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沈良辰哄骗着黄灵凤入睡,然后披上衣服,在偌大的皇宫里散起步来。
夜里的风凉凉的,六年未来,他对这宫里的一砖一瓦仍是轻车熟路,他从袖管中掏出一管萧,飞身而上屋檐,专注地吹了起来。
过去那些年,每每他想家,想楚长亭时,就会吹起这管萧。
可是如今他终于回了家,却发现一切跟他想得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萧声悠扬,萦回的萧声中,满是沧桑历尽,万物萧索,繁华衰败的颓靡之气。放眼望去苍茫宫宇,重叠剪影隐于寒墨一般的也中,生出寥落。
梅妆本是奉易轮奂之命回来救楚长亭,却在途中听到了沈良辰的萧声。这萧声她再熟悉不过,无数个思念沈良辰的夜,都是这一曲思乡愁音萦绕心间。
往年,每每沈良辰带她一起出军征战沙场,他思念家乡和亲人时,就会坐在边塞的高原上,对着月亮吹一曲惆怅百转的萧声。
梅容临死前那些话浮现在她脑海,她浑身的肌肉都因着激动而僵硬。她随着萧声一路飞檐走壁,终于看到了那一轮银辉之下孤独落寞的背影。尽管半张脸都在面具的遮掩下,她还是一眼,一眼就认出了他。
心跳在那一刻失去了控制,梅妆整个大脑都似被充了气般膨胀,她全身都忍不住颤抖,朝着那一轮明月而去。
可是走到半路,她却又停住了。自卑地去抚面纱之下为了隐瞒身份的长长的疤痕——他看了,会不会吓到。
转念一想,自己蒙着面,他应当是看不到自己那道狰狞伤疤的。便又雀跃地轻手轻脚飞上了房檐,朝他奔去。
沈良辰听到声响,警惕地收起竹萧,星眸扫了一片周身,忽听身后有簌簌响动,他飞快拔剑转身,却看见梅妆跪在他面前。尽管蒙着面,他还是能认出那一双古水无波的眼睛和显眼的梅家装束。
他轻轻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将军!您真的还活着!”梅妆竭力想控制自己的情绪,可还是出了哭腔。沈良辰察觉到梅妆的异样,半晌缓声道:“不要再叫本王将军。”
“......许久不见,你变了许多。”
“属下现在不是梅妆,是梅容。我和姐姐......换了身份,姐姐代我死了,所以我便以她的身份活了下去。”梅妆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沈良辰。
梅家人无心无情,梅容竟会甘愿代她去死?沈良辰不可思议地抿了抿唇,抬了抬手示意她站起来,却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脸色瞬间阴沉下去,冷声开口:“你为何还在宫中?是不是易轮奂派你回来救楚长亭的?”
听到沈良辰提楚长亭,梅妆的瞳孔缩了缩,她不能违抗易轮奂的命令,可又不愿欺骗沈良辰,一时之下,十分难以决断,便支吾了半天都没有说出话来。
“你若是真的来救楚长亭,就死了这条心吧。”沈良辰轻蔑一笑,“你梅家人再厉害,也从我手里偷不出楚长亭。”
梅妆咬唇,面色有几分苍白。
“对了,本王不是令你保护好楚长亭?你现在来给本王解释一下,为何楚长亭成了易轮奂的皇后?”
沈良辰压低声音,望向梅妆的璀璨星眸中绽放出绝美的杀气。