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骗了你。关于你的恋人,以及在康复中心接受治疗的事情,向你传达这些事情的人告诉你的并不是真的,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赵孟有些闪神。失血让他的视线有几许模糊,反应也比平常更迟钝了些。
岳岚告诉他他被骗了,可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被抓在手里的手机再度响起新的提示音,提示收件箱中收到了一条新信息,是一个视频文件的附件,赵孟浑身一凛。
他看到了岳岚的第二条短信。
“宋新诚的人来找过我,他不值得信任。你看过视频就会明白我在说什么了。”
作者有话说
小宋以为自己没有一颗心,当他终于有了心,那颗心似乎变得有点不受控制
第三十五章
赵孟是坐在医院的病房走廊上看完手机里那段视频的。宋栖然还在一门之隔的地方挂着水,他身边的长椅都是空的,什么人也没在,才十月出头的天气,一个三十好几的大男人竟然因为一块巴掌大小的手机屏幕而一路从头凉到了脚心。
视频是一段电脑播放录像画面的录屏,只有不到一分钟。尽管画面上的人显得稚嫩,但赵孟还是很确定,那就是宋栖然,十年前,学生时代的宋栖然。他顶着空白的神情,走到摄像头对面的一把椅子上坐下,赵孟听见按压式圆珠笔弹出笔芯的声音和纸张的沙沙声,镜头之外,应该还有人在记录着什么。
一个声音问了宋栖然几个问题。包括年龄、身体健康状况、和申请接受干预治疗的理由。
宋栖然抬起头目视镜头,赵孟没有听错,宋栖然的的确确回答了那句话:
“我想接受治疗是因为……”
那句话到此戛然而止,他背后的门被推开,一个身着西装的中年男人步入房间,宋栖然回头看向了对方,那段录像也暂停在了此处。
最后画面跳切,回到录屏桌面,右键点开显示属性后,文件信息上清清楚楚地标明着录像的生成时间,的确是十年前没错,不过日期显示是十二月的月底,而不是隔年高考结束后的夏天。
时间对不上了。
最重要的是,整段录像中的宋栖然神志清醒,情绪平静,丝毫看不出有被强迫的痕迹。
接受治疗的理由也对不上了。
岳岚告诉了赵孟一条非常可观的信息。“他们骗了你”。
现在赵孟知道了,魏小龙曾对他说过的,宋栖然被强制送到康复中心的事,以及具体开始接受干预治疗的时间这些信息,都是错误的。而这里头一定还有更多事,更多赵孟,或者魏小龙都不知晓的事,被隐瞒了下来。
赵孟甚至开始怀疑那些近来被宋栖然过量服用过的药物本身的安全性。
一旦焦虑开始形成,便很难排解,他的心中充满了警惕,谁的话现在都不愿意全盘相信,包括岳岚。
他已经和家里人摊了牌,不再有退路了。他眼下只有宋栖然,而在这个问题上,他不会允许任何人利用自己做出对宋栖然不利的举动。
手机响了,他的小家伙在找他。
“你去哪里了,我有点冷,还有点渴,可以喝牛奶吗?”
