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策无弹窗茜纱阁是个园林式的小院子,坐北朝南,三间小小的正房,当做杭天曜的起居之处,两边厢房环绕,前边一溜倒座,加起来一共有二十多间屋子。从园子里湖泊引了一带活水过来,从西北角穿过院子在东南角流出,东南角上挖了一个小小池塘,点缀了几支桃杏之树。院子中央一座玉石栏杆的小桥,西南角上有一座小巧的假山,累得太湖石,许多不知名的香草一到夏秋季节就蔓延开来,满院生香。
端姨娘、雪姨娘、纯姨娘占了东边的几间厢房,西边就是柔姨娘和媚姨娘了。一向也是端姨娘与纯姨娘交好,柔姨娘与媚姨娘交好,雪姨娘清冷孤傲,从不与众人往来,每日去风荷那边请安都是独来独往的。
自从李三一家出事后,柔姨娘的身子骨就不大好,时不时有些不妥,王妃请了太医院专看妇产科的太医每日来给端姨娘请平安脉。这日午睡醒来之后,柔姨娘就坐在窗前发愣,凉风掠进,吹得柔姨娘原本苍白的肤色更多了一层青白,无限可怜。
“姐姐今儿起得好早?”娇滴滴软糯糯的妩媚声音从门口传来,柔姨娘回头去看,一身娇艳粉色衣裙的媚姨娘摇摇走了进来。
媚姨娘身姿窈窕,纤腰如握,而且她还不怕冷,他人这时候穿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她却只得一件浅黄色滚边的中衣和衣袖绣满小朵迎春花的粉红缎子袄儿。乌黑的发髻松松挽在一边,鬓角簪了一支新鲜的玉兰花,越发衬得粉面芙蓉,香腮带赤。王府后园有个小小的暖房,种着女眷们日常插戴的新鲜花卉。
柔姨娘懒懒的站了起来,强笑着道:“又劳妹妹来看我,自我禁了足,也就妹妹每日想着我。我这身子骨啊,左右就是这副样子了。”
“姐姐胡说什么?姐姐如今怀了少爷的孩子,将来的福气大着呢。姐姐别想太多,只管好生将养,若说是外头,自把那些人参燕窝看得金贵无比,王府里,姐姐一句话还不就马上有了。咱们这样人,什么都比不过有个儿子傍身来得好,姐姐莫要想差了。”媚姨娘紧走几步,按着柔姨娘坐回去。
柔姨娘的丫鬟宝帘抬了一个红木鼓腿圆凳过来,放在一边,请媚姨娘坐。
“爷今儿不是使人送了几碟子香糕坊的糕点过来,热热得拿上来,再沏一壶好茶。”柔姨娘虽然精神不济,可她知道妾室们都不是她能得罪的,不然还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暗地里使了绊子呢。
媚姨娘掩了嘴笑,秋波粼粼,声音如出谷的黄莺一般悦耳动听:“到底是姐姐,咱们谁有这样福分,让爷日日记挂在心头,一时半刻不肯忘的。少夫人出身好,生得又好,可惜不得爷的心,那有什么法子。说起来,也是少夫人心性太大,竟然半点不看姐姐的脸面,没想到反而得罪了爷。”
“唉,都是我爹娘命苦,千不该万不该做出这样糊涂事来,少夫人也是按着规矩办事。”也不知柔姨娘怎生想得,听她的语气似乎并不怪风荷。
“姐姐何必妄自菲薄,如今满府里谁不知道姐姐是爷心尖子上的人,按说少夫人作为正室照料姐姐的身子是应该的,唉,瞧我,都说什么呢。”媚姨娘说了一半忽然打住话头,自顾自笑了起来。
宝帘与几个小丫头将一张海棠花式小几抬了过来,几个细白瓷碟子里装了几样糕点,还散发着热气,又斟了两杯香茶。
她略显得意的笑着:“少爷命人送回来之后嘱咐了这个糕点要热热的才好吃,姨娘之前吃不下,我就命人放在小炉子上热着。恰好媚姨娘来了,就陪我们姨娘多用些。”
“好丫头,你倒是心疼你们主子。”媚姨娘赞了一句。
“姨娘心里愁苦,不把自己身子当一回事,咱们当丫头的还能不多想着些。”宝帘也有五六分颜色,尤其是发育得好,胸脯鼓鼓的,倒有几分她主子的风韵。她原只是后园洒扫的小丫头,吟蓉立为姨娘之后人手不够,提拔了她上来,她是府中家生子,奈何父母都只是个二等的管事,没多少脸面。
宝帘亦是个有成算的,她是亲眼见着吟蓉从一个普通的丫鬟一跃而成得宠姨娘的,心里能没有几分念想,只是碍着自家主子不敢行事太过,暗地里时常与杭天曜秋波频传。
媚姨娘闻言,多看了宝帘一眼,拈起一块三色的豆糕细细吃着,吃了半块又喝了一口茶,才笑道:“不愧是京城闻名的糕点坊了,甜而不腻,糯而不粘,姐姐多吃些。你如今有了身子,就算不为自己想还能不为了肚子里这位想想的,何况爷当心肝肉般看待的,大好前程跑不了他的。
对了,姐姐有没有听说,昨儿个少夫人动怒了,把炭房的廖娘子逐出了王府?”媚姨娘话锋一转。
柔姨娘先不过是应付着媚姨娘,听到这倒是惊讶起来,诧异的问道:“我竟不知。这又是为何?那廖娘子哪里得罪了少夫人吗?”
