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富有的地方,贫富之间的差距越大。繁华的背后,不只有欢声笑语。一座如西方宫苑的巨大建筑群,坐落在一座城市的东方,将这座繁华的城市东门占了一半。无论从任何一个角度看,这座巨大的超豪华大宅院,全是由白色的材料建成。
再好的建筑,也有破败的时候。再白的东西,也有蒙尘的一天。孙世文带着十多人,匆匆闯进宅院,将同来的人留在外面,自己走进中间一座如古堡的建筑内。若大的大殿只有两人、一对已走到一条大路尽头的父子。
“孙老。”见孙世文进来,已经不知在这里等了多时的穆斯马克迎上:
“外面那些人到齐没有?”
孙世文看了眼穆斯马克,将目光移到另一个长着一头深黄色卷发、身材魁梧得有些发胖的海外老者身上:
“我们的生意分得太散,哪能聚齐所有人?已经到了三分之一,不能在这里耽搁了。这里的事我已经安排好,我们现在就走。”
穆斯马克一脸不甘,问孙世文:
“孙老不是说新城那边还可以拖韩?一阵吗?怎么现在就要离开?”
孙世文从流求出来没多少天,白发添了不少,脸上的皱纹更多更深,比他对面那个海外老者更衰老。
“新城要是死守城池,韩?带着那些人很难攻破。但我们出来的时候,已经有海王帮的人去流求寻找韩?。海王帮对流求并不陌生,他们很有可能上岛去找。要是不发生什么意外,他们应该已经找到韩?。韩?就算自己不离开,也会让他们带信来内陆。要是李向业几人落到韩?手中,我们一定会暴露。不可贪剩下那些财富,今天必须离开。公子放心,我们就算离开,也不会让韩?好过。”
老者听完,重重叹了口气:
“我到现在都没想通,明明我们已抓住韩?,将他送出海。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出现在流求?难道伊斯坦尼那些人也投靠他了?我们眼看已经要成功,为何会在流求输得一败涂地?”
老者就是韩?最想抓住的穆斯泰,穆斯泰的心情自然不用说,孙世文的心情比穆斯泰的更差。开始穆斯泰并不想抓韩?,只想找机会与他合作。是孙世文自己的意思,非要将韩?抓住,变成他们的工具。
结果他们的噩梦开始了,先是泉州城中的人被拔掉,后来又是西岩岛,再后来是流求新城。韩?一人,将他们的主力全拼光。现在忠于他们的大概还有六七百人,就算将这些人全集中起来也不顶事。他们要是不走,只能是个死。
“先生,伊斯坦尼应该不会背叛,可能是天不佑我们。我查过,他们到达流求那天,刚好是海上突起狂风暴雨之夜,很可能他们还未登上岛船就沉了。韩?以前就有过这种经历,一船人全死了,只有他没事。这次、恐怕是老天再一次眷顾他。
大战的时候我也在岛上,当时所有人都没想到,他竟然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将百家寨那三家聚合起来,才会在野家坪中了他们的伏击。先生,我们还有不少金银财宝,那边也有我们的产业,我们还可以在金国重新开始。就算我们这辈不行,公子他们一定能完成你的心愿。”
好话谁都想听,只是对于现在的穆斯泰来说,除非有奇迹出现那些话,其它的都不想听。
“到了金国,许多事情都得重来,太累了。到那边后,我想改变一下方式。”
孙世文有些奇怪,平时这些大事,几乎都是他在出主意,没想到穆斯泰这次会有别的想法:
“先生请说。”
穆斯泰可能早就计划好,说出他的想法。半个时辰过后,一大群人走出大宅院,穆斯马克回首看向他住过的地方,不甘问:
“父亲,为什么不将这里毁了它?要留下一个完整的给他们?”
穆斯泰走进一辆马车内,半晌才传来他的声音:
“留下它,你若有本事,以后自会将它夺回来。若是没有本事,它会是你这一生的梦魇。”
……
台州是座大城,其繁华程度不比泉州差。这里离临安近,南来北往的海商喜欢在此停留。这里的东西虽没临安多,许多东西比临安的更便宜。
这里也有一个很大的码头,大小船只停在这里的不少。这天中午,十多条大船浩浩荡荡驶入码头。在码头上的收税官兵看见后,一窝蜂全围了过去。
第一艘到达码头的是艘水军战船,从战船上下来一队官兵,一个身穿盔甲的壮年将领,来到一队巡逻的官兵面前,对一个身穿盔甲的年青同行说:
“将你们码头军营的所有战马、马车带来。瑞安公主来台州游玩,暂时征用你们的车马。”
“瑞安公主来了?”年青将领呆了呆。这个阵仗太大了,十几艘大船,他能看见的,只有一艘是楼船,船上全是禁卫。其它全是战船,这些战船上也全是士兵。一个公主来而已,虽然这个公主是皇上的独苗,这也太没必要了吧?
