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色苍白,嘴唇也完全没有半点血色,身体更是如风中凋零的落叶般往后仰倒。
幸好时景苏眼疾手快,将他瞬间扶稳。
楚砚冬倒进一个并不算温软的怀抱。
他眯着双眸,迷茫看着眼前人。
说来这个女人从第一天抱住他开始,就不能够用温软这个词来形容。
他没有抱过女人,但女人不应该用软绵绵这个词来形容吗?
总觉得有哪个地方存在着微妙的差别,但目前为止的楚砚冬,还没想明白到底哪个地方存在着问题。
他只感到这个令他避之不及的女人,竟然迎面托住他,还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办到。
昏迷前,楚砚冬还想嘴硬:“我警告你,你别碰我,离我远点,否则……否则我们明天就离婚。”
他就是故意拿这句话来威胁“她”。
因为他知道,时景苏肯定害怕离婚。
却没注意到,合上眼睛前,时景苏的双眸一瞬间亮得有多厉害。
明天就离婚?
时景苏兴奋不已。
等到他头发都快秃了,才终于又听到这句话!
那就更加不能轻易放手了!
碰,必须要碰。
碰到天荒地老都要碰。
楚砚冬已经双眸紧阖,昏死过去,时景苏死死环住他的腰,如何也不肯放手。
楚砚冬比他高出整整一个头,体重也比他要多。
其实只有他一个人抱着楚砚冬,还是比想象中要吃力许多,但即使吃力,时景苏都要奋起将他紧搂在怀里。
所以当管家领着人出来时,看到的便是如下场景。
高挑纤瘦的新晋太太,可怜兮兮的用他的躯体承载住少爷高大伟岸的身躯。
他那么瘦弱单薄,看起来如同一棵随时就要被少爷压垮的小草,在风中努力的舒展着枝干,努力的告诉众人,他很好,他一个人也没有问题,哪怕经历千辛万苦,他也可以用他小小的身体,为这个家发挥出最大的贡献。
管家和佣人们看得都很感动。
其中几人赶忙上前帮忙扶住楚砚冬,但这个太太是怎么说的?
他说:“没有关系,不用帮我,我是他的妻子,照顾他的事情,都交由我来做吧。”
开玩笑,如果交给他们,等楚砚冬醒了,他怎么能够知道他有在碰他,又碰了他多久?
时景苏说什么都不愿意放手,他一定会好好“照顾”好这个男人的。
楚砚冬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熟悉又陌生的房间里。
天色已至深夜,窗外的浓黑近乎将整个天地都吞噬殆尽,只余一点远方的如同璀璨钻石般点缀其间的星子。
楚砚冬动了动手指,发现自己的双手被人紧握在其中。
仿佛能包容万物的温暖,不仅将他的掌心紧紧包裹,也让他的冷硬的心,逐渐有一点回流。
他头一偏,再度迷茫地睁开眼,发现身边正趴着一个人,让他瞬间面色苍白。
随着楚砚冬的情形,时景苏的指尖也轻轻一动。
他直起腰身,见到已然没事的楚砚冬,露出惊喜的声音:“阿冬,你终于醒了?1
“太好了1时景苏几乎要热泪盈眶,“你真的吓死我了。”
他一边说,一边故意小拳拳砸着他的胸口。
力道不重,但是楚砚冬还是被砸得身体向后一晃一晃,原先的迷茫也逐渐变得清晰。
他昏倒了。
他在时家看到了一些不该看的东西。
他眼前的这个人,可能脑子不正常?
楚砚冬望了眼自己的臂膀,再望了眼被时景苏包裹着的掌心,身体顿时僵祝
“你1他语声有些细微到不可察觉的轻颤。
“我?”时景苏有点意外地看着他,似乎不理解他的态度为什么突然转变的这么厉害。
后颈和头皮均是一麻,脑海里空了一瞬,一股凉意不断上涌。
楚砚冬想从他的掌心挣脱,却发现这个女人的力气果然大到离奇。
明明生得弱质纤纤,却……?
也可能是他刚刚病发,身体根本没有好透,如今他警告他的声音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完全起不到任何作用。
在时景苏的面前,楚砚冬像是一头泄了气的纸老虎,平时威风凛凛的模样都化成了青烟。
时景苏生怕他反悔,一直紧握着他的手不放,在刻意提醒他千万一定要记得兑现之前的承诺。
“老公,你还记得你昏倒之前说了什么吗?”
