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耶寺的一处寺院内,华衣锦服的文顿巴半跪地坐在垫子上,他的神情严肃中透着一丝让人不敢言语的窒息,那便是位于上位者散的气势。
跟着大相身边久了,下的地方上来,文顿巴自然的有一股一丝大相举手投足间的姿态。这看在扎西的眼里,很是羡慕一番。他暗自捏紧了拳头,‘有一天,大相也会像相信文顿巴那样相信我的。”
扎西很是谦卑地说道:“尊敬的文顿巴大人,你远道而来真是辛苦了。”
文顿巴半眯着眼睛,脸上不曾变化回道:“能为大相服务是我一生的荣幸。莫说是来这山南,便是去中原跑上一趟,也不敢轻言辛苦。”
扎西听在耳朵了,还以为文顿巴有责怪自己的意思,脸色一僵,忙道:“请允许我解释!”
文顿巴抬起头来,瞅着他目不斜视,直到扎西深深的低头下去,才轻轻地:“噢!”了一声。看到扎西这牧政一方的防卫将军也对自己如此惧怕,心里强大的满足,让他产生了激动。
“自从接了大相的旨意后,便马不停蹄地赶来山南,,,,,,,”
而后,扎西把在山南做的一系列的事情说给了文顿巴听,末里,他羞愧地说道:“若不是大人您及时赶来,这任务怕是要完不成,还会让那小子跑掉了,,,,,”
文顿巴正沾沾自喜,沉寂在权利带来的享受中,突然听到扎西把阿牧达旺唤成那小子,顿时吓了一跳,忙打断骂道:“混账!——”
文顿巴这突然一声吼,扎西吓的慌忙磕头下去,却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
“他现在是佛爷,是大相都承认的轮回佛祖!”文顿巴见自己一声吼,扎西便吓成那样,内心更加的欢喜;他哪里曾想到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那个跪在那里磕头如捣蒜的不就是前时日里的自己吗?
“是的!大人!”扎西暗自庆幸,还好自己没在文顿巴到来之前杀了阿牧达旺,或者只怕这个时候,自己已经上了西天见阿爹去了。但他还是对大相这样的安排不解。先是派通过调动把黄柏林将军调走,再派自己这个新任的防卫将军找由头杀他。如此周章,怎么突然又改变主意了呢?
文顿巴何尝不是如他一般的疑惑不解呢?
他虽然自认自己非常的了解大相了,可这一次,斩草不除根是何理由呢?汉人说无毒不丈夫,相爷呀,留着这个继承人将来一定会出乱子的。
可他毕竟是大相身边一个跑腿的而已,是左右不了大相的思想的。但心中虽有万千不解,在外边,他还是会装着一副非常了解大相心思的样子。
伸出手来,扶起磕头不止的扎西,而后用自己的手掌婆娑着他的手,努力装着大相和蔼的样子,轻声道:“从那日里起,他已经是佛爷了,以后就住在这桑耶寺。何时回逻姿,这个就要等大相下旨了。”文顿巴这轻飘飘的一句话,稍一分析,却是把整个情况说的很清楚了。
其一,他并没说‘坐床’二字,在这个世界里,政教是一体的,‘坐床’就意味着整个佛教都承认了你,让你登上了至高无上的地位。‘坐床’仪式后,下一步便是登基赞普王位了。
其二,文顿巴只提住在桑耶寺,又说何时回逻姿,等大相下旨。这就间接说明了,权利在大相手里,你只是大相口头上承认的‘轮回佛祖’,理论上具备了‘坐床’的资格,但何时‘坐床’,何时回逻姿都是大相说的算。按深里想,事实上,你就一个大相找来稳定局势的傀儡,同时还被软禁在桑耶寺了。
扎西倒吸一口冷气,表面上却装着改过的歉意,“是!”
又坐了一会,文顿巴看了眼外边的天空,道;“我得尽快赶回去了,过了下个月,可就进入冬天了。大雪封山可是不好。相爷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回去呢。”
“大人是相爷身边的得力助手,真是辛苦了。”扎西面带敬意地说道。
“我们都是吐蕃的子民,相爷一心想着吐蕃百姓的生活,想着边疆的战事,想着那些有异心的大土司,大将军们,还有那些不理解相爷的官员们,没个人替他分忧,真是让人可恨呀。”文顿巴一副忧国忧民的神情。扎西看在眼里,却羡慕的很。
我也会有这样一天的,“大人大才,扎西有心给大相分忧,却是能力有限呀!”
文顿巴精烁的眼神闪过扎西,随即鼓励地拍拍他的手背,“会有那么一天的。好好干!”
扎西一喜,深深一磕头,“多谢大人提点。定当如此。”
文顿巴欢喜不一,而后想到什么事情,随即又面色一沉:“以后桑耶寺的安危,你可得给看好了。出一点差错,我也是保不了你的。”
扎西一愣,随即明白他的意思,素大声保证着,“一只虫儿也飞不出去的,啊!是飞不进来的。大人您放心。”
“我的意思你明白就好。你很好。当初在都护身边潜伏的时候,就很让相爷放心,相信这一次也能做好的。”
文顿巴是个谨慎的人,不然他就不会跟在大相第桑落嘉身边那么久了,末里他还是决定把事情再说明白一点:“佛爷在这里修行,大相的旨意到来前,务必要保证他能‘安心’的寺院里。闲杂人等就必来打扰了。”
雨滴点点,打在身上一阵吃疼。蒙蒙烟雨中,山道上隐隐出现一个移动的点。
撑一把纸油伞,一身杏黄道袍,风吹着雨水打湿了她的布鞋,轻挑柳眉,轻轻的抬起脚来,一手弹去袍角的雨水,即使包了宽松的道袍,那阿娜的身躯依然玲珑有致。
山间小道,一顶雨伞,一只秀嫩的皓腕,隐隐可见那尖尖的下巴,和一抹红唇。烟云渺渺中,敲响了桑耶寺的大门。
房间内简陋却很是干净,桑耶寺是山南的大寺,卫生定是很好。取一碗清茶立于窗口处,院子里一棵菩提树木秀于此,和着僧人们晚课的祷告声,依稀飘来淡淡的藏香味。
女道士所在的位置是寺院专门招待贵宾女香客的地方,隔着一条回廊,对面就是男香客的院落。回廊那头是僧人们的住宅,内里才是主持方丈楼;
而此时回廊里,一位少年僧人在僧童的引领下朝佛堂行去,道士见那少年僧人约莫十四岁左右,却是有了一丝老成的深重。许是姐姐于姐夫那孩儿也是这般的大小了吧。
此来吐蕃山南,一是祭奠姐夫,二来临行前姐姐一再交代的寻找事宜。
其实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事情,传闻老赞普在十三年前已经辞世,并留下遗言吐蕃赞普王唯一继承人便是在这山南。
吐蕃大相一直隐瞒事情,心中所想,中原的大禹皇帝哪里不晓得呢?
如果此行能碰到那被第桑落嘉隐瞒软禁了的小赞普,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行走中的阿牧达旺隐隐感觉有人在窥觊他,依着感觉朝那窗户望去,却是一双剪水秋瞳荡漾着温煦如水的笑容看向自己。那温和之中竟有一股春风拂面之感。但这温和中却偏偏有一种让人无法亲近,和雪衣的一汪清潭,明洁清水却是另一番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