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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静静地,似乎只要风动枪声便会响起。谢白渊慢慢睁开眼:“你是故意把李参谋支回云州的。”他用的是肯定的语气,显然已经猜到了一切。
谢宴并不否认。
男人冷笑又有些感慨:“我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却和陆兆联手了。一个在云州制造内乱,一个来这儿刺杀我。”
他这时身上儒气早已散去,言语间露出早年杀伐峥嵘来。
谢宴笑了笑:“这世上想不到的事还有很多。”外人都说他是官祗最衷心的一条狗,可有一天这狗也会背叛。
青年淡淡抬眸,枪又往前了一分:“督军还是将印章交出来吧,免得受些皮肉之苦。”枪已经上了膛,随时都会走火。穿着军装的男人却还是淡定自若:“谢宴,跟了我这么多年,我以为你会了解我一些。”
“你觉得我会把印章给你?”
青年并不意外,他只是淡淡道:“官祗已经被我控制,包括您的家人。”
“我只想要印章。”只有彻底拿到官印,才算永绝后患。
过了很久,谢白渊道:“你先让九姨太离开。我人在这儿,生死也罢,我们之间的事可以慢慢算。”他这时首先想到的居然是江袅。这辆车已经被控制,那个孩子也不安全。
这句话恰好触怒了谢宴。青年眸光微冷,忽然笑了起来:“她不会离开。”他语气温柔,指节泛白一字一句道:“她本来就该是我的妻子。”
冰冷的枪口抵在太阳穴上,男人终于明白他想要的。他沉默许久,窗外寒天映着军装上的徽章无端有些冷,车内人沉沉笑了起来。
江袅低着头却不敢看谢白渊。
早在谢宴拿枪指着他时他就已经有些想到,却始终不愿意相信。他确实娶过很多妻子,可江袅却是他用心最多的一个。谢白渊总以为那块冷玉捂着捂着就热了,谁曾想竟有今日。
江袅还是背叛他了。
男人慢慢闭上眼。
只一夜之间云州风向便变了。
因南通商行闹事的人尽数被抓,官祗里的人依旧姓谢,只是却变成了谢宴。新上任的督军雷厉风行,首先便拿了那些趁乱作恶的人开刀。
“督军在山中遇袭,谢少说督军遇害前委托您接任,那印章呢?”会议厅里有人质疑道这话一出,众人顿时议论纷纷。
谢宴后靠在椅背上站着。他还穿着刚回来时的军装,帽子还未取下。
“安静点,听谢少怎么说。”有人见情况不好,连忙站出来打圆场。
皮手套敲打在桌面上,背对着的青年淡淡道:“昨日云州大乱之时东山遗匪趁虚而入,山上路险我们寡不敌众……”他垂眸顿了顿:“是我没保护好督军。”
“我不信,督军好歹也是枪林弹雨里出来的,能被几个土匪给害死?”一位姓孙的军官拍着桌子出来反驳。
他们都不相信这话。
大家都不傻,谢白渊遇害之事不可能这么简单。见谢宴不回答,他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还待继续说便忽然被一枪爆头。
背对着他们站着的青年终于转过身来,吹了吹枪口硝烟。慢慢放在桌上一字一句道:“事实就是这样,还有谁不信,可以一并站出来。”
谢宴眸光消冷,有股漫不经心的戾气。
会议厅里陡然的枪声让所有人都熄了声,那些原本还质疑的人都将话吞到了肚子里。
“既然大家对我接任新督军都没有意见的话,那么散会。”他淡淡褪下手套,在人陆陆续续打开大门的时候突然提醒:“不过若是被我发现有人背后搞小动作,下场一定会比孙副官还惨。”
青年声音淡淡,却叫人不寒而栗。那些原本准备私下再议的人互相看了眼,微微摇了摇头。
谢少的脾气向来说一不二,他既然放出狠话,那就说明真出了事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官祗里又静了下来。
江袅在茶几上泡茶。督军遇害,官祗里换了新主人,一切都发生太快。那些丫鬟们便都吓得不知如何自处。连管家也有些僵硬。
江袅看在眼里,慢慢垂下眼。
这世上有意思的事很少,每天便也重复那么几样。她低着头认真看着手中茶叶,侧容馥雅像是一幅仕女画。江袅正端起茶杯来准备闻一闻,却忽然被人从后抱住。
谢宴的手很冷,指节微微弯曲风流好看。他每次来见她都要摘了手套。江袅知道是方便她写字。客厅里静静地,钟表一分一秒的走着。
江袅放下茶。那天之后他们再没说过一句话。
“你是不是在怪我。”谢宴垂下眼声音冷淡,可却莫名让人听出了些委屈的味道。
江袅指尖顿了顿,最终摇了摇头。
从第一次见他时她就知道他眼底野心,即使没有今日也还有别日,如今只是恰巧发生在她眼前而已。