楚砚冬眼里翻涌着浓烈的情绪,沉默不语着。
“就是那个碍…”时景苏尽量放平语气,省得被楚砚冬看出其实他很想离婚的端倪。
离婚这件事必须由楚砚冬主动来提,如果由他主动表现出来,那么事件的性质和结果可能就会变了。
说到这里,他敛了眉,脸上都是失落的神情:“你不是说,不是说……”
话音没落,楚砚冬的嘴唇正动了动,门口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楚东来和江以惠出现在门口,一脸担忧地看着楚砚冬:“砚冬,你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今天他们两人受邀,去参加了一场邻近城市的慈善晚宴。
晚宴十点半结束,原本两人打算就在邻近城市歇下,第二天一早再赶回本市。
酒店已经订好。
可两人刚刚下榻,就接到管家打来的电话,说是楚砚冬病发,昏迷不醒,已经第一时间请来家庭医生看过。
尽管电话里已经告知他无大碍,为人父母出门在外还是不放心子女,楚东来与江以惠一拍即合,临时决定两人连夜赶回本市,一定要看看楚砚冬怎么样。
来的路上,管家一直汇报情况。
说是太太一直忙于照顾楚砚冬,从打热水拧热毛巾,物理降温,到全程陪护,守在楚砚冬的身边,全是时景苏一个人亲力亲为。
楚东来和江以惠深受感动,再一次意识到他们真的是娶了一个好的儿媳。
在确定楚砚冬身体确实没有大碍后,江以惠感激地望着时景苏:“心心啊,这次的事情都多亏了你。”
“不过家里这么多人,有什么事情你交代他们去做就行了,都这么晚了,你也要好好休息才成。”
时景苏羞赧地低下头,笑着说:“妈,我不累。照顾砚冬是我应尽的责任。”
江以惠握住他的手,轻轻拍了拍。
因为这个儿媳比她要高,她总是仰着头去看他。
江以惠:“只要你们两个小俩口好好的就行。”算是对时景苏最大的支持和鼓励。
时景苏每说一句话,都踩在楚砚冬的神经上跳舞。
说实话他有点茫然,昏迷前说的话有一点记忆模糊,越过楚东来的身体看向站在江以惠身旁的时景苏。
眼角余光不经意一瞥,正好一眼扫到床头的电子钟上。
楚砚冬才发现,此时此刻已经是凌晨一点。
根据他们的谈话,时景苏亲力亲为照顾了他整整一晚?
因为他做噩梦说梦话,他一直紧紧握住他的手,怕他害怕?
为了防止他再有个什么情况,时景苏还一直趴在他的身边,不敢轻易离开。
还有对“杰克”的事也是,就那么迫不及待哪怕相信一些怪力传说,也要和他坚定地在一起?
这个女人,真的很爱他?
不过也可能一切都是伪装。
他还想看看,这个女人究竟还能使出什么样的花招。
楚砚冬垂下目光,沉思着。
楚东来忽然问他:“砚冬,你今天遇到什么事突然就昏倒了?”
楚家人发现,楚砚冬每回发病,都没有什么时间方面的规律,但他很可能受到刺激而导致身体一时间无法适应。
今天便有可能是因为刺激。
楚砚冬脸色一僵,耳根慢慢不自然地浮现出红晕。
幸好发丝将他的耳廓藏在其内,楚东来没能看出什么端倪。
他脸色白了些许。
总不能和自己的父亲说,爸,我今天在时家被堪比恐怖片的场面吓到,还是小成本恐怖片那种。
“我也不知道。”
楚砚冬静静坐着,疲惫的脸上现出一点尴尬。
长此以往看起来一丝不苟的形象,因此忽然变得散漫许多。
简单的问候结束,为了不再打扰两人休息,楚父楚母退出房间。
楚砚冬终于意识到事情哪里不对劲。
时景苏也一样意识到了!
这里是他们的婚房。
一直以来,楚砚冬都睡在书房,或是悄悄睡在一些距离主卧较远的次卧。
让时景苏一个人在百平的大房间享受着惬意的时光。
今天因为楚砚冬晕倒,并不了解详情的家佣们将他抬往这个房间。
楚砚冬现在是进退两难,他的父母刚从房间内离开,如果他现在要走,很可能被两位长辈发现他们一直分房睡的事实。
时景苏缠着他,是为了让楚砚冬厌烦他,远离他,怎么如今命运的轨迹朝向相反的方向而去?
一起待在一个房间睡觉什么的,可不是他的愿望啊!
可时景苏平时表现得太爱夫人设,现在要是做出什么反常的举动来,肯定会让楚砚冬察觉出问题所在。
但是又不能和他睡在一张床上,谁知道楚砚冬会不会突然禽兽大发起来,还是对他进行采菊!
脑海里千转百回,时景苏忽然心上一计,笑着对楚砚冬说:“阿冬,今天晚上你就在这里好好休息吧,我就趴在床边就可以了,绝对不吵你。”
他温软的大床,他美味的零食,他讨厌的那对压得他闷热无比的假胸,今天晚上都只能说声拜拜了。
楚砚冬眸光犀利了一下,一声不吭着,似是连这点权力都要剥夺。
时景苏头皮一紧,连忙改口:“算了,这个床我要是趴着,万一不小心碰到你,让你不舒服就不好了。”
时景苏记得这里的衣帽间里,有摆放了一小床被子,他可以拿来铺在地上临时解决一下。
“我去打地铺吧。”
当然今天晚上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时景苏很怕这个有时候堪比恐怖片boss的男人,会突然下床,走到他的面前,对他进行深一层次的死亡凝视。
他可不确信他脸上的妆容,能够支撑到足以让他审视一整晚的地步。
但是今天夜里,时景苏也只能暂时带妆躺下。
他准备去拿被子,刚一起身,身后望着他背影,情绪不明的楚砚冬忽然说:“上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