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间数只飞鸟振翅而起，几声悲鸣散向长空。
半盏茶饮罢，被放于案上，盏底相碰，发出沉稳的叩击。
凌易发现水榭设下埋伏时，他便明白过来了，一切哪有那样简单。他瞥了眼自己写的悼词，倏然回忆起从前的时光。
“凌朝荣辅佐君上有五年了吧？那时候，您十一岁。”
虽是喝过茶，他声音却是哑的。
计皓并未回应，抿起双唇，缓缓坐了下去。
暗卫们全神贯注，静等摔杯之号。
“这五年来君上或许心有不甘，或许心生眷恋，总之有了她，您逐渐得到先王的关注与赏识。”
计皓的表情看不出太大的变化，脸色却愈发白了。
“墨太后与凌朝荣合谋暗害太子，事成，又授意齐御将军杀掉凌朝荣。”凌易凑到计皓近前，“这些，君上是知道的吧？”
计皓的瞳孔稍稍放大，紧紧攥住袖口，手上的颤抖将将止住，偏过头，不肯同他对视：
“孤……此前并不知情。”
凌易竟在那眼神中看出一丝求饶来，他心软了，为什么还要这样追问呢，计皓根本就没有相信过凌朝荣。
计皓这人就是很别扭，他在心底认定王兄为储君，不想争不想抢，可又不愿忤逆亲生母亲墨夫人的意思，于是一面乖乖向父王展示自己，一面暗中保护王兄计优，以图留下计优一命。
所以当计皓得知太子的死讯，该是何等难受。
凌易想起计皓那时候问，“这是先生送给我的礼物？”
当时他如履薄冰，生怕任务完不成，更没想更深层的意思，现在才发现，这句话原来不是那般清冷，而是质问！
问他为什么要杀了自己王兄！
这个时候默契到哪里去了？
凌易叹了口气，还好这只是本书，不然他真要被这小子给气死。
他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
“那么君上后来也是知道了，可明知齐将军杀了凌朝荣，还要恩威并施将其拉拢……”
也不知怎的，计皓的气势就此垮塌了下来，更是急于想去解释：
“不，不是的。”
凌易这话并未说完，他摆手继续道：
“并非因传言中说齐御将军乃君上生父，而是现下急需如齐御这般之人保住边防。不过悠悠众口，君上想好应对的方法了吗？”
计皓抬眸，一脸不解地望过去，面前之人给自己的感觉似曾相识：“方先生……”
凌易想起那些小太监们所讲的劲爆之事，可谓是无风不起浪，他自问自答般道：
“一为君上与凌朝荣之关系非同寻常，现她已死，应是无人再去嚼舌；二说君上有断袖之癖，过些日子君上可差人去凤栖国提亲，偃雁公主与您年龄相当，最合适不过；这三关乎王室血统，君上乃天命所归，随便找些天启之类，外加勤政爱民，也就再无流言蜚语了。”
他说完，一手拍上了计皓的肩膀，另一手便去触案边的茶盏。
“君上，衡说完了，是否要摔杯为号？”
计皓还陷在凌易这番话中没有回神，他未料到这位同龄人会是这般通透，似乎他所做一切都尽在掌控，这种感觉与朝荣甚是相像。
他绝对不能将此人放走。
“不必了。”
只是话音刚落，茶盏已叫凌易打碎在地。
片刻，便听得“铮”的一声，箭矢划破凝滞的空气，贴着他们的耳边，直直钉在红色的圆柱上，箭尾不住发颤。
手持兵器的暗卫一齐涌入水榭，正要上前拿人。
“都退下去！”
计皓怒喝一声，暗卫们慌忙垂首告退，他又是嫌弃地松开手，若不是他早先一步把人拽开，这会儿就该收尸了。
“方先生，你到底想怎样？”
如果那日计皓也像今时这般，毫不犹豫地救下凌朝荣，也指不定是个什么样子。
凌易也想过所谓系统叫你三更死，不会留你到五更，死都死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但他最讨厌别人不相信他，所以当发现居然是因为计皓那小子用这事来试探才导致自己中箭身亡，真心觉得委屈和冤枉。
而李瞩如果在计皓身边，说不准又会被试探几回，赶紧跑路是最好的选择。
他笑了笑：
“不好意思君上，我手滑了。”
“方先生，留下来。”计皓抓住了凌易的手，满含诚意，“助孤，一统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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