谢宴轻轻笑了笑:“阿袅真好。”他手指微微收紧,却叫江袅忍不住皱起眉。
“你弄疼我了。”她拉开他手轻轻写。
谢宴手指松了些,将头靠在她脖颈处。没有人想到他是刚才那个有人质疑便一枪崩了别人的谢少。只有在江袅面前这个青年才会微微放松自己一些。
他看起来疲惫,江袅也任由他抱着,静静垂下眼不知在想什么。厨房里的丫鬟本想将燕窝端过来,看见这一幕吓地失手打翻了食盘。
“谢少恕罪,九姨太恕罪。”她像是吓坏了,跪在地上不停磕头,不知是因自己看见的惊骇还是打翻了碗而担心。
谢少可是督军的干儿子,如今却和夫人这般亲密姿态。丫鬟只恨自己为何要这时出来,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
江袅长睫颤了颤,没有抬头。她心中亦是不知该怎么面对这些人。
谢宴看出她心思,慢慢抬眼冷声道:“还不赶快收拾了下去。”他只说了这一句话,丫鬟像是得了赦令,连忙端着盘子离开。
江袅低着头,听见他趴在耳边道:“别生气,我明日将府中下人换上一批就好。”
女孩没有说话。
谢宴刚上任根基不稳,虽说警告了一番但还是有人动作层出不穷。第二日天刚亮,青年早早就穿了衣服离去。
他走时没有吵醒江袅,轻轻替她盖好被子。见女孩眉头松了下来,笑着在额上亲了亲才离开。
门被轻轻关上。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彻底听不见脚步声江袅才慢慢睁开眼。她拉开窗帘看了眼,院子里车灯闪着,谢宴打开车门坐上去,铁栅栏开了又合上。
江袅蜷缩着手指慢慢放松,忽然笑了:‘系统,谢白渊的攻略任务还没完成吧?’她问。
脑海里的的声音微顿:‘是,还差一些。’
像他那种历经风月的男人虽说天生就对她有好感,却并不一定就完全爱上了她。江袅心知肚明。她于谢白渊来说是势在必得的猎物,因此男人总会保留几分。
当时车上紧急,云州必须掌握,而男人又不肯交出印章。谢宴那一枪便没有扣下去。江袅知道现在是她刷完最后一点好感的最好时机。
官祗后院里:女孩拿着灯顺着台阶往下走,来到密室里。这密室是早年前任督军留下来的水牢,用来处理那些见不得人的内奸。谢白渊回来后就被关在了这儿。
“夫人。”守卫的士兵见了她有些疑惑。这些都是谢宴亲信,自然知道她与谢少的关系。江袅垂下眼,将牌子拿了出来,写道:“谢少叫我来看看。”
她神色自然,两人不疑有他便打开了门。在开门的一瞬却觉得后颈一凉,都倒了下去。
江袅手指颤抖着扔下手中的木棍,月白色的旗袍上沾了些血迹。这一切都被谢白渊看在眼里。
男人手上戴着手铐,静静看着这一幕。
江袅深吸了口气,掌心的钥匙戳进皮肉里。慢慢越过两人走了进来。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谢白渊突然出声道。他这时声音还平静,像是以往教她写字画画那会儿。
江袅摇了摇头。她靠近男人,鼓足勇气拉开他的手在上面写:“我来放您走,您走后便不要再回来了。”
她抬头看着谢白渊,咬了咬牙,拿出钥匙来打开手铐锁链。
男人静静看着。她这时紧张极了,额头上细细地出了些汗。长睫落在雪白的皮肤上轻轻颤动着,连嘴唇咬破了也不觉得。
谢白渊心头忽然被一种奇异的情绪笼罩。他白手起家,一生世情冷暖都经历过。便是他的妻子在那种情况下未必也不会反戈,所以对于江袅的反应,是在意料之中。
只是心里到底有些怅然罢了。他确实很喜欢那个孩子,人到他这个年纪心便冷了,唯一剩下的都给了江袅。
他以为就这样了,却没想到她会回来救他。那个连话也不会说的孩子拿着木棍的手颤抖的不像话,却还是回来了。
锁链咔嚓一声被打开,江袅抬起头来,却听见一声叹息,谢白渊抚着她发顶:“你这样,怎么跟谢宴交待?”
江袅摇了摇头,又忽然笑了起来。
“没事的。”她在他掌心写,又迅速收了手。
外面倒着的人“唔”了声又转醒的痕迹。江袅回头看了眼,眼中闪过一丝紧迫,写道:“您快走吧,再一会儿人就要来了。”她将男人推到门外最后弯了弯眼睛,隐住不安。
她喜欢的终究是谢宴,可却记得他对她很好,教了她很多很多东西。她心中清楚,如今也还了这份恩情。
“有这块玉在宝敬商行就能联系到我,他如果对你不好……便来找我吧。”
谢白渊回头看了眼,最终转身离去。
男人背影消失不见,江袅松了口气。看了眼地上还昏迷着的人悄悄离开了水牢。回到房间刚关上门便听见耳边一道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