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温抬起衣袖,特意扬眸看向萧婉:“公主这样拉扯外臣的衣袖恐不合适。”
萧婉非使劲儿地再揪一下,把韩温的衣袖拉出一道明显的褶皱。
韩温面色愈加沉冷,“公主请自重。”
“偏不。”萧婉故意刁蛮道。
韩温倒气得没话说,沉默以对,也不看萧婉。
萧婉这才松开手,“我知道现在朝廷很依仗你,你们韩家势大,关系盘根错节,动一发而系全身,没人敢得罪你。如今你一句话,就可撼动整个大周。你若真有谋反之心,大可不必进京,更不必出钱出粮支援国库。。”
萧婉其实并不确定韩温是否有反心,她现在之所以会这样说,不过是安抚韩温,暂且取得他的信任,想多了解他的想法。鬼知道韩温会不会是因为时机不成熟,才故意来京,想近水楼台抢先夺政权。
韩温这人城府很深,平常很少透露心事,这次因为董良策的死,才会情绪失控。萧婉当然要珍惜好这次机会,把事儿问清楚了。
韩温这时候抬眸看了一眼萧婉。
萧婉见他有所动容,知道自己说通了,继续道:“我只是不解,你既然有忠君之心,你为何还要派董良策去兴福茶楼说反话?”
“董良策此举意在钓鱼。岭南王谋反的消息我早就知晓,他不可能一人做主谋反,背后顶还有人。在进京之前,我突然收到消息说京内有异动,似有反贼聚集。”
“你让董良策说那些话,是想诱反贼上钩?”萧婉有点惊讶,也保留怀疑,她怎么不信韩温会这么忠君爱主,先君王之忧而忧?
韩温轻笑一声,“公主不是早就亲眼见证过下官诱贼上钩么?”
萧婉经韩温提醒才想起来,之前韩温在酒楼和刺客接头,就被她抓个正着。之后捉到刺客,揪出京府的于判官,才得以确凿岭南王谋反之举。
这样看来,韩温好像还挺正派的,还真的在忠君爱主。
萧婉挠挠头,一时间真有点不适应这个结果。
不过她想不出来才正常,以韩温的城府,既然敢透露这些信息给她,自然是是有十足的把握,不会被她抓到把柄。
萧婉好声好气地对韩温道:“我质问你,怀疑你,是我不对,你别生气。我也是一时间被表现迷惑了。”
呸,质疑你是应该的,谁叫你做的瓜田李下的事儿,你最该被人怀疑了!
“董良策是个好官,爱民如子,与下官交情甚深,下官才刚失智了,还望公主见谅。”韩温也对萧婉道歉。
萧婉忽然想起什么,从袖子里掏出个小纸包,递给韩温。
“喏!”
“何物?”韩温不解地接过来,打开来看,纸包里抱着三颗只有拇指指甲大的点心球,红黄绿三种颜色。
“吃了就心情好了。”萧婉道。
韩温道谢,但并不想吃,欲还给萧婉,却见萧婉拿直勾勾的眼神看着自己,好似他不吃的话,就要拿棍棒打他。韩温无奈之下,只好选择了一颗黄色的点心球放进嘴里。
浓郁奶香瞬间从他的舌尖弥漫,丝丝蜜甜铺陈满口,甜香至极,倒叫人一时忘了心里的苦。此物吃多了必定会腻,很小一颗倒是刚刚好。
韩温体会到了公主的用心,心尖腾起一丝暖意,礼貌地跟萧婉道谢。
萧婉打个激灵,忙问韩温:“董良策会不会被那些反贼杀了?他们或许发现了董良策的反心是假的,羞愤之下,便杀死他,在羞辱他的尸体,将他挂在正堂最明显的位置,在胸口上写了‘反’字。”
韩温缓缓闭上眼,冷着面点了下头。
“公主所言极有道理,然至今却不知这些反贼到底姓什么。”
韩温和董良策的兄弟情义做不得假,他肯定不会杀董良策。退一步假设,即便韩温真想动手杀董良策,因他一直跟董良策来往密切,断然不会干出在董良策身上写‘反’字的事来,往他自己身上招惹嫌疑。
那就只剩下三姓:到底是有个被捧杀的小侯爷的秦家,还是情意真真假假的陆家,又或者是至今还没有露面的齐家?
萧婉思来想去,哪一家都有嫌疑。
“先查凶手,或许找到凶手就知道线索了。”萧婉让韩温早点回去休息,今天就不必继续忙活了。
“还是忙些好。”韩温言外之意,静下心来反而会想更多。
张仵作随后来禀告,已确定毒物是鸩毒。
“又是鸩毒。”
这倒是进一步证实了,董良策死跟谋反者有关。
“董将军身材高大,用鸩酒将他毒倒之后,将他的尸身悬于梁上必定十分耗力,一般身量的女子怕是力气不够。”
“有帮凶。”韩温补充。
“至少一男一女,先查明这名女子的身份最为重要。”萧婉询问韩温,董良策平常都会有什么嗜好,经常出入哪里,若结识女人的话,都会在什么地方结识。
“他不是寻花问柳之人,做人真心诚挚,若真有中意的女子,必该是良家,至少看起来应该是良家。”韩温答道。
萧婉琢磨了下,“连你都不曾说,若男未婚女未嫁,何至于这般神秘……莫非是有夫之妇?”