赵孟盯着屏幕上的消息,不自觉笑了。
他一直觉得宋栖然总是熬夜加班需要提高睡眠质量,一有机会就会买鲜奶在睡前拿给他喝,喂到现在喂出习惯了,宋栖然竟然会像只嗷嗷待哺的小奶猫一样主动找他要奶喝。
“我这就去给你买。一会儿回来。”
回复完那句,赵孟起身下楼。这儿是县上的医院,设施不太齐全,只有一个什么都卖一点的小超市开在院区内。赵孟买了牛奶和钙奶饼干,又称了一袋橘子,结账的时候好几辆同款型号的黑色私家车开进了院内,朝门诊大楼的方向驶去,他往外一瞥,车子的牌照都是清河的,赵孟付钱的动作一滞,东西一把抓在手里就冲出了门。
车子是直朝宋栖然输液的综合内科去的,就停在正楼下,等他赶到时,已经全熄了火,车上一个人也没剩下。
赵孟心上有极糟糕的预感,他跑进大楼,连电梯也没等地一路沿楼梯冲上三楼,楼梯口有人守着,整整四个,见到赵孟二话没说地聚拢上来,赵孟差点和他们动手。
但一个声音及时叫停了他们。赵孟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中年人手扶着输液室门把手,冲所有人做一个噤声的动作。
“栖然睡着了,别吵醒他。”
赵孟不知道他是谁,却一眼就认出了他,岳岚发来的那段录像上最后推门进屋让宋栖然转移了视线的,就是眼前这个男人。
他似乎早已了然赵孟就是赵孟,从容优雅地对他伸出手来。
“初次见面,赵警官,我就是宋新诚。”
赵孟没有挪动,也没有同他握手。宋新诚并未尴尬,而是游刃有余地翻转手掌换了个姿势,他指了指自己的额头,在赵孟脸上相同的地方,还留着刚刚包扎好的一圈纱布。
“你受伤了?严重吗?”他问。
那块地方被柴火棍划伤,打了破伤风,还缝了三针。但赵孟没回答。
宋新诚又看了看他身上还没来得及换下的衣服,外套下隐约可以看见白色背心上残留的血迹,在方才查看宋栖然情况时,他也在宋栖然的衬衣上看见过同样星星点点的颜色,这会得到确认,那并不是宋栖然本人的血,这才稍事放下心来。
但也并未全然松弛下所有神经。眼前的情况仍旧十分棘手,宋新诚叹了口气,对赵孟说:
“我将栖然拜托给你,是希望你能照顾好他,你不该让自己伤成这样。”
“这伤不严重,吃睡行动都不碍事,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
言下之意,想从我这里把人带走,没这个可能。
“你不明白,”宋新诚摇头,“我说的是,你不该让自己流血。更不该让栖然看见你流血。这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比你想的要严重得多。”
赵孟疑惑了,他有很多问题想问,却无法放下对宋新诚的防备,最后只挑了最保险的一种问法:
“为什么?”
宋新诚的目光闻言变得严厉起来,他做了个手势,赵孟身后的四名特勤人员猝然上前,架住了赵孟的肩肘关节。
“因为那会让他想起十年前他不该想起的事情。”宋新诚说。
赵孟恍然间呆立住了。宋新诚又做了个手势。
“赵警官,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他的话音刚落,擒住赵孟的几个人就合力将他推向电梯口,电梯门开了,赵孟被压了进去,宋新诚紧随其后,按按钮的时候他还在想,事情真的变得挺麻烦了,早知道,就不让小龙一个人留在省城了。
与此同时,昏睡过去的宋栖然被扶着脑袋,放平到输液室的长椅上,宋家的家族医生带着助手,两人使用随身的设备消毒过针管后从他的静脉中抽走了一管血。
“你刚说的栖然会想起十年前是什么意思!”才刚上车,赵孟就迫不及待地问。宋新诚并没有把他带出太远,下楼之后,只是驱车离开医院,停到了一个距离医院不到两站路的僻静路段上,他本人与赵孟同乘一辆车,就坐在赵孟的左手边。
宋新诚等待着,直到他始终压在膝上的手机震动,收到一条消息,他看过之后,始终绷紧的嘴角才彻底压平了下来。赵孟眼见他往座椅后背上一靠,竟呈现出几分会误让人以为是错觉的疲态。
赵孟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栖然十年前见过你,就是在你被枪击之后被救援队抬出罗家山警戒区的时候。”宋新诚回答。
赵孟怀疑自己听错了那句话的每一个字。
宋新诚没有给时间他发问。
“那天他原本也会进山写生,这事我让小龙告诉过你了。但你不知道的是,在罗家山绑架案的新闻播出后,是栖然来找我,提出无论如何也要让我出面带他到山下特警执勤的现场,他必须要找一个人,六中派出所那天值班的人说了,碰上大雨雷暴疑似会造成滑坡的天气,信号太差打不通进山写生的学生们的电话,派了一个辅警上山去找,带他们回来,那个辅警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