“说起来,那廖娘子也是活该,她自己用着上好的银霜炭,却把那普通的柴炭送去了少夫人院子里,你叫少夫人如何不恼。这原也算不得大事,一个下人奴才而已,不过我听着好像牵扯到了姐姐,就命人去细细打探了一番。”
柔姨娘听说牵扯到了自己,不觉惊慌,急着问道:“与我何干?我并不知啊。”
媚姨娘握了柔姨娘的手,叹了口气:“这实在不干姐姐的事,奈何姐姐眼下受宠呢。唉,事情是这样的,那廖娘子不敬少夫人也罢了,偏偏还掰扯上了姐姐。听人说呀,她辩解把银霜炭都送到了姐姐房里,以至于少夫人那里才会不够的。
姐姐,你说,她这不是明摆着陷害姐姐吗?咱们各有各的份例,依着咱们这样的身份,哪里敢动用少夫人的东西。她这分明是急红了眼瞎攀扯人,却不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啊,少夫人听了要如何想,还不把姐姐当成那等轻狂人,姐姐这不是天降奇冤吗?
眼下少夫人看在姐姐身子的面上不会轻易下了姐姐的面子,可是他日呢,少夫人记在心里,难保不会膈应着姐姐。姐姐偏半点不知情,那时候无缘无故惹怒了少夫人还发懵呢。我是不忍心姐姐被人蒙蔽了,好意提醒姐姐,这种事也没什么可辩解的,姐姐放在心上就好,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说起来觉得好笑,媚姨娘出身青楼,以歌声闻名,谁想还是这么个贤惠良善之辈呢,话里话外无一不是为着柔姨娘谋算,倒真真是好姐妹一场了。
柔姨娘越听,小脸越是惨白,卷翘的睫毛一颤一颤的,一双美目里盈着两汪清泪,抓紧了媚姨娘的手,低声呜咽着:“妹妹,你说我的命怎么这么苦?母亲离世,我这做女儿的连最后一面也未见着,父兄远卖,我这一生怕是都无缘相见了。姐姐的身份姐姐心里清楚,不过一个妾室而已,要打要骂都由着少爷和少夫人,姐姐从来不敢做非分之想。
可这些人,为何还要陷害我呢,我对这事根本毫不知情,他们却把脏水往我身上泼,叫少夫人怎么想我?即便少夫人信我,满心疼惜我,可是听到了这样的话还能不寒心吗。少夫人是大家千金出身,自然不会听信了几个婆子的话就疑我,可耐不住众口铄金呢。”
“姐姐,你千万别哭,有身子的人不能掉泪,你这样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好得了。你看看,不过短短几日,你就瘦了多少,小脸尖尖的,连妹妹看了都心疼不已。少夫人心里有数着呢,岂会被个婆子蒙蔽,今儿早上少夫人不是还使了身边的含秋姐姐来看望姐姐吗。”柔姨娘抓得太紧,使得媚姨娘手上一阵发疼,但她强忍着没说,依然好言相劝。
“姨娘,媚姨娘说得对,保养身子要紧啊。”宝帘拿了帕子与柔姨娘拭泪,嘴里轻轻劝慰。
柔姨娘的泪恰似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没个尽头,哭到后来气息不稳,胸口闷得慌,“哇”的一声吐了起来。脸上又是泪来又是汗水,好不可怜。
吓得宝帘一下子慌了手脚,要去禀报给王妃。
“你给我回来,你难道还嫌我不够遭人嫉吗?打了水来,我梳洗一番就好。”柔姨娘赶忙出声,阻止宝帘去报信。
宝帘立在原地不知所措,不去吧,柔姨娘出了什么事她也遭殃,去吧,违了柔姨娘的心意。媚姨娘对她暗暗摇头,她心下明白,先扬声吩咐小丫头打了水来,然后服侍柔姨娘漱口梳洗。
闹了这一场,柔姨娘很有些倦了,媚姨娘也就不扰她,回了自己屋子,柔姨娘歪在床上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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