韩温坚决摇头,不认为董良策会愿意与有夫之妇产生瓜葛。
“寡妇?”萧婉机灵地转着眼珠儿,“有子的寡妇?如此才会顾忌多,可以找借口,让董良策甘愿为她守口如瓶。”
韩温点点头,觉得萧婉这个猜测极有可能。
萧婉继续分析道:“真带儿子的寡妇怕是不太可能参与谋反,也没有那份儿心狠手辣毒死人的心。我揣测这寡妇该是装得,儿子也应该是假的,另有同伙做她的帮手。他们有谋划地接近董良策,很可能就是为了查验董良策是否真有谋反之心。董良策跟‘寡妇’动了真情,不知遮掩,袒露了赤诚之心,他们恼羞成怒,就杀了他。
如今谋反可是最为忌讳提及之事,也是陛下最忌惮的事,这区区一个‘反’字,足以牵连到你,令你被怀疑。”
韩温斯文拱手向萧婉道谢:“得幸公主慧眼如炬,看透这一切。”
“放心,我会替你跟陛下说明情况。”萧婉准备这就回宫。
韩温再次道谢。
“最近你要小心些。”萧婉骑上马后嘱咐道。
韩温应承,目送萧婉的眼神中已有无限柔情。
待萧婉骑马的身影消失于街口,韩温回过身来,眼底里闪过阴鸷,他召来楚天,令其立刻飞鸽传书,将所有人都叫来。
楚天早已经气得七窍生烟,就等着自家郎君这声吩咐。他铿锵应声之后,立即骑马飞奔离去。
垂拱殿内。
萧婉跟萧绍解释了韩温的无辜,告知他董良策身亡一事是反贼报复之举。
萧绍瞥一眼萧婉,身子靠在椅背上,慢悠悠地喝着茶,没说话。
“可惜了董将军,勇猛无敌。”
萧绍面色如故,“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萧婉在心里惊讶不已,看来她父亲非常忌惮韩家和韩温。董良策是韩温身边的重要人物,他死了,韩温身边当然就少了一员助他的猛将。父亲没有看到董良策身亡对朝廷的损失,只看到了他的死对于韩温的损失。
‘君要臣死,臣岂会开心。’
萧婉恍然明白了韩温这句话的含义。
萧绍随即点了一命武将人选,令其暂且顶替董良策的官职。
萧婉又想到了韩温那句‘鸠占鹊巢,鹊岂会开心’的话。
“婉婉?”萧绍见萧婉走神儿,亮度唤她。
“嗯?”萧婉看向萧绍。
萧绍哈哈笑,“想什么呢!你可不能松懈,为父交代你的事要继续努力。齐远已经抵达京师了,明日便会觐见。”
“爹爹,一旦这四姓中有忠心于您的,岂不被误伤?”萧婉问。
“若真忠心,便当有‘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觉悟。”萧绍口气不容置疑。
萧婉默然,随即告退,走出垂拱殿后,就有些失神地往回走。
半路碰见太子萧衍,萧婉也没有什么兴致,跟他招呼一声,就继续往前走。
萧衍还有有趣的话要跟妹妹说,见她没兴致,就追上来关心她怎么了。
“人长大了真不好,知太多,想太多,舍太多,不舍太多。”萧婉叹道。
萧衍蹙眉琢磨了两遍萧婉的话,等他回过神儿来想找萧婉,却发现萧婉已经走了。
天近黄昏时,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打着树叶哗哗作响。
韩温负手立在窗前观雨,静默无声。
忽有宫人提着食盒,匆匆入内,说明来意后,又匆匆返回雨中离开。
韩温侧首望着桌上雕工精美的食盒,许久之后,踱步过去打开来看。
食盒分四格,分别放着红黄绿白四中颜色的点心球。
韩温已然尝过黄色,就取一颗白的放进口中,竟是栗子的香甜味。再取一颗红色,竟是茶香之甜。最后的绿色,则是枣子的香甜味。
黄色该对应栗香,白色是奶香,红色是枣香,绿色是茶香。
这点心有趣,颜色与味道错位了。
必然是有心为之,却不知寓意为何。下次见到她的时候,定要问问她。
公主赠他这么多甜点给他,必定是想让他多吃些甜,少些哀伤。
韩温微微扯动嘴角,一抹淡淡温柔的笑容挂在脸上。他随即在桌边坐下来,便一颗一颗地拿起盒内的点心球,往口中送……
次日,依旧小雨连绵。
春华殿内,萧婉趴在窗边,望着窗外的细雨,连番叹气。
锦环刚要问公主是否在忧心韩学士,毕竟公主昨日可是特意命人送了一盒名贵的点心给韩温。
“齐远今天进宫。”萧婉率先开口了,然后紧张兮兮地扭头看着锦环,“你说我现在的样子跟三年前比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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