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君湄睁开眼睛之前,已经听到家里吵开了,这里不像是赵王府,倒像是安国公府。
她确定自己又活过来了
外间说话的人,是她母亲安国公夫人柳氏和侧夫人于氏,柳氏虽年逾三十,可白净如玉的脸上,没有一点中年妇人的颜色,看上去依旧是娇嫩可人,而那于氏则渐显老态,难怪满京城的人都笑国公爷眼拙,正妇人这般颜色,竟宠着这样一位侧夫人。
安国公虽然好色,但能领进府的只有侧夫人于氏一人,安国公与柳氏成亲前曾娶了个郡主,因他老人家实在是窝囊,郡主嫌弃他,最后和离了,之后又取了柳侯家的姑娘,也就是这个柳氏。
与柳氏成亲前就只有于氏一个通房丫头,也算是安国公身边的老人。郡主一个都没生,估计成婚着么多年,碰都没让安国公碰过,柳夫人生了许君湄一个女儿,于氏则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都比君湄大,这两个哥哥仗着父亲的宠爱,没少干缺心眼的事。
按世家大族的观念,于氏再怎样,也断不能爬到柳氏的头上欺负她,只是于氏生了两个儿子,柳氏除了一个女儿以外,并无所出,许家以后偌大的家业始终是要落在于氏的儿子们头上的,时间一长,于氏便跳上墙头,格外活跃,里里外外都端起了当家主母的架子。
许家没有长辈可以约束,安国公也不知何故,从不阻止侧室这般为非作歹,无声便是纵容,因此于氏越发的嚣张。
偏偏君湄集了全家的优点,长相好,性子又沉稳,就因为没生儿子,夫人在府中地位已经降到连侧夫人都能与她争吵的地步。
柳氏与侧夫人于氏没少怄气,可明面上的争争吵吵倒少见。
柳氏骂道:“都是你那没用的儿子,办件小事都办不好,妞妞(君湄的小名)的亲事也被搅黄了,你们就是见不得大房好是不是?”
于氏冷笑:“就你那女儿,走路屁股扭的跟什么似的,一看就是个小骚蹄子,赵王不娶她,未必不是我们的福气,若是以后嫁入皇家惹出什么滔天的祸事,未免不是许家的灾祸!”
爹爹的事情到底又是怎么回事呢?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躺在这里?
外间争吵的两人没有意识到她的醒来,争吵的声音越发的大了些,事情的始末原委她算是搞的清楚明白了。
原来爹爹最近几年感觉到身体不佳,便买了些盔甲做为以后陪葬的器物,爹爹的墓这几年在修建,她是知道的,安国公有一处陵园,里面葬了几乎所有家中的成员,当家的年长以后就会修墓。
这事就出在修墓这件事情上。
修墓本身没有什么问题,督办修墓这件事的是安国公堂亲的一个表侄子,不仅懂得土木工程,也熟读礼法,无论是在规制上,还是陵园建造上都没得说。
事情出在陪葬品这上面,安国公的小儿子许君理觉得父亲好歹也是个挂名将军,死后怎么都要威风一下,于是买了二十副盔甲做为陪葬品,置办盔甲兵器本是朝廷禁止私下采办之物,可平日里私下买来几副收藏,问题不大,关键是这件事被人上纲上线了,这样才惹来大麻烦。
许君理一向是个贵哥儿,不沾地气,也不懂民生,原本请了两个驾车的后生驾车,说是给两吊钱,后来又说叫人搬,那两个后生便说要十吊钱才给搬,许君理哼哼哈哈也同意了,可等人搬完,他又觉得不值,给了人两吊钱就碾人走了。
这两个驾车的后生也是不怕事的,竟把这件事告到京兆府。
京兆府尹这几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见人就死磕,偏安国公这件事情撞在枪口子上,不知道谁谁指使京兆府把这件事情往死里审,左右最后是刑部复议,大理寺终判,一般不判死刑的案件,刑部复议便可。这件事涉及到安国公,也就是报给皇上指挥一下即可。
于是对安国公和两个儿子严刑拷打,安国公是世袭的纨绔子弟,两位公子又是纨二代,一个比一个怂。
京兆府说安国公是想谋反,可安国公怂了一世,在挨打和全家死绝这件事情上,他英雄了一把,选择了挨打,咬了死口只肯承认买了盔甲是要陪葬的。
京兆府尹得了点拨,便死咬安国公是想死后造大夏朝的反(1),死后都闹的大夏朝不得安生,于是报给了刑部,拉着大理寺去汇报给皇上了,估计这几日判决就会下来。
而这件事导致最严重的后果就是许君湄与赵王这一场亲事算是完了,自然赵王送来那两千匹绢也不用还,反正不久以后就面临着抄家灭门的危险。
这些东西左右也是皇家的。
而赵王,因为这件事情跟皇上闹的很僵,死活不愿意解散这门亲,皇上对此颇为不喜,甚至表明态度要严惩安国公案,直到前不久赵王出去骑马,被一个飞来的马球给打中了头,睡醒了竟只字不提要娶安国公女儿这回事,乖乖的按父母的意思娶了另一门亲。
这不,今天就是他大喜的日子。
赵王这婚事办的越是满城皆知,柳氏越是气愤,这么隆重的婚礼本来该是她女儿的,不是于氏那不争气的儿子搅了局,今天坐上花轿走的应该就是她的女儿。
柳氏出自关中柳氏,关中柳氏虽说是大望族,与武川许氏同是开国大将,柳氏一族封候也是封了六代的,到柳夫人弟弟这一代,因强娶民女才丢了爵。
许君湄叹了口气,左右是这样一回事,娘本来因她要做赵王妃,在府里重新有了地位,在于氏面前也恢复了自己正妻的地位,可自皇上取消了君湄和赵王的亲事以后,这事就翻了个遍,庶母于氏又在母亲面前大喊大叫。
母亲气于氏那两儿子没一个争气的,还累了自己的乖女。
这让君湄想起上一世自己成亲那一段,赵王掀开她盖头的那一瞬间,她愣了愣,这就是她的夫君?她是被稀里糊涂的送去赵王府,直到揭开盖头那一刻,才知道夫君原来长这样。
看得出来他身材高大挺拔,站在那里笔挺笔挺的,显得人特别有气势,他的脸很俊,俊到让人舍不得眨一下看,真想多看一眼,她心里很高兴,有一种猜到很难猜的灯谜的感觉。
赵王紧张的要命,解开她衣襟的时候一直都在抖,抖到手心都冒汗了,最后他说了句:“你自己来。”
那天她才知道原来这般俊俏的郎君这般木纳,摸索了许久折腾到半夜才把正事给办好,还一脸担心的问她:“可好?”
这么羞涩的事情他还要人评价,她都要哭了,好不好哪能说出来呢,最后赵王一脸诚恳的又问她:“好不好嘛。”
她其实也不知道好不好,闺房之事,她怀疑娘亲自己都一知半解,娘没好意思说的太明白,以赵王的年纪不该没有女人的,可事实上赵王也是个雏儿,他不确定自己这事办的好不好,于是很耿直的问自己的王妃。
最后她埋着脸不得不说:“挺……好……”
可明明赵王上来就直入主题,其实一点也不好,她紧张的身子都蹦成一条板子,疼的她冒冷汗,于是吧,她对这事儿便产生一定的心里阴影了。
新婚夫妇甚是懵懂,看得出来赵王最开始也对她不错。
可好日子没过多久就有了江曼柔,夫妇再也没有在一起的日子。
君湄苦笑,重活一次也好,这辈子,再也不想遇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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