年青将领没怀疑壮年将领和他开玩笑,他们虽都穿着盔甲,人家穿的是殿前军将领的盔甲,他这副盔甲远无法和对方的比。
“将军请跟我来,我们去见我台州市舶司赵将军。”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因为下来的官兵也越来越多。当一艘楼船上的男女下来后,这些人直接朝市舶司军营走去。
“台州比泉州更好玩,你们有没有这种感觉?”赵丹看了四周一眼,发出一声感慨。这几天在船上,也不知是不是找到了韩?,两小也不是很晕船了。赵丹的船上配有太医,又有太医给她们整治,比去的时候好得多。二丫老实说:
“公主这一说,我也感觉到台州要比泉州好得多。嫂嫂,你是不是也有这种感觉?”
谢夕韵只是笑了笑没回答,她猜到一些原因。她们这一路来,都在韩侂胄那艘船上。韩?又一直陪在两老身边,大家不是很放得开。现在已和韩?父母分开,真感觉呼吸的空气也有点甜。
谢夕韵猜得不错,这群人一点没有去抓人的觉悟,顶在前方走得十分轻松自在。刚走出码头的范围,前方的官道上,走来一队人马。
这群人大概有三十个,押着六辆运送货物的无蓬马车。看到她们走来,前方一个骑马的年青人呆了半晌,转身不知和后面的人说些什么,众人赶忙将六辆马车赶到一边,等在那里让她们先过。
这个动作十分正常,谁看见她们这么多人,几乎都会有这样的反应。赵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走近这些人时停了下来。
“你们是哪里的人?要去什么地方?”
赵丹当了这么多年的公主,自有一股公主的威严。这群人呆了半晌,骑马的年青人说:
“我们是绍兴府海运大酒楼的人,准备运些东西去福州。”
这下连两小都呆住了,当时她们在泉州时,舍不得和韩?分开,全都陪他去了军营。关同说的话,她们也都听到了。赵丹玉脸瞬间被染红,正要下令,旁边的韩?发话了。
“原来是绍兴海运大酒楼的人,我也在那里待过。海运大酒楼的东家不知是何人?”
年青人的反应慢了半拍,后面一个用双脚走路的中年男子说:
“是大食国的穆斯泰,官爷,你们怕是不知,我海运大酒楼在不少地方都有,东家都是穆斯老爷。”
“咳咳,”赵丹赶忙咳嗽几声。这意思韩?懂,知道她想表现一下,笑了笑没有掺言。赵丹问:
“穆斯泰我们也认识,正准备去台州拜访他。你们是不是从台州来?穆斯先生他在不在家?”
“我们不是从台州来,”骑马的年青人一句说出:
“我们只是想运些东西去福州,没去台州,不知道穆斯先生在不在家。”
年青人说话时,大家都在看他们的反应。发现有不少人带着几分惊讶看着年青人,另有两人低着脑袋,看不到什么反应。赵丹又问:
“你们运的是些什么东西?”
年青人额头上冒出一层汗,已经开始向下流。要是韩?一个人在,已经开始行动了。难得陪这些亲人,让她们自己发挥。
“我们运的是些银子和一些装饰之物。”
赵丹正要开口,谢夕韵接着发挥:
“我们怀疑你们所运之物有问题,市舶司的军营就在前方,将你们的东西带上跟我们去军营。要是检查出来没问题,自会放你们离开。”
赵丹鄙视了一眼谢夕韵,她已经不想过瘾了,准备下令抓人。谢夕韵想过过瘾也就罢了,找的借口也太低级。感觉手被人碰了碰,见韩?示意她看前方,她四周一看。现在才发现,这条路已被她们堵死,前面和后面都有不少人正等待通行。
赵丹将自己骂了一句,不想承认谢夕韵比她聪明都不行了。要是她下令抓人,难保不会有人去给穆斯泰通风报信。谢夕韵这个借口找得再不好,起码比她的想法要高明得多。
年青人还在叫冤,赵丹盯着他一脸不爽:
“跟我们去军营接受检查,再罗嗦,先将你抓去官府打一顿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