沉重。”
孺子帝摇了摇头:“你是女儿家,哪怕走到现在这个境界,也免不了儿女情长。但我是帝王,在我的眼里,这天下只有值得与不值。”
“知行,你信我一次,也相信诸圣一次。”
“如果她真的登临了道行,诸圣绝不可能看到真正的她。甚至就算现在,她已经真身踏入了时光长河与因果之海,这样的境界完全可以将自己的一些东西隐藏起来,就算诸圣都不可能看到。”
“你们所看到的,也许仅仅是表面,看不到她的真心!”
她的语气激烈了起来,带着不忍,又带着不甘。
“你这是猜测,仅仅只是你从自己的角度得出的猜测!”
孺子帝似乎也愤怒了,他从皇座之上站起,浩荡的神威激荡而出,笼罩了整个屿山。
“但我比你更能理解她的感受!”
知行寸步不让的直视着眼前的帝王,轻轻的道:
“祖师,儒者,博施于民而能济众,这才是真正的儒者,胜利不应该建立在一个弱女子的牺牲之上。”
孺子帝沉默半晌,终于不再坚持,声音柔了下来,在她的耳中却如雷击一样:“去吧,不要多说了,她父亲……也是这个意思……”
“你纵然不相信我,不相信诸圣的判断,也要相信她父亲。”
“我们可能会伤害她,但她父亲不会。”
“如果每种选择都有伤害,他肯定会选择对她伤害最小的那个。”
大殿之中沉默了,不知道多久之后,鹅黄色的身影终于不再反驳,离开了谡下学宫。
“界夷山怎么说?”
当知行离开之后,孺子帝良久才回过神来,朝一位仙君问道。
“墨景云早就知道了,楚姑娘已经真身去冥海去了。”
“白家兄弟依然在洞天之中,道身留在颐都……戮苍生一直在祁秀山,白莲圣女与先天因果莲胎已经真身进入了倪梦山。”
“至于太皇天……”
“不用了,太皇天不用考虑……下去吧。”
他摆了摆手,那位仙之君王先是疑惑,然后应了一声,消失在未知的时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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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州城中,这座号称天下最富庶的城池中,川流不息的人流簇拥着,熙熙攘攘,比肩接踵。
城中最中央,庞大的林府之中,手持通幽剑的林夜将剑光抹尽,收起手中之剑,朝眼前的老人笑道:
“爷爷,已经好了……”
“仙台大能,一念便能重铸道基,你已经登临了仙君之位,却还要花费这么久我为铸成道基。老夫一把老骨头了,何必浪费这么大力气?”
这位林老族长是曾经天下有数的大宗师之一,林家号称普通世家之首,有望成为十八世家之一,就是靠这位林老族长的赫赫威名。
元神不现前,半步元神大宗师就是神州浩土最强的力量,每一位都是跺跺脚就能震动神州浩土的大人物。
“爷爷说笑了,关师弟登临仙台之前,斩了长生天门活佛这位仙之君王。登临仙台之后,更是连灵尊那等至尊都死在他手上,诸天万界之中,谁敢踏入江州一步?”
“我现在消耗点本源,也不是什么大事,没人敢打到江州来的。”
他轻声笑着,目光投向雁荡山的方向。
本以为自己获得了通幽剑这鬼谷圣人的载道之器,会领衔现在这一代,独领风骚。
但没想到大争之世,自己虽然彻底度过了三灾九难,成为了仙之君王,却距离那几位越来越远了。
关明玉与白自在、知行、戮苍生四人不用说,就连陈漓也承载了归墟剑,真身走进了因果之海与时光长河。
小和尚的道标被戮苍生截断,柯渡的仙台被知行吞噬融合,剩下的两位白无忧和楚微微一样看到了那个境界,提前了自己一步。
“我除非迈出那一步,否则已经无法与他们相提并论了。”
一步迈出,便是至尊,诸天称尊。
“这样也好,不超越这一步,也不会背负这么多。”
他沉默下来,朝雁荡山深处的寒冰地狱看去。
视线急剧的穿越寒冰地狱之后,出现在庞大的六道轮回之中,看到了朝轮回深处走去的女子。
精致的梅花点缀在青蓝色长裙上,一条紫色腰带系在腰间,将她的身形勾勒的曼妙无比,秀发垂在背后轻轻飞舞,唇如朱果,颜如凝脂。
她静静的朝前方走着,穿过轮回之中的无穷世界,出现在一片蕴含着天地所有灵魂的海洋之中。
无数面孔在其中咆哮着,嘶嚎着,透露出诸天万界最大的恐怖,在这一片海洋中沉沉浮浮。
放眼望去,其中某些魂魄甚至散发着连她都不可忽视的气息,赫然是曾经陨落在无尽时光中的仙之君王。
她的背后,漂浮着一朵深蓝色的花儿,蓝色光芒萦绕在整个海洋之上。
淡淡的蓝色光芒之下,这一片海洋似乎闻到了熟悉的气息,泛起了朵朵浪花,将她簇拥在海洋的中央。
这就是冥海,一切灵魂的归宿,与她手中的两生花相互呼应着。
她神情凝重,两生花的光芒之下,如分水旗照耀一般,从其中分开一条通道。
然后她叹了口气,迈入了这条海洋之中。
林夜收回目光,眉间的凝重之色一闪而过,却马上将之掩饰在轻笑声中:“爷爷,我们还是去雁荡山吧,再呆在江州也没什么意思。”
“我明白你说的意思,但我林家先祖筚路蓝缕,是土生土长的江州人。我倒不是在乎这点家底,鱼龙道也看不上,但人老了,就特别恋旧,不想离开啊。”
林老族长叹了口气,他早年受过重伤,几乎无法压制,更是显得恋旧。
若不是林夜铸成仙台为他调理,恐怕他早已尘归尘土归土了。
从恢复过后,虽然知道与鱼龙道再也不是一个等级的势力,却依然不想离开江州。
“那也好,关师弟和陈漓师妹终究不是容不下人之人,相信好好跟他们说说,也会理解爷爷的。”
他轻声笑着,却突然转过头来看向门外,一脸惊喜之意:“关师弟,陈漓师妹,你们怎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