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的期末考如期而至。
图书馆比貌美的姑娘帅气的小伙还抢手,堪比退休金发放日银行门口如‘丧尸围城’的大爷大妈。宋望舒抢不到图书馆的位置,最后跑去了杨旨珩公寓里看书。
易姳看她打包复习材料,笑:“再装两件衣服去。”
“我是去学习的。”宋望舒把笔记本放进包里,让她打住,嘴上这么说,还是把包里的换洗衣服拿出来展示了一下:“早就准备好了。”
托现在笔记电子化的好处,宋望舒带的东西能少不少。杨旨珩到宿舍楼下的短信已经发过来好几分钟了,宋望舒随手拿下一件棉服,换上鞋,和易姳说了一声之后就出门了。
杨旨珩像个没有长骨头的人,只要挨着宋望舒,他就喜欢挽着她,贴着她,靠着她。这会儿在他公寓的沙发上也是,她手里拿着平板,胳膊上还压着一个人。最后她坐到地上了,杨旨珩没跟着再下来,而是伸手把她直接从地上抱起来了。
她先发制人:“好好看书。”
他学习态度还是端正的,真要认真起来,就坐姿很端正,手里翻看着当代文学发展史。宋望舒这门课还没开始准备,看他这副复习的轻松样子,凑过去看了一眼。
方方正正的字,看得她五官扭曲。
杨旨珩抬头正巧看见她那副表情:“怎么?”
宋望舒不是个多爱学习的人,让她一直读下去的原因不过是首府教授的女儿就念个本科怎么行呢。要问她未来想干什么,她虽然回怼梅琴质疑她专业是那么振振有词,但真轮到自己思考未来,确实挺迷惘。
她大概就是期末考试的时候,会懊恼自己当初选专业时懵懂无知的那一类人。
一旦陷入懊恼自己选专业,她脑子处理文字的效率就会大幅度降低。杨旨珩管她这套复杂的情绪叫做想临时抱佛脚。
宋望舒不反驳:“期末考试前你带我去拜拜菩萨吧。”
杨旨珩视线重新投在书上,逗她:“五子登科弥勒佛?”
宋望舒给他胳膊上来了一拳头。那天下午,蒋处安路过杨旨珩小区外面,过来坐了会儿。宋望舒看他这游手好闲的样子,挺羡慕:“杨老师这么聪明,你没遗传到啊。”
蒋处安承认自己蠢,顺带着拉踩了一下他爸:“随我爸。”
看见他们在忙着复习,蒋处安随手翻了两页:“难怪易姳最近不搭理我,原来是你们要期末考试了。”
蒋处安没来之前,杨旨珩这个端正的学习态度是不可能和宋望舒闲聊的。这会儿来了一个话搭子,她跟人闲聊起来了:“没准人家就是单纯不想理你。”
“好好复习吧你。”蒋处安说她说话不讨喜:“小心考试挂科,谈恋爱让学习退步,你要不分个手吧。”
杨旨珩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杯蒋处安要的水,听罢瞥了眼他:“你有病啊?”
蒋处安接过他手里的杯子,叫他打住:“闭嘴,和尚可不兴讲脏话啊。”
杨旨珩:“神经。”
宋望舒其实不怎么常见杨旨珩这副样子,看他们两个斗嘴,觉得有趣。先前因为她复习不认真而没收上缴的手机,在杨旨珩手边震动。
电话是梅琴打来的,宋望舒看着杨旨珩把自己的手机递过来,她直接就着他的手看了眼手机屏幕。
其实也已经很久不联系,电话那头的人也还没有表明打这通电话的意思,可宋望舒的心一下子就平静下来了,先前看杨旨珩和蒋处安斗嘴的好心情这会儿瞬间有一种心若止水的感觉。
她去阳台接了电话,出去的时候顺带把阳台的移门关上了。
其实梅琴打电话给她的原因很好猜。
——她被开除了。
梅琴今天去上班发现办公室的门禁卡打不开了,她找了后勤部的人询问,找人维修也不是立刻就能修好的事情。她坐在办公区的茶水间等了两个钟头才被告知,昨天梁沭半夜给人事发消息,让她今天不要过来了。
这完全不符合劳动法,但是梁沭并不在意那点赔偿。
他是故意让梅琴难堪的。
梅琴这会儿气不打一处来:“这小子发什么神经?”
“你觉得呢?”宋望舒反问。
梅琴专门给宋望舒打这个电话不可能是单纯来给她诉苦吐槽两句自己被辞退这件事:“梁沭和你关系好,他不是喜欢你吗?这么辞退我他就不怕……”
宋望舒打断了她:“他怕什么?他怕你再和他爸一起去出差,他怕他爸婚内出轨。”
电话那头没声音了,宋望舒那一刻感觉自己身后的客厅也安静了。怒火骤然而起,又戛然而止。宋望舒深吸了一口气,将语气放缓,声音放低:“他今天让你难堪是你因为你让他妈妈难堪了,我现在已经有男朋友了。就算我没有男朋友我也不会和梁沭在一起的,帮你求情这种事情我不会做。你要是好意思也不怕再丢人尴尬一些,你找我还不如去找他爸。我最近要期末考试了,忙着复习,没事我就先挂了。”
等宋望舒说完电话那头再没有说一句话。
宋望舒没有立刻回客厅,呆呆地站在阳台调整了一下状态,避免自己等会儿回客厅会尴尬。
杨旨珩看见宋望舒挂电话了,抬腿踢了一脚蒋处安,刚刚那通电话在某一刻让他们这两个在客厅的人都听见宋望舒突然响起的嗓门。
他叫蒋处安现在走。
蒋处安放下茶杯,也有眼力见,起身走了。
宋望舒回客厅的时候,杨旨珩坐在沙发上看书,客厅里已经没有蒋处安的身影了。
他刚刚看见她挂了电话但是没有立刻进屋也没有立刻出去安慰她。
有些事情发生的时候,人所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独处。安慰反而会使得她在那一刻羞赧,自愧。
宋望舒把自己手机递给他了,他视线还落在发展史上。宋望舒知道他听见自己刚刚打电话时的失态了,像条毛毛虫在沙发上拱了拱,脑袋枕在他腿上,用手挑开他手里的发展史,人挤进他拿着书后两条胳膊形成的圈里。
和他面对面坐着。
宋望舒下巴搁在他肩膀上,他身上的檀香味道没有那么呛鼻,木质香调在冬天非常适合。
他没动,等她在自己肩颈处蹭够了,才开口:“想做?”
