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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棠是丫鬟领着进去的,厚重的帘子掀开,一股热气夹杂着浓重的药味便铺面而来,差点熏得人一个踉跄。

明明是青天白日,里面却昏昏沉沉,什么东西都瞧不清楚,只有架子上摆着的一盆花独自妖娆盛放。屋子背后有个怪物,正张开大嘴,要把所有的东西都吞噬下去。

沈棠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湿漉漉的凤眼定定地瞧着,那种恐惧像是滋生的藤曼将双腿牢牢地捆住,不能有分毫的动弹。

老夫人见她不动了,眉间有些不悦,身边的丫鬟小声地提醒,“姑娘,该进去了。”

身子无比沉重,可到这一步也没有人能让她反悔的,她侧过脸看了自己的小姨一眼,狠狠心就走进去。

这是沈棠头一次进入陆持的屋子,陈设虽然简单,却摆放得分离不差,隐有一种压抑之感。上头式样和花纹都是出挑的,她瞧不出什么名堂,只知道应该是价值不菲的。

再往里走几步,她才看见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的少年。那双凌厉的瞳眸掩盖在眼皮之下,五官深邃突出,在少年的清秀稚嫩当中多了几分与年纪不符的沉稳。

就算是在睡梦中,少年的双手刻板地叠放在胸前,连呼吸都像是计算好了的,沈棠没来由地觉得可怕,身子往后退了几步,正想要转身离开,却被丫鬟一把抓住了肩膀。

丫鬟手上用了一点力道,“姑娘,我替你更衣,等会你就睡在里头,记得这个绿如意一定不能脱手了,不然老夫人该生气了。”

说着,就动手去扯小姑娘的腰带,将那点子反抗完全没当回事,很快就将人的衣裙脱得干净。

沈棠着一身雪白的中衣站在原地,死死咬着唇,年纪再小,也晓得这不是正经女儿家会做出的事情。

那种羞耻让她恨不得现在就撞到桌子上死去,可死了之后怎么办,老夫人那样严厉的人,小姨日后该怎么办?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的。

想起小姨和她说的法子,她吸了口气,将眼泪都擦干净,轻手轻脚地往床边走去。手刚搭上锦被,耳边就响起一个阴沉的声音,“滚。”

音质清冷,像是淬了寒气。

屋子里的地龙烧得正热,她却无端地打了一个寒颤,如同受惊的小兔般往旁边一躲,惊恐地抬头,却撞见一双漆黑幽深的瞳眸,里面蓄着暴风雨前的沉闷和压迫。

陆持生得好,就算是在病中,只眉间染上些倦色,气势依旧是骇人的。

坐起身,节骨分明的手一把卡住小姑娘的下巴,面容沉沉,看不出任何的喜怒,语气薄凉,“谁让你过来的?怎么,你小姨做惯了妾室,又要将自己的外甥女塞到我房里不成?”

沈棠白皙的两颊已有了红痕,清澈的眼睛里写满了恐惧,可还是小声地辩解,“小姨不是那样的人......是老夫人让我过来的,说......让我来照顾你。”

脸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酸酸涩涩的感觉刺激得眼泪都下来了。

陆持半眯着眼睛,喉咙间咕哝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意,“怎么照顾,像现在这样脱干净吗?”

手指顺着曲线下滑,将雪白的中衣撩开一个小口子,只露出了纤细的锁骨就顿住了,某莫名笑了一声,“周云还真的舍得,才十岁有肯将你送过来,难不成这样的事情还有瘾不成?”

突然发了狠,将人如同破布般往一推,居高临下地看人,轻蔑道,“你也配!”

沈棠往地上一撑,手心已经被磨破。

面上的血色消退得干干净净,这无疑将她脱光了衣服放在光天化日之下,仍由人羞辱。倔脾气上头,湿漉漉的眼睛警惕地看着对面的人,“我说了是老夫人送我过来的,我不愿意,小姨更不愿意。”

脑海中回想起在来时,小姨的叮嘱,“陆持最不愿意别人提起的就是前伯恩王妃,你只要提起他母亲的死,他一定会见将你扔出来,这样就算是老夫人也不好说什么。”

提起亡母这件事情委实做的不厚道些,手上的痛楚刺痛神经,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的。

“你病得很重,如果不继续医治的话,怕是......怕是会和先王妃......”她说得磕磕绊绊,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觉得脖子上一紧,居然被人扯着衣襟活生生地拖拽起来。

陆持穿一身中衣站在原地,长发披散在身后,整张脸隐匿在灰暗中,没有一丝的表情。狭长的眸子幽深不见底,像是草原上的恶狼盯上了自己的猎物,随时冲上来撕咬得鲜血淋漓。

凑到她的耳旁,呼吸中夹杂着热气,缓声说“你信不信,我就这样直接杀了你。”

沈棠瞪大眼睛,瞳孔紧缩,脖子被勒得喘不过气来,她想要呼救,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一点声音来。的心上涌上一阵后怕,也顾不上其他,用力掐着少年的手,拼命翻转身子,抬嘴就咬了上去。

她用的力道极大,想着就算是死也决不让陆持好过。

嘴里很快就有血腥味道,浓重地让人作呕。

陆持好整以暇地瞧着小姑娘素净倔强的脸,半分眉头都不皱,仿佛没有一点痛觉。

这点挣扎反倒是激起他恶趣味,蹲下身子,笑着用手指捏上姑娘家的下颌,逼得人吃痛松了嘴。他瞧了瞧,啧,手上的印子还挺深。

瞳色越发深沉,“你说我现在朝着外面叫一声,说是周云派你来害我的,你说说他们会怎样想。”

沈棠的动作一顿,戒备地看向人。

“所以说,等会千万别出声,知道吗?”

