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都火烧屁股了,谁也没想到韩白会对其它事感兴趣。他感兴趣,另三人、特别是两小的兴趣也来了。干脆将碗放下,走到他身边。
这五个外乡人比较客气,没嫌弃韩白穿着补丁衣服,老者说:
“这事大约发生在十来天前,当朝丞相韩侂胄韩相的公子,听说去徽州走亲戚,带了不少人去。唉!没想到天突降暴风雨,他们的楼船被雷电击中,整船人怕是当时就死了。船没人指挥,碰到礁石,船毁人沉。这事闹得太大了,现在我徽州的官兵天天都在江里打捞,京城也派了不少官兵去。”
“也是十来天前?”韩白急声问:
“刚才你们说谁的尸体没捞到?”
五人见韩白问得急,稍有些惊讶,老者说:
“韩相之子韩?和另外四人的尸体没捞到,要是韩?的尸体捞到,也不会搞出那么大的阵仗了。”
这次韩白问得更急:“你们知不知道,那些人大概有多少岁?”
五人相互看了眼,老者摇摇头:
“其他几个不知道,只知道韩?是个年青人,大概二十岁左右。沿江的告示都贴出来了,要是你感兴趣,可以去官府问问。赏银不少,听说谁要是能打捞到,无论死活,赏五千两黄金。”
“五千两黄金?”二丫吐了吐舌头,拉着韩白的衣袖:
“哥哥,江河那么大,这钱怕是不好挣。”
韩白呆住了,他从江边爬起来,并没有立即就上车,在附近问了几个人。他睡的那条江,正是徽州的新安江。原本他想沿江去寻找,他最终还是没敢那样做。
知道这个世界是南宋后,韩白对现在的治安十分担心。他很怀疑自己这具身体的主人碰上了匪寇,一次大难不死,要是再被碰上?所以才赶紧想从大城市逃。最好去临安,临安毕竟是京城,治安应该不会太差。但临安那些地方管理得严,像他这种来历不明的人,很难有所作为,所以他才会急于将身体主人的身份弄清楚。
五人的菜上来,已经开始吃了,韩白才清醒过来。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玉:
“告示上有没有说起什么玉之类的?”
老者正要开口,从外面进来几个衙役,将老者吓闭嘴:
“韩白在不在?”
“在,”韩白第一次想去官府。时间地点全都吻合,就算自己不是那船的人,他的穿着并不差,还有块玉在身上,身体主人的家境应该不错。官府再怎么也是行政部门,就算看在钱的份上,也会适当去打听一下,总之比他自己找要强得多。
“我就是韩白,几位差大哥有什么事?”
韩白跑过来时,马禄已经来到几个衙役旁边,拱手朝何捕头一礼:
“何捕头,他就是韩白,现在已是我迎客酒楼的人,你们找他何事?”
马禄的话让两小和陈顺十分感动,马禄知道韩白是证人加受害人,这点担当自然不缺。何捕头朝马禄点点头:
“没什么大的事,有桩案子韩白是受害人,大人召他去作证。”
听捕头也如此说,陈顺三人的心总算是暂时落下。大丫说:
“我们已经收拾好了,现在就去。”
……
绍兴是座大城,命案这种事时有发事。但双方都是绍兴城的人,又是绍兴城出的事,还牵涉到冯昆这种有钱的大爷,这种事还是很少。所以这两天特别热闹,今天的府衙更是人山人海。
浦河商运是负责搬运下力的一个商业组织,人数不少,今天浦河商运的人来了大半。加上双方的亲戚、围观的群众,被府衙挤得水泄不通。韩白到来,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这比后世开庭还要热闹得多。
“让开,”现在的官兵还是很有威信。何捕头一声大喊,堵在大门口的人纷纷朝两侧挤出一条过道。一些闲人仿佛看见明星似的大喊:
“弹球韩白都来了,看来今天应该能有结果。”
走到里面公堂门口,何捕头对同来的陈顺三人说:
“你们不是证人,不需要进去,就在外面待着,韩白随我来。”
因为有马禄那番话,这一路几个衙役对他们还算不错。韩白暂时将其它心思按下,随何捕头走进公堂。
里面的一切基本和韩白想的差不多,左右立了二十个手拿杀威棒的衙役,今天中间跪的人要少些,只有洪彪七人和冯奎。坐在公堂上的林仲麟韩白虽不认识,就算没人说,他也能猜到。很不情愿朝对方跪下:
“草民韩白拜见林大人。”
韩白以为他是受害人,表示一下后林仲麟会让他起身。林仲麟什么表示都没有,直接开问:
“韩白,找你来是有关夏福厚被害一事。冯昆说你挡了他的酒楼生意,他给你说过多次,不得以让洪彪几人出面劝你,可有此事?”