语出惊人。
宋望舒噎住了:“就想抱抱行吗?”
杨旨珩没动,让她尽可能地靠得舒服一点,他一转头就能碰到宋望舒的头发,不知道是她身上还是衣服上有一股桃子的味道。
他告诉宋望舒,他老妈问她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宋望舒表情痛苦,哀怨至极:“我好不容易把那天见到你妈的场景给忘记了,你又让我想起来了。”
伴随而来的不是要和他妈吃饭的紧张,而是足以让她逃离地球的羞耻。
气他不早告诉自己,也懊恼自己给他惊喜就给他惊喜,脑抽地给他来那么几句话是做什么。
“我妈又没有说什么,你不用担心。”杨旨珩安慰她。
但是这种社会性死亡的事情就是安慰也能让她恨不得挖地三尺,抓狂地让杨旨珩现在闭嘴不要说了。
气鼓鼓地从他身上起来,杨旨珩手环在她身后,让她从他身上起来的努力都打水漂了。
杨旨珩:“考试前我带你去拜左胁恃文殊菩萨。”
宋望舒堪称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典范:“这个文殊菩萨是保学习的吧。”
杨旨珩伸手捏了捏她的脸,笑得开心:“是的,我保证。”
就是拜菩萨保佑,也得好好看书。
去普济寺烧香的前一天宋望舒趴在沙发上在算分。杨旨珩给她倒了杯水,看她比背书看书时还认真的模样:“算什么呢?”
宋望舒在手机自带的计算器上按来按去,被他这么一打断,自己不小心按错了一个数字,只能从新来:“做人不能贪得无厌,我在算跟菩萨求多少分比较合适。”
“算出来了没有?”
宋望舒抓了抓头发:“你说杨眉老师会偷偷给我放点水吗?”
问完宋望舒觉得不行,不能让以后婆家人看不起。
第二天,她一大早就被杨旨珩从被窝里拖出来。碰见了他去晨跑锻炼的邻居,她缩在棉服里瑟瑟发抖,只能敬佩。
普济寺的大门重新修葺过了,宋望舒被杨旨珩牵着手,她频频回头望着四周和她擦身而过的小沙弥。
r/不知道以前杨旨珩是不是也这样。
想到蒋处安之前给自己的杨旨珩小时候的照片,确实和这些小沙弥差不多。再抬头看看此刻旁边的人,宋望舒扣了扣他的掌心,挺直了腰板。
杨旨珩回头看她:“怎么了?”
宋望舒摇头:“我这样跟着你去烧香,是不是也能算作关系户了?”
他笑,侧身先避开了一个沙弥,握紧了些宋望舒的手:“我和五子登科弥勒佛关系更好。”
说完,他后背荣获宋望舒一拳头。
文殊菩萨的殿有些远,杨旨珩带着她去领了三根清香,和她说点香的规矩,进门的迈步子的讲究。
宋望舒站在蒲团前,问他等会儿磕头有没有什么讲究。杨旨珩想了想:“就说你是我女朋友。”
知道他是开玩笑的,但宋望舒又觉得没有丝毫违和,最后她往蒲团上一跪:我男朋友以前为你扫过地,保佑保佑我的期末考试不要挂科。
她没有控制好弯腰的幅度,头磕得杨旨珩都听见声音了。
宋望舒拜完,揉着额头站起来。杨旨珩给她检查,只是有点红,他掌心温热,轻轻揉按着发红的地方。
庭院香火渐渐旺起来,袅袅青烟,瓦片上积雪滑落,砸在香客肩头,香客只觉得是福气。
原本准备打道回府,宋望舒被杨旨珩带着路,走着走着她发现四周很眼熟。
是当年诓骗了她几十元的红绳贩卖处。
都离经叛道混红尘,尝酒肉,试露水情热滋味的人不能有员工价了,但杨旨珩很爽快地付了钱结了账。
圆珠笔不好写,好在昔日过往能卖情面,他向寺庙的人借来了墨水和毛笔。
一笔一画,写了他和宋望舒的名字。
他拿着红绳小心翼翼地系在后墙外的桃树上。
他人高,系在最上方的枝丫上。山头的风吹来,红绳飘飘,宋望舒告诉他被老东家骗了八十块。
杨旨珩系完后,垂下手臂,搂过旁边的宋望舒:“不是不灵验,是你上次和苏岳那条被我丢了。”
宋望舒:“嗯?”
他们站在不二法门前,杨旨珩趁着她发飙前,按下她被风吹起的头发,带着些凉意的唇落在她唇上。
——万事只求半称心,但你是例外。
是我唯一一次的贪婪,是我不入流卑劣的先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