她不明白人的意思,很快肩膀一凉,随着布帛的撕裂声,她肩上猛然被人咬了一口。

剧烈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尖叫出来,挥动的手撞在身后的架子上,双耳缠枝玉瓶晃动了两下,直直砸下来,碎成一地,有两颗褐色的小药丸随即掉了出来。

陆持盯着药丸,眼睛渐渐眯了起来。

外面所有的人都在,云姨娘疑心是两个人起了争执,连忙想站起来将沈棠接回来。可身子还没离开圈椅,老夫人拐杖重重一拄,“都给我坐好了!多大的人了,一点事情就大惊小怪。”

云姨娘脸上的笑容僵硬,心里都吊着一口气,“老夫人,棠姐儿胆子小得很,又不过是个毛手毛脚的小丫头,我怕她惹了世子爷。世子爷现在身子还不畅快着,别惹了祸子。”

老夫人瞧都没瞧她,继续闭着眼睛养神。

当今伯恩王府表面上看着风光得很,可内里没有多少的东西。第一任伯恩王走了,长子陆端明是个不中用的,这些年宫里头还眷宠中着伯恩王府不过是沾了老夫人的光。

老夫人是个传奇女子。当年先皇即位,恰逢乱党逼压,伯恩王出兵塞北在外,还是老王妃拿了兵符调动驻守在五子林的虎字军,杀入城中,平定盛京,直有巾帼赛须眉之势。

是以在伯恩王府里,老夫人不发话,谁也不敢轻易动作了。

里面陆陆续续传来女孩细小的哭泣声,像是细密的针都在往云姨娘的心口上扎。她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伯恩王,没想到男人只是盯着帘子不吭一声。

她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将牛鼻子老道在心里骂了好几遍,就怪人说的什么“进去了就不能轻易出来”,都是在胡扯,只是可怜了她的棠姐儿。

也顾不上许多,她提着声音向里面问了一声,“棠姐儿,怎么了?”

陆持将视线收回,神色不明地盯着面前挂着眼泪的女孩,修长的手指按着肩头那处的鲜血淋漓,碾压,两处的鲜血都混在了一起。

剧烈的痛感让沈棠的整张脸都是变形的,滚烫的泪珠一颗颗砸下来,额头已经是汗涔涔的一片。

“你小姨在叫你呢。”陆持扯下女孩头上绑着的锦缎,斯条慢理地将手上冒出的血迹擦干净,瞟了一眼身旁的女孩,“好意”地提醒着。

脑子里有千万般想法一一闪现,可面对那双骇人的眸子时,她总忍不住犯憷。

“我......我刚刚摔倒了,现在没事了。”

“真是个乖女孩。”陆持诱哄着,“是谁让你过来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女孩浑身一震,惊惧地看向少年,胆颤地往后面缩着,明明怕得要死,细细小小的声音仍旧在说,“不许你伤害我小姨。”

空静的室内忽然响起了一声轻笑,陆持的脑海中一一闪几个人的脸,他将染血的红绸缎重新给小姑娘绑了回去。

节骨分明的手指穿过发间,沈棠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就要往后面逃走,却被人一下子就按住了肩膀。

少年伸手捡起两颗药丸,放到沈棠的手里。笑得好看,如同海棠花在风里一寸一寸地绽放,让人移不开眼。

“你瞧瞧,这府里有不少的人想要我的命呢。”

沈棠瞬间脸都白了,觉得手上黏黏湿湿,一颗心陡然沉重起来。

陆持是伯恩王府唯一的嫡子没错,可他的上头也有个能文能武的哥哥陆临。比起陆持病怏怏,喜怒无常的名声,陆临给别人的印象好了太多,年仅十六岁就考取功名入了翰林院,成了盛京城里人人称赞的好儿郎。

就是可惜是庶出的身份了,可后来郝氏无子,就将陆临记养在郝氏的名下,也能勉勉强强占了一个“嫡”子的身份。

若是说这伯恩王府有谁要了陆持的命,也只有这两个人罢了。

可小姨和她都没有一个依仗,掺和到这些事情中来,都逃不过一个被人算计的下场。

“你猜猜看,我要是和祖母说,周云为了将你塞进来,特意给我下毒的,她老人家会是什么想法?”

陆持看见小姑娘瞳孔骤然紧缩,嘴角勾了勾,“我们都是想活下去对不对?沈棠,我们做个交易怎样?不然,呵。”

后面的话没说,其中的威胁不言而喻。

沈棠纤嫩的手指攥得死紧,她晓得,陆持从骨子里都是坏透了的那种,可是他提出的条件对于她来说,诱惑太大了,她只剩下小姨一个人了。

细小的声音响起,“好。”

“这点倒是比你的小姨强。”陆持说着站起身,他仅仅比沈棠年长三岁,却已经初具成年男子的体魄,身影能够将沈棠完全遮住。

面对这种体格上的巨大悬殊,小姑娘眼眶通红,警惕地看着他。

一件单薄的披风就朝着脸上盖了下来,带着点松香的味道。

“今晚你就在地上睡一晚,明早会有人送你回去的。”少年的脸隐匿在阴影里,薄唇微勾,“但是沈棠,你记住了,从现在开始你便是我的人。”

什么是他的人?沈棠不明他话里面的意思,有些不敢相信人就这么轻易放过自己了。

直到过几日的时间,她才知道,陆持不是放过了她,而是找到了一个更好的由头,杀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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