韩白转过头看了冯昆一眼,他看不出冯昆有多少紧张,有些佩服对方:
“大人,小人可否问冯昆几个问题?”
林仲麟呆了呆,这种事他从未遇到过,并不违规,感觉有些新鲜:
“有什么问题快问,不得问与案子无关之事。”
“多谢大人,”韩白将身子转过来,看着冯昆笑着问:
“冯掌柜,你说我挡了你的生意?想我们离开。你为何派伙计免费为我们提供茶水,还免费包我们的午餐?我虽做的小生意,每天去围观的人不少,很多人都看见了,不难查出你说没说谎。还有我告诉你,我已搬到迎客酒楼那边去了,是他们请我去的,每日包两餐,提的条件比你那边好得多。”
冯昆脸色大变,韩白这番话几乎将他所有的退路堵死。他平时和韩白聊过,以为对方只是个对生意比较精通的人,没想到口才如此犀利?
“林大人,开始小人也没想到生意非但没受影响,还比平时稍好些。小人想不通其中原由,至于韩白说的这些,都是事实。我只是想对他们好些,让他们自己识趣离开。”
冯昆有如此反应,让韩白有些惊讶,继续问:
“冯掌柜如此巧辩,令我十分佩服。你们店里的伙计知道得更多,你让伙计二柱对我们说的话,我现在还记得:多谢我们为你兴源酒楼拉客,以后包我们的午饭。店里的伙计不止二柱才知道吧?你就那么有信心,店里所有的伙计都能为你撒谎、让自己背上一个做假证的罪名?”
冯昆虽聪明,哪能和韩白这种后世名牌大学的毕业生比?很快额头直冒汗。林仲麟将惊堂木一拍:
“冯昆,韩白说的是不是确有其事?”
“大人,小人想起来了,”冯昆到现在也不老实:
“小人见韩白弄的弹球箱不错,想在他那里买几个。可他不肯,没办法,只好请洪彪向他购买。至于洪彪到底和他怎么说,小人真的不知道。”
“大人,冯昆在撒谎。”林仲麟一时拿冯昆也没办法,没有阻止洪彪的话:
“小人可以发誓,他让小人逼韩白造十个弹球箱,事后将韩白赶出绍兴府,以五十两银子作为报酬。小人一时贪心,让韩白多做十个。”
洪彪也是豁出去了,将逼韩白多做十个弹球箱的事也说出来,可惜对这案子没什么帮助,韩白见林仲麟一脑袋大,又开始请命:
“大人,小人可不可以再问冯昆一些问题?”
林仲麟双眼一亮,刚才要不是韩白,冯昆还死不承认他请洪彪弄弹球箱的事。看样子这个年青人脑袋不错,没有拒绝:
“你问吧。”
韩白再次看向冯昆,这次冯昆不淡定了。
“冯掌柜,你突然改变口供,我们就暂时不追究责任。你说向我买过弹球箱,我怎么不知道?”
这话问得很普通,冯昆松了口气:
“你不想承认,当然说不知道。”
“那洪彪说你以五十两银子的报酬,逼我造十个弹球箱、并将我赶出绍兴府之事,你怎么不知道?”
“我?”冯昆瞪着韩白:
“我不是不知道,根本就没有那些事。”
韩白恍然点头:“问你的事,你就说没那些事。你问我的事,难道就有那些事了?”
冯昆呆住了,韩白接着说:
“公堂之上,岂容你这等奸诈之人油嘴滑舌胡说一通?洪彪与我没什么关系,岂会合伙来害你?你找他来害我之事,他已经坦白。我作为人证,已说出实话将你的谎言推翻。就算按你说的找洪彪向我买弹球箱,你买我没同意,难道不认识的洪彪来买我就会同意?”
一番话将冯昆问傻了,“啪”一声惊堂木再次响起,林仲麟怒声说:
“冯昆,你到现在还不肯招?来人,重打冯昆三十大板。”
“小人招、大人,小人愿意招。”冯昆没办法了,他也知道林仲麟是个草包,想来个死不认罪。被韩白一一举出这些证词,要是他再不承认,就算被打得皮开肉绽,旁观的人也不会说林仲麟刑讯逼供。
“小人的确买通洪彪,让他逼韩白造十个弹球箱,事后将韩白赶出绍兴府。可小人绝对没杀夏福厚,大人,你就算打死小人,小人也不会承认自己没做过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